釜明 第五百一十四章

翌日，风雪终于停了，可天空还是灰蒙蒙的一片。

天色还早，放眼与周边无异，尽是枯黄与雪白相间的一座山头上，正有两人半蹲着隐在一簇衰败的灌木丛后，这二人一脸急色，在往远处军营偷看的空隙，还不时扭头回望身后，似乎在等什么人一般，可那一片白茫茫的山脉，却始终是寂寥无声毫无动静。

环山而建，从寒冷中苏醒的右卫大营，很快便有一队队士兵从营帐中钻出，捂嘴打着哈欠，三三两两的互相嘟囔着，来到校场上准备开始新一天的操练。

一夜风雪，落满积白的旗杆上，突然落下一团雪沫，毫无声息的直往下边坠去，直到发出“嗒”的一声轻响，碎裂开来。

颈后一凉，被捆缚在旗杆下的韩元恺冷不丁一缩脖子打了个寒颤，这一夜无眠，此时的他脸上已经结成一层白色的霜。

听见旁边响起一道轻轻的叹息，韩元恺不由扭头看去，“还好么？”

“还……还好！”话音落下，一旁的陆大虎吸着嘴吐出一道长长的白气，“你在想什么？”

韩元恺抬起头仰望着逐渐放亮的天空，道：“这一夜我想了许多许多，说实在的，这些日子对我来时就好像一场梦……”

顿了下，韩元恺又道：“不说我了，你呢，你在想什么？”

“我？本来我不该问的，可我想了一夜，还是有些不明白。”说话间，陆大虎一脸郑重的看向韩元恺。

“什么事？”一扭头迎上投来的目光，韩元恺稍稍用了些力气，把嘴一抿，润了下被冻得发干开裂的唇。

陆大虎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道：“你为什么没有答应昨夜那人的条件？是为了江姑娘吧？”

“额……”韩元恺愣了下，随后在陆大虎质询的目光中，轻轻颔首，“嗯，不过……”

“我知道了……”陆大虎苦笑着，话语间说不尽的悲哀。

把陆大虎神色悉数看在眼中，韩元恺正欲开口，可瞥见正在朝旗杆这里走来的士兵，他终究是闭了嘴，没有说出口。

没有时间了，该来的还是来了！

陆大虎突然深深一叹，说道：“就要死了，你能告诉我，那些人到底是为了什么要找你么？这一定是惊天的大秘密吧？你知道么，以前二虎他是最多话了，便是在盯梢的时候，还要扯着我说一大堆。”

甲片撞见发出的铿锵之声不绝于耳，眼看那些身披甲胄的士兵越走越近，韩元恺急忙一口气说道：“这秘密我也只知一二，可是便是这一二也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楚的，大虎，我这么做不仅是为了翠翠，也为了二虎。”

“你说什么！”陆大虎惊愕之余，隐隐还有些激动。

“顺利的话，二虎的仇会得报的，我相信她。”韩元恺苦涩一笑，而后望着远处白色的山脉，轻轻的说道。

陆大虎还待再问，却听走过来的当头士兵说道：“时辰已到，该上路了！”

——

回到后院中，高玥儿突然说道：“哥哥，你们是怎么知道的消息？”

高昇想起那小丫鬟楚楚可怜的样子，便道：“玥儿，你问这个作甚？”

“哼，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是小玲儿！”高玥儿气呼呼的道。

高昇也不说话了，只是叹了口气，便拉着她继续往前边的院子走去。

高玥儿也反常的住了嘴，惹得前头的高昇都忍不住回头盯着，生怕她发生了什么事，终于，经过几条长廊，他们终于到了地方——高玥儿的小院。

高玥儿心知韩元恺肯定要被赶出去，不能与娘亲相见，心里头一时间慌乱不已，“哥哥，你这是做什么？都进了院了，还不给我撒开‘。”

“玥儿，我可不敢放开你，你跑了我怎么跟爹交代？”高昇边走边道。

听见动静，高昇慌忙回头，瞧见她这副模样，也是吓了一跳，“玥儿，你怎么了？”

高玥儿抱着肚子哼唧道：“我肚子疼，我要上茅房。”

“玥儿，你，你不会是在做戏吧？”高昇盯着她瞧了好几眼，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哎呦，疼死我了，哥哥，你真狠心，都这个时候了，还想这些！”

高昇看着她难受，想要松开手，却又为难，一脸踌躇也不必如何是好。

高玥儿哼道：“快松手，难不成去茅房你还想跟着人家！”

“小玲儿？小玲儿出来！”

“哥哥，你喊什么？”高玥儿突然有些慌乱，正说着，便见院子里怯生生的走出一个小丫头来。

然而，小玲儿一见了高玥儿却更是惊慌，心虚地喊道：“小姐……”

“哼！你这吃里扒外的，不要叫我！”高玥儿没好气的道。

“小姐，我……”方才高玥儿说的话她都听了去了，小玲儿知道自己解释也无用，便低着头不说话了。

小玲儿不说话，一旁的高昇却是开了口，“玥儿，你不是肚子疼么？”

高玥儿一听，慌忙更用力的捂着肚子喊了起来，“你不说还好，一说更疼了。”

高昇也摸不准她是真是假，便取了个折中的法子，“小玲儿，你陪着小姐去茅房，我就在外头，有什么事即刻唤我。”

“是，少爷。”小玲儿低着头答应了声，没敢去看高玥儿。

“走吧，玥儿。”

高玥儿无奈，只得又被两人半搀着往不远处的茅房走去，好在此时无人经过，否则不知道的还以为高玥儿受了什么伤。

到了门前，高昇便松了手，让小玲儿把高玥儿扶进去，然后就在大门前不远候着。

高玥儿瞥了眼报剑而立的高昇，心下清楚自己是跑不过他的，也就去了趁机逃走的念头，然后被身边的小玲儿搀了进去。

远处的墙角后，一正有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看，正是那一身高家家丁打扮的陆大虎。

看着身边这战战兢兢的小玲儿，高玥儿心思突然又活泛起来，悄声说道，“小玲儿，是我对你不好么？”

小玲儿慌忙摇头回道：“不是的，小姐，是我对不住你。”

“那你为什么还要告知我，或者你死不承认就好了，”

“小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