釜明 第二百六十七章 狠心人

“不用了，大娘，我在家吃过了，没别的事我就先回了。”江翠翠哪还能不明白她的那点心思。

江翠翠说着就往后走，中年妇人哪里肯放她走，这温柔娴淑的女子又做得一手好女工，她是越看越喜欢，再不出手可就不知落到谁家去了，是以索性上前扯住江翠翠的手就往院里走。

“大娘，金家大娘……”江翠翠万没想到这妇人竟然直接上手来拉扯，一时犹豫便被拉进了院子。

便在这时，对面一户人家的屋子门突然打开，从里头走出一个身形粗壮的妇人，她手里还提着个木桶，边走边嘴里骂骂咧咧的嘟囔道：“金壮这混小子，一大早就不见人，也不知跑哪里胡闹去了，还得他老娘我亲自去提水，也不知道……”

那妇人走到院中，瞧见这边的动静，脸色立时一僵，慌忙又改口道：“哟！他七婶，这是做什么呢？怎么抓着人家姑娘不放？”

“额……”被人当面这么一说，金七婶脸色变得有些尴尬，她也觉得自己有些心急了些，生怕把人给吓着了，忙把手松了。

不过她也不愿意放江翠翠离开，正要开口回话，却听对面的屋里又传来一道中年男子的声音：“那畜生还能去哪里，家里的银子又被他拿了，肯定是跑去城里鬼混去了，这混账东西……”

那妇人脸色一变，忙回头斥道：“你个老东西，胡说八道，壮儿哪是这样的人，那是老……我叫他去城里买东西去了。”

顿了顿，她又朝这边道：“七弟妹，你身旁那姑娘就是在村尾住的那位吧，倒是长得真俊俏！”

“是啊，”中年妇人皮笑肉不笑的应了声，然后又朝江翠翠笑道，“翠翠姑娘，你看你的手这么冷，还有眼也熬红了，是不是为了赶活一夜没睡呐？你说你这么着急做什么，日子还长着呢，慢慢做嘛，可别熬坏了身子。”

“金家大娘，我没事。”江翠翠说着后退了几步，来到院门边上。

中年妇人追上来将她拦住，朝屋里那偷偷往外边看的少年白了眼，又道：“怎么会没事，快进屋里暖暖身子，屋里生着炭火呢，可暖和了！本来昨天想去送一些给你的，大娘一忙就给忘了，快进来吧……”

有外人在，中年妇人也不敢上手硬拉，不过她也不肯把门让开，江翠翠一时为难起来，她心里是万般不愿进这屋里去，哪有女儿家随便上人家家门的？但她又恐拂了人家面子，会把关系搞得太僵，连能换取微薄薪资的针线活也没得做了！

家里的银钱已经所剩不多了，她记着呢，更何况听说如今米面还都涨价了，日子更是捉襟见拙，到年关节日的，怕是连给阿爹的酒水都备不下了，可是……

就是不愿，她抿了抿嘴唇，还是说道：“金家大娘，我得回去了，我还有事情……”

“别骗大娘了，这冰天雪地的，鞋样你也都绣完了，还能有什么事？对了，说到鞋样我还没算银子给你呢，进屋来吧，你看你这身子本就单薄，怎么还穿得这么单薄……”

江翠翠退开一步，避开她伸来的手，苦笑道：“不了，大娘，等拿去集市上卖了，你再算钱给我吧，不着急的，我先走了……”

“他七婶，人家姑娘不愿意进屋，又为甚要勉强人家，兴许人家真的有事咧，是不是啊，姑娘？”

“哼！我家的事情要……”

“呦！都在呢，”说话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妇，她还没走近就说道，“那不是江家女娃么？你还愣着干什么？走了，我家老头子说让我领你认认地方去。”

江翠翠一喜，老妇身后不远，一户人家门边，还有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头挑着根纤担站在那朝这里看来，她赶忙提高了些声音应道：“哎，这就来！”

然后她又看着拦在身前的中年妇人，缓和的道：“金家大娘，金婆婆叫我了，您看金爷爷还在等我，我该走了……”

中年妇人知道强留她不得，忙笑道：“你看这……翠翠姑娘，大娘还以为你说的客气话，哪曾想是真的有事，下雪了路不好走，路上可小心些……”

说着，中年妇人退后一步把门让开，江翠翠朝她微微低了下头，然后便转身出了院门。

“江家姑娘是么？一会回来记得来我家吃饭啊？”

“不了，谢谢大娘，”江翠翠便把右手往搭在左腰边上的左手背上轻轻一压，微微低头的同时曲膝把右脚往后一支，行了个福礼，然后就迈开步子，朝那已经回身走去的老夫人身后追去。

“这姑娘，真懂礼数，跟那些城里的姑娘似的，不像有些人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上手就抓……”那粗壮妇人似自言自语的提着木桶出了门，只是声音却是不小，将那对门的中年妇人气得说不出话来，一转身回了屋子。

这边，江翠翠跟着金老汉夫妇一直出了村子，沿着官道走了好一阵子，才一拐方向，爬上一片坡地。

“江家女娃，以后这块地就是你的了！”金老汉指着面前这块被雪覆盖着的地说道。

这块地虽然离村子有好一段路，可却是真不小，种些麦子的话，只要不是灾年，省着些也足够她一年的口粮了，就怕租子，想起王家庄的往事，她心里的喜悦被冲谈了下去。

“金爷爷，那租子怎么个交法？”江翠翠有些担忧的道。

金老汉见了，便往山上走，口中嘟囔道：“这地方本来是个荒地，是去年才开挖平整出来的，这几年朝廷都懒得来管，他们也不知道这地方，所以用不着交什么租子，你只管种便是，种出来的东西都是你的，有我老汉在，村里没人敢说个不字。”

“谢谢你金爷爷，还有金婆婆。”江翠翠眼眶一红，不过想起方才的事情，她心有余悸的道，“这样吧，租子我就交给您，就当是您把地租给我种的。”

“都说了这地给了你了，我老汉用不着你给我交什么租子，家里就我们两张嘴，能吃得了多少，我老汉身子还硬朗能自己种，你再这么说，老汉可就生气了！”金老汉说罢，头也不回的朝山上去了。

“金爷爷……”

一旁的老妇见状赶忙道：“江家女娃，你别理他，这老东西就那臭脾气，可别往心里去，等着，我去给你说说他！”

说着，没等见翠翠开口，老妇就朝山上走去了，追上正弯腰捡柴火的金老汉当即斥道：“你这老东西，把人家女娃吓着了！”

金老汉没说话，她又回头朝下边看了眼，见江翠翠也走了上来，便放低了声音说道：“我说，你真把地白给了她？也不怪人家抢着，这女娃是真的不错，性子好人长得又俊，要不是咱三个儿子都娶了婆娘，孙子又还小，我都动心咧！”

“你个老婆子懂什么！少胡言乱语，人家有……”金老汉突然住了口。

“有什么？你这老东西，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跟你这老婆子说不明白，还不帮着捡柴火，她一个人能捡多少……”金老汉说着朝一旁的灌木林走去。

昨夜刮了一夜的风，那里掉了不少的枯枝，因为早上起了雾，上边还结了一些冰碴。

江翠翠走上来，金老汉夫妇已经拌着嘴在林子里拾掇起散落一地的枯枝，她便也朝着林子里走去。

枯枝摸在手里冰冰凉凉的，但此时她的心里却是多了一丝暖意，自从他......那狠心人离开了她，她真的已经许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感觉了。

即使这天阴沉着，随时有可能再降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