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谁 第八章 新仇旧恨一起来（二）

按照睦平中学的课程安排，走读生只用上两节晚自习。在第二节晚自习后，宗佑希又叫宁砺陪她走走。

两人来到足球场，宗佑希拉着宁砺就往路灯照射不到的阴影里走。

宁砺一边跟着宗佑希走，一边调侃道：“怎么，现在都流行女同学拉男同学进小树林了吗”！

宗佑希一直将宁砺拉到教学楼对面的体育楼下才停下脚步。这里没有路灯离教学楼又远，确实有点“小树林”的意思。

听宁砺调侃自己，宗佑希转过头来正对面盯着他，关切的问道：“刚才看你们寝室严肃的样子，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敏感的人往往细心，宗佑希能在409室众人脸上看出端倪也属正常。

宁砺没想到宗佑希会如此严肃的问自己，宁砺沉思片刻，说道：“确实只是一些小事”。在宁砺看来此事很清楚，就是是不是己方责任的事情。

宗佑希怀疑道：“真的”？

宁砺笑着反问道：“那你认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宗佑希只是单纯的关心宁砺，根本没有去深想这个问题。

宁砺拍了拍宗佑希的肩膀，说道：“你放心，如果真有什么大事我会告诉你的”。

“大事……”！不知宗佑希想到了什么，一张俏脸陡然红了起来。

宁砺将宗佑希送出校门才回到教室，因为第三节晚自习没有老师监督，所以宁砺的回来也没有引起什么反应。

宁砺刚刚坐下，穆艺轻手轻脚的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再向他挥了挥手，示意出教室说话。

两人走出教室，来到旋转楼梯四楼与五楼的连接处，穆艺才开口道：“刚刚我去转达了大家不愿意赔钱的意思，可是对方根本不认账，说是待会要来寝室找我们”。穆艺脸上露出犹豫之色，很显然他对于是否赔钱现在已经有所动摇。

宁砺道：“来救来呗，有什么大不了的”。看着穆艺略微有些焦急的样子，宁砺感到莫名其妙。

穆艺以为宁砺没有听清楚他的意思，便又补充道：“对方的意思是，如果我们不赔钱他们就来硬的”。穆艺其实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只是没有说得这么露骨而已。

宁砺装作不懂的问道：“抢吗”？

穆艺急道：“就是可能要打人”。

宁砺无所谓的道：“寝室就这么小块地方，我们这里就有五个人了，他们就是来再多人也没用啊。况且就为了一个还不知道究竟是谁打烂的篮球，你认为有必要吗”。

穆艺道：“我刚才已经把这个情况给其他人说了，他们都没有明确的表态”。穆艺这话没有明说，其实就是委婉的告诉宁砺，如果双方发生冲突，他那一方可能没有五个人。

宁砺道：“随便你们，反正我是不会赔钱的”。

穆艺见宁砺神情坚决，“嗯”了一声之后他便返回教室。

宁砺需要思考（幻想）的事太多，哪里有精力将这件小事放在心上。

当晚晚自习结束之后，宁砺像往常一样在操场进行了夜训并在食堂加餐之后才回到宿舍。宁砺正在寝室阳台洗手，409室的木门突然被人推开。

涌进409室的一共有三人，走在最前面的男生个子较高，大约一百七十九公分的样子。来人有一头自然卷曲的头发，此时正一脸的冷漠朝着穆艺走去。跟在他身后左右的两人均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只是一人长着一个小眯眼，一人长就一副天生的痞子相貌。

“钱给我”。带头的男子也不废话，走到穆艺身前就对他说道。

穆艺快速的左右环视一圈，然后同样快速的从裤兜里掏出八元钱递到来人手上。来人很满意穆艺的配合，接过穆艺所赔的钱之后又朝着齐兴盛走去。

齐兴盛笑道：“关仁义，原来是找你借的球”。齐兴盛边说边从裤袋里掏出十元钱递给来人。

见齐兴盛招呼自己，关仁义也笑道：“你的就不用了”。关仁义边说边用手推过齐兴盛递过来的钱。

齐兴盛手臂发力，再次将钱推往关仁义面前，说道：“哎呀，这个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拿到就好”。

关仁义见齐兴盛没有丝毫不悦，便接过他的钱然后找了两元递还给他，说道：“我那个是旧球，折价赔就好。你们五个人，正好每个人八块钱”。

本来穆艺来给自己说409室的人不愿意赔钱时，关仁义对于是否能要到这笔钱多少有些忐忑。可是现在见对方竟然这么配合，关仁义的心情也一下子放松下来。

见穆艺和齐兴盛都已经赔了钱，齐智和李闯也随大流没有再坚持。

关仁义将收到的钱拿在手里，对穆艺说道：“还差一个”。

穆艺见宁砺此时正坐在床边用药酒擦拭胳膊，闻言也不说话，只是朝着他的方向努了努嘴。

关仁义见宁砺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便来到他面前，说道：“诶，你赔的钱呢”！

宁砺抬头看了关仁义一眼，问道：“什么钱”？

因为潘冲也在寝室内关仁义以为自己问错了人，就转头看了看穆艺。

穆艺自然知道关仁义的意思，便朝着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并没有认错人。

得到了穆艺的确认关仁义再次转头看向宁砺，只是他那双眼睛已然充满了不善。

宁砺在回答了关仁义之后便继续擦着药酒，并没有因为自己下午也参与了打球而多看对方一眼。

关仁义见宁砺根本不理睬自己，便大声对他说道：“你不要在这里装傻，你们把我的篮球打烂了就应该赔钱。你们寝室的其他人都赔了，你一个人赖着不赔有什么意义”。

既然关仁义问话，宁砺也不好不回答：“我没有打烂你的球”。

关仁义见宁砺还是一副抵死不认的样子，便怒道：“我就问你，下午你打球没有？你们打的这个球就是我的，是不是男人，敢做不敢当”。

宁砺没有因为关仁义的怒气而显出丝毫的不自在，他依然用之前那种平静的声音道：“我再重复一遍，我没有打烂你的球”。宁砺说话也非常的艺术，对于下午打球之事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他只是坚持自己并没有打烂关仁义的球。至于“没打烂”这个词应该怎么理解，那就很有说法了。可以是他下午没打球所以没打烂，也可以是他下午参与了活动但不承认是己方打烂了球。

关仁义恨恨的看着宁砺，他没想到之前一切都还算顺利却在最后一个人时卡了壳。宁砺可不管关仁义此时在想什么，此时他该干什么照样干一点也没受影响。

跟着关仁义一起来的两个同学显然早已料到会遇到不认账的事，宁砺说完之后他们见关仁义没有表示就快步走到宁砺面前，其中长着一双小眯眼的男生指着他道：“你今天若是不赔我们钱，那就等着我们改天单独来找你”。小眯眼面露凶色，颇有点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意思。

听到有人威胁自己，宁砺缓缓抬起头来看向面前两人。这一看之下，宁砺顿时面露惊讶之色。不过很快，宁砺脸上的惊讶慢慢变成了戏谑。直到此时，他才认出眼前之人正是曾经在篮球场边上的卫生间突袭过自己的人。宁砺双眼死死的盯着面前之人，从对方的眼中可以判断出，显然他们也没有料到会在这样的场景下遇上自己。宁砺紧了紧手中的玻璃药酒瓶，小眯眼条件反射般的后退一步，一幕旧恨浮上心头。

高一上学期的那一天，宁砺经不住对初见杨佳琪的思念，便站在二班教室外伺机而动。哪知没见着杨佳琪却遇上了同样有一面之缘的敬音音。与敬音音一翻“过招”之后，宁砺正要离开。这时，宁砺的正对面，正好也有三个二班的男同学往前门走来。教室与天井之间的距离很宽，就算是五个人并行都不会显得拥挤。见三人肩并肩的朝前走来，宁砺便有意侧身靠着教室这一面让过他们。哪知那三人竟然也在往宁砺方向移动，当双方擦肩而过之时，走在最左边的那人还用肩头撞了宁砺一下。

宁砺停下脚步，转身朝那三人看去。他要看一看这三人故意撞自己，究竟是存的什么心思。哪知那三人没有一人回头，都径直朝着教室里走去。宁砺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是自己想多了。可能对方只是凑巧，本来就不是故意的。

但确实不是宁砺想多了，那三人真还是故意针对他的。

那三人走进教室，刚才撞宁砺的那个男生对另外两人说道：“我说嘛，这个宁砺一看就是个‘虾爬’，撞了他又怎么样”（虾爬：当地方言，意为，孬种）。此人中等个头，此时一脸凶狠，全身上下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一双小眯眼，确实是太小了。

三人之中的另一人立马接话道：“敬音音是我的女神，他再敢过来找她，就必须要把他打一顿再说”。此人偏瘦，头发有点泛黄，一副营养不良的痞子模样。

站在三人中间的男同学，这时也开口说道：“瓜子，你们不说明，宁砺怎么知道自己是因为来找敬音音惹的祸”。此人就是关仁义，他穿着一套红色的运动服，一看就知道是学校的体育尖子或足球尖子。瓜子就是那个一副痞子模样的男同学。

“仁义，那你说应该怎么办，才能让宁励知道敬音音是我喜欢的女人”。瓜子问道。

关仁义还没有开口，那个小眯眼接话道：“这有什么难的，找个机会教训他一顿就是了”。

瓜子点了点头，说道：“看他那一副讨打的样子，就是不来找敬音音也要收拾一下他”。

关仁义道：“平白无故的，惹是生非干什么”。

小眯眼道：“仁义，这个你倒不必担心。宁砺能来找敬音音一次，肯定也可以找她第二次，要打他还怕没有借口吗”。

关仁义和瓜子两人认同的点了点头，便没有再讨论这个话题。

却说宁砺快步走回教室，就坐在位置上回味和敬音音交手的过程。他哪里知道，刚才和自己擦肩而过的三人正在谋划着要教训他一顿。

小眯眼和瓜子都是风风火火的性格，想到要教训宁砺便不会等得太久。那一日，宗佑希为了挽回和宁砺的关系而跟着敬音音一起来到篮球场看宁砺打篮球。

篮球场旁边再往上走十几步梯子有一个卫生间，用意应该是方便运动员。宁砺打完球，穿上仅有的一件外衣，便往那处行去。

洗手、小解、再洗手。

做完这套动作，宁砺甩着双手便朝外走去。可是还没有走出卫生间的大门，便被两人堵在了里面。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小眯眼和瓜子。瓜子虽然口口声声的说喜欢敬音音，其实没有怎么表示过的小眯眼更喜欢她。要不然，他们为什么这么讨厌其他男生接近敬音音呢。两人本准备找关仁义商量之后再动手，哪知转过来之后就看到敬音音给宁砺洗衣服这一幕。这样的情况下，两人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等到宁砺打完篮球走进了旁边的卫生间，两人决定立马对他进行警告。

宁砺见两人来者不善，也暗自警觉起来。

瓜子应该是属于比较“跳”的那一类人，他上前二话不说便用力向宁砺推来。宁砺在发现两人的不怀好意之后，便不动声色的将右脚撤到了左脚之后，整个身体隐隐已成搏击的预备之势。

宁砺见瓜子没有一句问话便动起手来，心中判定他一定是个狠人。宁砺没有一点的犹豫，立马向后划了一小步，身体随即向下一沉。待到瓜子这一推的力量用尽，他本人也暴露在自己的攻击范围之内时，宁砺直接一个后手直拳打在他的腹部之上。

瓜子中了宁砺的一记重拳，整个人的身体弓得如一个虾米一般。见宁砺居然敢还手，站在后面的小眯眼立马冲了上来。小眯眼比瓜子长得要壮一些，他冲上来便挥拳朝着宁砺的脸部打来。卫生间的空间不大，但刚刚够宁砺向左跨上一小步。宁砺躲避小眯眼重拳的同时，完成了跨步和左摆拳的动作。

左右摆拳宁砺平时练得少，这一拳打在小眯眼脸上的力度也不是很足。小眯眼右下颚被宁砺打中，由于此处的神经较多，他也一时有些迷糊。

宁砺和两人没有深仇大恨，甚至都不认识两人，此时虽是时机正好他也没有选择继续攻击。

短暂的迷糊之后，小眯眼清醒过来。他一把拉起捂着肚子的瓜子，问道：“恢复过来没得”？

瓜子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他对宁砺现在是既有恨又有怕。不过似乎是小眯眼凶狠的眼神鼓舞了他，瓜子的神情再次变得凶狠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站了起来，宁砺心中就是一阵后悔。他在心中对自己调侃道：“看来还是欠缺江湖经验啊”。

小眯眼向着瓜子打了一个眼色，两人便分别从两边向宁砺靠来。

宁砺双手架在身前，护住头部要害。见两人就要形成合击之势前，果断的向前跨出一步扑向小眯眼。小眯眼再一次没想到宁砺在这等劣势的情况下，竟然会主动出击，顿时慌忙的将两手举起护住自己的头部。

宁砺不善于用脚，但此时的距离拳是肯定用不上了，便只能抬脚朝小眯眼蹬去。这一脚正中小眯眼腹部，被踢中的小眯眼立马倒在了墙角之处。

瓜子明显有着丰富的打架经验和毒辣手段，他见宁砺露出空隙，上前一脚踹在宁砺右侧的腰背之间。背部还好一些，腰部却是没有骨头保护，若是受力则非常的危险。

宁砺被踢得重心不稳，不得已向旁边移了几步才稳定了重心。瓜子心狠手辣惯了，打人专打要害，见宁砺重心不稳哪有不趁机追击的道理。他踢出一脚之后，立马跟上脚步对着宁砺又是一脚。

不过瓜子这次出击，却给宁砺留足了反应时间。只见宁砺微微向侧面转身，左脚跨出半步，在让过瓜子一脚的同时挥拳往他面门打去。宁砺的这一拳，相当于是和瓜子向前的冲力撞到了一起。在拳头和面门相撞的那一刻，宁砺清楚的判断瓜子也只能挨这么一下。

“嘭”。一拳击打在瓜子的面门之上，发出一声闷响。瓜子的鼻子瞬间溢出鼻血，他整个人也向宁砺倒来。宁砺想往后退开，哪知后方便是墙壁。瓜子的面门擦过宁砺的胸腹，缓缓朝着地上倒去。

宁砺低头看了一眼，瓜子脸上的鲜血像是报复宁砺一般，沾满了宁砺以白色为主的外衣。宁砺心中一阵无语，看来今天不适合穿白色的衣服。刚才的体恤如此，现在的外套也如此。

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人，宁砺竟然不知道他们为何要打自己。不过他也懒得想，今天的糟心事太多了，也不在乎多这一件吧。宁砺走到水龙头面前准备洗手，伸手之际才发觉自己右侧腰背之处隐隐作痛。

在409室齐智和宁砺的关系最好，之前因为刁旭的事宁砺还答应周末送自己到车站。现在宁砺面临着对方三人的威胁，可以说全寝室最紧张的就是齐智。

齐智晃动着身子，几次都想要站出来力挺宁砺。奈何软弱的性格自小就已养成，所以最终齐智还是站在原地没有说一句话。

宁砺也不站起身，只是扫视了关仁义三人一眼然后将目光锁定在小眯眼身上，淡淡的说道：“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随时欢迎”。

小眯眼和瓜子并没有把之前突袭宁砺的事告诉关仁义，所以在关仁义突然听到宁砺这番言论之后第一时间疑惑的看向小眯眼。

因为之前小眯眼和瓜子突袭宁砺被反杀的事，小眯眼虽然时刻想着报仇，可现在的他对宁砺竟然有了一种下意识的畏惧。此时又见关仁义朝自己看来，小眯眼没有任何思考的对他说道：“走，我们改天单独找他”。

找人赔钱这种事情最忌讳不齐心，关仁义猜到小眯眼和宁砺之间肯定有事便也不多问便带着两人离开了409室。

关仁义等人离开之后，齐智第一时间来到宁砺身边。齐智人虽然来了，可他涨红着一张脸“吭哧、吭哧”的说不出一句话来。说来齐智现在的心情也是万分的复杂，一来觉得宁砺愿意帮助自己，自己却没有站出来和宁砺一到应对威胁从而有些内疚；二来自己事自己知，他在面对关仁义等人时确实没有勇气。现在他之所以来到宁砺面前，也是又想道歉又想表示支持。可这道歉的话和想要表示支持的话到了嘴边，齐智就是说不出口。

宁砺倒是理解他此时的心情，他盖上药酒瓶盖对齐智说道：“你放心，没问题”。宁砺虽是宽齐智的心，可这话说得实在是含糊。什么没问题？是对方不敢怎样，还是自己有应对的方法。

宁砺双眼坚定的看着齐智，心中想的却是：“就让新仇旧恨一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