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倩给元博大师要压岁钱,那倒也是理直气壮,看得出来,他们的感情很好。
“压岁钱啊,压岁钱当然有,给你准备好了都。”元博大师当即取出了一个红包,很漂亮,上面是元博大师亲笔所书的两个字,估计这东西要是给旁人看到了,一定也会奉为至宝,然后拿回去收藏吧。
“这丫头,一进来就知道要压岁钱,没给老师磕头呢。”张儒生瞪了张倩一眼说道。
“磕头?不磕头不磕头,那都是老黄历了,我也不在乎这些。”元博大师摆了摆手道:“作揖就行了,磕什么头啊。”
虽然古人说天地君亲师,磕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也有人说上拜天地,下跪父母。
但是张天元却不太喜欢这个礼节,拱手礼那是平等,而这下跪磕头算什么啊,虽然他小时候也给自己的爷爷奶奶磕过头,但是越是长大,他就越觉得这磕头之礼实在不该取。
现在有一些学校还在搞这种礼,别人看法如何,张天元不去管,反正他自己是有点看不惯的。
不过他看不惯那归看不惯,也管不着别人,就跟现在很多人推崇的汉服运动一样,他还是保留意见,不反对,也不支持,毕竟华夏历史悠久,哪一朝哪一代只怕也没资格代替整个华夏的文化。
你穿汉服,我穿唐装,还有其余朝代呢,要是争论这个,估计到时候非得打起来不可。
张儒生本来是打算给元博大师下跪磕头的。不过被元博大师给制止了,此时张天元才注意到。元博大师正坐在那里,桌上放着收音机。里面正在播放一段评书,这评书张天元也是听过的,好像是叫《五凤朝阳刀》。
他没想到元博大师除了喜欢看书,喜欢字画之外,还喜欢评书,这倒是一个新的发现啊。
关于读书这个事儿,张天元还听张儒生说起过一些有趣的事儿。
元博大师年过八旬之后,精力稍减。有天我去看他,谈及读书、买书。他说自己已经八十多岁了,买书应该有所节制了,最好不买书了。
这番话,别说张儒生感慨不已,张天元也是感慨不已,这人上了年纪,很多事情做起来都不像想象中的那般容易了,记忆力减退,注意力无法集中等等。都是麻烦。
不过1996年春,84岁的元博大师在南方旅游的时候,他的另外一高足柴剑虹陪同游灵隐寺。大师在法物流通处看到一本佛学书,粗略一看。认为该书应当买回去,于是掏钱买下。
后来张儒生到旅舍看望大师时,元博大师就把刚买的新书给张儒生看。此时。他有可能是想起了自己先前说过的话,便对张儒生补充了一句话:“见到好的书还是要买的。只是八十之后要慎买书。”
后来,他又多次说:“八十以后快读书。”
张天元以前在电视上见到过元博大师。不过如今亲见,才发现大师真得是老了很多了啊,原本清秀的面容,多了很多褶子,看起来真得是让人心疼,而且脸上还有一些老人斑,虽然不多,不过却着实不怎么好看。
或许是因为上了年纪的缘故,大师脱发非常严重,头发相当稀疏,尽管还算不上秃顶,可是头发缝隙里都可以看到头皮的,不过或许是有人帮忙吧,爱好干净整洁的大师,头发总是梳理得非常整齐。
大师见到张儒生之后露出的那种笑,特别有亲切感,让张天元没有觉得陌生,反而觉得好像是许久没有见过的老前辈似的,愿意跟他多说话,愿意跟他亲近。
张天元注意到桌子上放着一些碗,里面应该是扣着剩饭剩菜,他早听说元博大师生活节俭,尤其是在吃喝上面,非常朴素,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啊。
之前听张儒生说:元博大师活很节俭,一碗面条、几根黄瓜再拌点炸酱就行。有一次,他去大师家闲谈,大师拿出芦柑招待,张儒生吃完了一个,大师刚吃完半个,忽有人来了,且来访者级别甚高,有众多随员。
张儒生见桌上食物凌乱不堪,便匆匆收拾了一下,顺手将芦柑皮和大师吃剩的半个一齐丢进沙发旁的纸篓里。
客人走后,大师坐下,眼睛到处瞧,说:“记得我那个芦柑没吃完,怎么就没了?”张儒生当时大窘,忙说:“让我给扔了。”大师转身回到客厅,弯腰从纸篓里找出那半个芦柑,说:“用水冲冲还可以吃。”张儒生连忙去夺,说:“我来吃,我扔的我吃。”大师却拿得紧紧的,道:“不,不,你们年轻人哪能这样,我来我来。”随即走到厕所用凉水冲了冲,吃了。
这事情可是张儒生亲口说的,应该是假不了的,元博大师如此有钱,可是却如此节俭,实在让张天元有些汗颜啊。
“儒生啊,你来我这儿拜年,不会什么礼物都没带吧?”元博大师笑着问道。
“礼物当然是带了,这个是刚出的维尼熊玩具,毛茸茸的,非常舒服,您以前就喜欢,这个也不算贵,刚好合适。”张儒生也给元博大师带了礼物,除了这毛茸茸的玩具之外,还有一些芦柑,大概元博大师很喜欢吃芦柑吧。
元博大师一见那玩具,果然是双目放光,就像个小孩子似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说道:“亏你这小家伙还知道老师我喜欢什么,以前有人说,人越老就越像小孩,如今看起来此言非虚啊,我这老头子就是越老越喜欢这小孩子的玩意儿了,对了,豌豆黄儿,你怎么没带豌豆黄儿啊?”
听到这话,张天元急忙将自己带的豌豆黄儿送上前去放下。
他内心深处,对这个节俭朴实的老人是十分尊敬的。这个人有大才,也经历过非人的境遇。可是他却一直没有放弃好好活着,他在努力成为一个大师的同时。却又保持着自己最初的情怀。
他是大师,也是普通人,他最喜欢别人叫他老师,而不是大师。
因为他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好,高不成低不就,只能算是普通。元博大师被人们称为大师,不知道值几多金银。每当听到有人尊称他大师,便说:“你们少说了一个‘犬犹儿’。我是那个狮”,说完向人做狮吼状。
这番趣闻。虽无从考究,但是却也体现出了元博大师对于目前所处位置的一种淡然。
活到他这个年纪,谦卑与平和已经成为了常态,看到这个老人,张天元就不由得联想到了自己,说到底,自己还是太年轻了,还做不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但凡遇到什么事情。就会冲动不已。
有那么一点点小成绩,便沾沾自喜,这恐怕是大多数年轻人的通病。
他真得很庆幸今日能够见到元博大师,不仅是满足了当初的那个愿望。而且也能够从这位大师的言谈举止之中学到一些做人的道理。
“哦,小伙子还知道我喜欢吃豌豆黄儿啊,不错不错。倩倩,别让客人站着。赶紧给看茶。”元博大师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毕竟是老年人了。也只有这样,才能稍微看清张天元的长相。
“我哪儿知道啊,这都是倩倩说的,不瞒老师,我在大学的时候就听过您的网络课程,后来一直就想见见您,与您一起讨论这收藏和字画,希望可以从您那里学到一些东西……”
张天元站在元博大师面前,虽然是拱手施礼,但却不卑不亢,并没有把自己放在一个求人的位置上,反而是感觉是来一起研究的,元博大师不喜欢别人求他,就喜欢这样有自信有个性的年轻人,所以听到这番话之后,眉毛微微一挑,嘴角就露出了几丝笑意。
房间不大,但是却收拾得很整齐,屋里头全都是书,可见元博大师曾经是一个极度嗜书的人,跟现在那些拿着手机不放的年轻人,有着很大的区别。
听到张天元称呼自己老师,元博大师显得很是受用,他并不喜欢别人称呼他大师,但是老师这个称呼,却还是很喜欢的:“来来来,年轻人坐进点,我这眼睛不太好,耳朵还凑合,不过离得远了还是听不清,助听器那种洋玩意儿实在带不习惯啊。”
张天元坐得近了一点,元博大师又笑道:“我的弟子见面总爱称我为‘博导’,我就笑着说:‘老朽垂垂老矣,一拨就倒、一驳就倒,我是‘拨倒’ ,不拨‘自倒’矣!’其实我还是喜欢他们叫我老师,亲切点,也更朴素。”
“还有一次,我被任命为中枢文史研究馆馆长后,有人祝贺说,这是‘部级’呢。我当时听力就已经不太好了,又没带助听器,听成了‘不急’,于是就说:‘不急,我不急,真不急!’后来有人说我那是故意说笑,其实只能算是将错就错吧,我这耳朵啊,现在只能是靠助听器了。”
元博大师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明显是有些无奈,那助听器虽然说能够帮助他听清楚话,但是总感觉带着不舒服,作为一个人,还是希望自己的耳朵可以听得清东西,而不是靠助听器啊。
元博大师的话,让张天元有几分感慨,这么一个人,这么一个有意思,又不怕揭丑的人,心态如此平和,难怪能够活到一百多岁呢,张天元自问自己肯定是不行的,太过容易被激怒了。
“老师,学生不才,学过几年中医,颇有些领悟,不如给您瞧瞧如何?”张天元看张儒生去找茶叶了,张倩则在书架前痴迷地翻看什么书,便趁机压低了声音对元博大师说道。
“瞧瞧,瞧瞧好啊,让你费心了。”元博大师并没有拒绝张天元,他这个人为人很随和,虽然并不相信张天元能给他瞧出个什么来,但既然是张天元的好意,他就不想拒绝,反正这客人也不会害自己吧,自己都一百多岁的人了。
张天元听元博大师同意了,就将手放到了元博大师的手腕上,然后输入了地气,帮助其梳理身体。
说实在的,人年纪太大了,如果想要完全把元博大师从现在的状态拉回来,张天元是办不到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