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不凡在木棑上歇了一会儿,体力恢复得差不多了,又一头扎入水中,如是者七八趟,打捞上来不少东西,都是些价值较高的物品,譬如布匹丝绸等,这些玩意在隋唐可是硬通货,可以用来购买东西的。
当高不凡第八趟从水下钻出来时,怀中抱着一只黑陶瓮,看着挺沉的,阿庆和阿妸兄妹一见,顿时惊喜相视,前者脱口道:“这是我们的钱瓮,竟让高大哥你捞起来了。”
高不凡把那只沉重的黑陶瓮递给了阿庆,笑道:“运气不错,拿着吧,别把老婆本给再弄丢了。”
阿庆不好意思地咧了咧嘴,阿妸打开陶瓮的木塞子,只见里面装了满满一瓮的铜钱,还有几块碎银和一把珠钗,这是阿哥在江陵特意给未来嫂子买的,还好,木塞子塞得紧,要是全倒出来,只怕就找不回了。
“谢谢高公子给我们找回这些血汗钱,这些钱是们花了半年时间挖掘药材,再运到江陵卖掉才换来的。”阿妸发自内心感激地道。
高不凡微微一笑:“阿妸姑娘客气了,现在麻烦你们把木排驶回岸边吧。”说完便腾身上了木排。
阿庆兄妹这才发现高不凡手里还拽着一根麻绳,应该是从沉船上解下来的缆绳。只见高不凡将缆绳绑在木排上,挥了挥手道:“可以开始划了。”
阿庆兄妹连忙发力划动木排,那条缆绳渐渐开始绷紧,竟然扯得木棑都完全沉入水中。阿庆不由滴咕道:“什么东西这么沉啊,高大哥不会是想马整艏沉船打捞上来吧?咱们这只破木排如何禁受得起!”
阿妸摇头道:“应该是钟老六船上的瓷器或者布匹!”
高不凡眼中露出一丝赞赏道:“阿妸姑娘果然聪明,钟老六船上有不少布匹,湿了之后太重了,我一个人搬太累了,也太费时,刚好你们船上有一张鱼网,我便用鱼网给打包了,再用缆绳系着拉,会省力很多。”
阿庆不由竖起了大拇指道:“好办法,不过还是太重了,咱们的木排太小,拖不动的!”
高不凡跳下水去,减了一个人的重量后,木排明显浮起来了一些。
“再试试吧。”高不凡吩咐道,阿庆姐妹连忙再次用力划动木排,而高不凡也在水中抓着缆绳帮忙发力,终于,本来绷紧的缆绳突然变得松动了,很明显,水下的鱼网已经被拖离了江底,在浮力的作力下,自然就轻松多了。
三人齐心协力,终于把木排划回了岸边,钟老六和那些船工也不用吩咐,立即便帮忙扯缆绳,很快,一鱼网沉重的湿布匹便被扯了上岸了。
钟老六和一众船工均激动得手舞足蹈,热泪盈眶,这些布匹虽然湿了,价值打了折扣,但晒干后还能售卖,至少能把本钱给赚回来。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鱼网解开,发现布匹当中还包了少量完好无损的瓷器。
高不凡有点遗憾地道:“瓷器易碎,货船被石头直接砸中,船上绝大部份瓷器都已经损坏了,只剩下这些。”
钟老六感动得眼眶都红了,连忙道:“碎了便碎了吧,能挽回这些,鄙人已经心满意足了,谢过高公子,您的大恩大德,钟老六永生永世不敢忘!”
钟老六说完扑通的跪倒,便要向高不凡叩头,那十几名船工也纷纷跪倒叩头表示感谢。
高不凡连忙把钟老六扶起,一边道:“大家快起来吧,男儿膝下有黄金,怎可以随便跪别人呢。”
钟老六固执地重新跪下,郑重地道:“高公子不仅救了我们的命,现在还帮我们捞起货物,挽回了部份损失,有了这些货,只要拿到城中卖掉,我们就有路费回家了,不用再在此地打零工苦熬,高公子对我等简直就是恩同再造啊,咱们给您叩头是应该的。”
高不凡也没三头六臂,阻止不了,只能苦笑着受了众船工的叩谢。
高不凡捞起的货物虽然不足三分一,但却给钟老六等人重新燃起了希望,人人眼里都有了光,他们手脚勤快地把布匹拧干,并就地晾晒,今天只怕是走不了了,于是高不凡等人便辞别了钟老六,跟着苗家兄妹先行离开了。
此地属于巴东郡,而巴东郡的郡治即现在的奉节一带,位于长江北岸。
高不凡和苗家兄妹一行过了长江,来到巴东郡城,打算在此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再动身回临江县的苗寨,结果众人来到巴东郡城外时,发现城墙竟然塌了,城中满目苍夷,倒塌房屋无数,撕心裂肺的哭声此起彼伏,此情此景,真是让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高不凡暗叹了口气,这场地震应该在六七级以上,巴东郡城又在震中附近,只怕死伤不会少。杨青若蹙着眉暗然道:“开皇年间,京师附近也发生过大地震,倒塌民房数万间,死伤十数万人,此后好几年,民生才得以恢复,如此天灾,非人力可抗!”
阿庆撇嘴道:“你们汉人喜欢住在城里,用砖石造房子,虽然舒适安全,但一旦发生地龙翻身,房屋倒塌下,必然死伤惨重,还是咱们苗寨好,咱们的竹楼茅房即便塌了也很少会压死人。”
杨青若澹道:“地震这种天灾只是偶然,几年,甚至几十年才会发生一次,怎能因咽而废食,你们苗人住在大山里茹毛饮血,住竹楼茅房很正常。”
阿庆还在想“因咽废食和茹毛饮血”是什么意思,阿妸已经不悦地道:“高二郎,你瞧不起我们苗人?”
这时阿庆才反应过来,大怒道:“高二郎,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苗人还未开化?”
杨青若澹道:“这是你自己说的。”
高不凡不由头大,正准备打圆场,忽见一队人从城中走出来,其中不少人还穿着隋朝的官服,应该是地方官员。
“让开,统统让开,郡守大人出城了!”官兵衙役们拿着兵器,大声吆喝着把道路上的行人驱赶到两边。
众人只得闪到道旁去,这时,那队地方官越走越近,从大家面前行过,为首者约莫五十岁许,中等身材,颌下留着长须,身穿绯红的太守官服。
高不凡心中一动,暗忖,此人应该就是巴东郡太守许贽了,此人居然还穿着隋朝的官服,由此看来,唐军至今还没拿下巴东郡啊。
杨青若和高不凡惊喜地对视一眼,显然想到一块去了,许贽穿着隋朝官服,表明此人还是以隋朝官员自居的,也许可以尝试招降他,毕竟现在高齐还尊隋朝宗室杨侗为帝,如果许贽忠于隋朝,应该会答应的。
然而,高不凡和杨青若还没高兴太久,便见官道远处来了一支人马,旌旗招展,军容严整,一面土黄的大旗迎风招展,上然赫然绣了一个“唐”字。
很明显,这是一支唐军,巴东郡守许贽亲自出城来,应该就是为了迎接这支唐军的。
瞬时间,高不凡和杨青若就像被兜头淋了一桶冷水,后者绷着俏脸冷道:“乱臣贼子!”
阿妸闻言若有所思地瞥了杨青若和高不凡一眼。
此时,那支唐军越走越近了,当高不凡看到马背上气宇轩昂的那名唐将时,禁不住暗叫一声冤家路窄,而杨青若也是微愣了一下,因为马上这名唐将不是别个,赫然正是李唐的宗室名将——李孝恭。
李孝恭并没留意到人群中的高不凡,隔着好几米远便滚鞍下马,快步向着巴东郡守许贽等人迎上去,一边抱拳行礼道:“竟劳动许郡守和诸位大人出城相迎,孝恭愧不敢受啊,罪过罪过!”
李孝恭此人长相不俗,气质儒雅,待人接物也是娴熟无比,尺寸拿捏得恰到好处,让人如沐春风。
高不凡暗叹了口气,李唐人才济济,这个李孝恭便是其中的佼佼者,如今捷足先登,巴东郡已是他囊中之物了。
“走吧!”高不凡低声道,说完便转身而行,杨青若和高大河等人连忙跟上。
虽然李唐和高齐签订了和约,但这玩意并不靠谱,如今唐军人多势众,还是避开为妙,免得齐王被李孝恭认出,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李孝恭可不是易与之辈,说不定会毁约痛下杀手,那齐王就危险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
“高大哥,不进城了?”阿庆追上来问道。
高不凡摇头道:“城池毁成这样,还进去干嘛,要吃没吃的,要住没住的,还不如在野外露宿。”
阿庆点头道:“说的也是!”
于是众人便不声不响地离开了,李孝恭忽然福至心灵一般,抬头往高不凡走远的背影望去,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之色。
巴东郡太守许贽奇道:“莫非李郡王认识那人?”
李孝恭摇头笑道:“背影有点相似而已,那人不太可能出现在这里。”
许贽闻言也不多问了,感激地道:“这次本郡受灾严重,李郡王此番前来相助,真是帮了大忙啊,本官替巴东的百姓感谢李郡王伸出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