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张须陀中伏战死在荥阳大海寺附近,罗士信将他安葬在黄河边上,然后便带着数千幸存的齐郡儿郎,几经周折,终于回到了齐郡,只是这个时候的齐郡,盗贼多如牛毛,几近陷入无官府状态,只有作为郡治的历城,治安稍微好一些,不过还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遭受攻击,各路山贼土匪就跟走马灯似的,就没消停过,先是齐郡的都尉战死,然后郡丞阵亡。
如此一来,齐郡就没有长官了,当徐圆朗率贼兵来攻时,郡府诸曹的官吏都当了缩头乌头,竟然没人站出来带头抵御贼人,后来是罗士信挺身而出,聚集起数百名昔日的旧部,守住了城池,最终让徐圆朗知难而退。
后来孟海公和窦建德也先后来攻历城,不过最后都被罗士信率军击退了,罗士信在齐郡的声望也越来越高,大家都愿意拥护他,甚至推举他为齐郡总管,不过罗士信拒绝了,只是一直自称将军。
很明显,罗士信也明白自己几斤几两,带兵打仗尚算在行,要治理一郡,他可没这种本事,更别说割据一方了。
之前窦建德和徐圆朗争夺齐郡,罗士信本打算向窦建德献降的,因为窦建德的风评还算可以,结果还没来得及实施,窦建德便被李密打败,几近全军覆没,连地盘都被高齐全盘接收了,罗士信只好作罢。
不久后,高不凡擒杀宇文化及,派兵前来攻取齐郡,罗士信和手下的弟兄一商量,几乎都同意投靠高齐,不过罗士信还想试一试高不凡的度量,所以便向裴行俨表示,想让他献城投降可以,但必须由齐王高长卿亲自前来受降,否则免谈。
罗士信也想过高不凡会来,却没想到对方会来得这么快,前后不过四天时间,可见高长卿肯定是一收到消息就马上赶来了,这份重视倒让罗士信十分满意和受用。
且说罗士信和樊虎披挂好便赶到城门,命人放下吊桥,打开城门策马出城去,果然见到一名英姿飒爽的青年骑在一匹神骏的大青马上,生得剑眉朗目,英气勃勃,气质从容而自信,赫然正是齐王高长卿。
罗士信驱马上前,抱拳一礼大声道:“罗士信见过齐王。”
高不凡微笑还礼道:“罗将军客气了,上次承蒙罗将军手下留情,本王才得逃脱捡回一命,一直还没有机会道谢。”
罗士信摇头道:“那是齐王自己好本事,与士信无关。”
既然罗士信不肯承认那会故意放水,高不凡也便不再提,微笑道:“据称罗将军要见本王?”
罗士信点头道:“士信是直性子,不喜欢拐弯抹角,还望齐王多多包涵,要士信投降可以,但有几个条件!”
“你说,有什么要求,本王如果能满足的,都会尽量满足你。”高不凡也直言道。
罗士信喜道:“好,齐王果然快人快语,那士信便直言了,第一,齐军对齐郡老百姓必须做到秋毫无犯。”
“这个自然,齐军纪律严明,向来都对老百姓秋毫无犯,罗将军大可放心。”
罗士信点了点头续道:“第二,诛杀李密,为张将军报仇。”
高不凡摇头道:“本王会击败李密,至于诛杀李密却不能答应你。”
罗士信皱眉道:“这是为何?”
高不凡正容道:“战场厮杀,各安天命,张将军战死沙场,为国损躯,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并不涉及私仇,所以本王不赞同你用这种仇杀的方式来报复,这无疑也是对张将军的一种侮辱。”
罗士信沉吟了片刻,点头道:“齐王说得在理,那么在战场上斩杀李密如何?”
“那倒是没有问题,正如本王所讲,战场厮杀,生死可安天命,不过李密倘若投降,本王没理由诛杀他。”
罗士信一拍胸口,傲然道:“那就行了,士信会在战场上斩杀他。第三,张将军是弘农阌乡人氏,当初士信把张将安葬在荥阳的黄河边上,消灭了李密后,士信希望张将军的遗体能够落叶归根,他的后人也得到善待。”
高不凡爽快地道:“没问题,本王虽然跟张将军是敌非友,但也十分敬佩张将军的为人,即便罗将军你不说,本王也会安排人把张将军遗体迁回家乡入土为安。”
罗士信也不含糊,立即滚鞍下马,解下头盔单膝着地,恭敬地道:“罗士信拜见齐王。”
“拜见齐王!”樊虎等人也急忙落马单膝着地行礼。
高不凡把罗士信扶起,微笑道:“诸位快快请起,以后就是自己人了。”
接下来,彼此互相介绍认识一番,便簇拥着高不凡入城去,齐军迅速接管了历城的城防,并且将城中的守军都收编了,不过并没有打散,而是继续由罗士信率领,这些守军大部份都是原张须陀床下的八风营悍卒,战力不容小瞧。
就这样,齐军不费一兵一卒就接收了历城,还收编了罗士信和樊虎等一批将领,还有一支以原八风营悍卒为班底的军队,虽然数量不多,只有三千,但是战力却非同小可。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高不凡都在历城待着主持政务,而裴行俨则继续率领齐军推进,攻打齐郡剩下的州县,势如破竹,进展十分顺利,估计月底之前,整个齐郡都会纳入齐国的版图。
话说齐郡历城即便现在山东济南一带,这地方最出名的自然就是泉水了,特别是一千四百多年前的隋朝,这里的地下水更为充沛,打一口井,泉水就哗哗地往上冒,清澈甘甜,比那啥农妇山泉的口感还要好。
高不凡和罗士信在历城的街道上闲狂,一路上已经遇到好几眼自来泉了,洗手洗脚的倒是十分方便。
这时,两人转进了一条巷弄中,发现旁边又有一口井,井口正在汨汨地往外冒着清澈的泉水,高不凡在亲兵队长高大河提着的篮子取了两颗大红柿子,用井水洗干净,然后丢了一颗给罗士信,自己拿着另一颗卡嚓卡嚓地吃起来。
罗士信曾经和高不凡在高句丽并肩作战过,所以对他的性情还算了解,只是人是会变的,而且现在的高不凡今非昔比了,身为高高在上的齐王,所以罗士信跟高不凡相处还是比较谨慎的,不过经过这几天相处,罗士信发现高不凡还跟以前那般随和,除了在正式场合,私下里相处时从来不摆架子。
所以罗士信也不客气,接过柿子便也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一边指着巷子尽头的破旧小院中:“秦大哥就住那,只是秦大哥一直还在为张将军阵亡的事情自责,意志消沉,俺怎么劝他都不肯再出来做事了,一心在家侍奉老母,平时只靠打柴为生。”
高不凡点了点头,很快,他们便来到院子中,听到里面正传出劈柴声。
“俺就知道秦大哥这个时辰肯定又在劈柴了,倒不用担心白跑一趟。”罗士信一边说,一边推开院门径自走了进去。
高不凡让其他亲兵留在外面,只带高大河进了院子,后者左手提着一篮子水果,右手提着肉蛋米面。
“秦大哥,齐王来看望你和娘亲了。”罗士信大声嚷嚷道,似乎想让屋里的秦母听见。
秦琼一见,连忙放下斧头站起来,拂了拂身上的木屑和灰尘行礼道:“齐王亲自驾临寒舍,秦琼有失远迎!”
高不凡微笑道:“秦将军不必多礼,本王不请自来,倒是打扰了秦将军清修。”
秦琼苦笑道:“齐王见笑了,秦琼目前只是个白身,当不得将军之称。”
高不凡笑了笑道:“那本王便称呼一声秦兄。”
秦琼连道不敢当,这时秦母估计听到了动静,拄着拐杖摸索走了出门,一边喃喃地问:“琼儿,可是有客人来了?”
罗士信抢行一步上前搀住了秦母,笑道:“娘亲,俺带齐王来看您望了。”
“士信,你这孩子怎么又来了,是不是饿了?娘亲给你做包子吃,不要偷别人的包子啊,你秦大哥眼里揉不得沙子,仔细你的皮。”秦母絮絮叨叨地道。
罗士信尴尬地笑了笑道:“齐王,俺老娘她有点糊涂了!”
高不凡自然看出老太太的眼睛和耳朵都不太好使,作了个揖,提高嗓门道:“高长卿拜见秦老夫人。”
秦母眯缝着双眼打量了高不凡一会,这才喃喃地道:“士信,这是你娶的媳妇吗?俊是挺俊的,咋有点像男子?”
高不凡差点一头栽倒,高大河和罗士信满头黑线。
秦叔宝急忙凑到老娘的耳边道:“娘亲,这是齐王,孩儿之前跟您提起过的。”
秦母愣了一下,继而哎哟一声:“原来是齐王驾到,民妇多有冒犯,罪该万死。”说完便要下跪谢罪。
高不凡连忙扶住道:“不知者不罪,秦老夫人不必惊慌,而且在下这次是以私人身份拜访秦兄的,没那么多讲究。”
秦母显然很激动,吩咐道:“琼儿,皇上亲封的王爷驾临,咱们家可从来没有过此等福气,还不赶紧请王爷进屋坐。”
秦琼连忙道:“齐王里面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