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杨广这昏君最近昏招频出,先是逼反了涿郡留守高长卿,然后又将杨义臣解职,这分明就是自掘坟墓啊。”窦建德仰天大笑。
话说窦建德那天退进了高鸡泊中,藏匿在深处不敢露面,本以为杨义臣和张须陀会乘胜追来的,结果等了十几天也没动静,于是便派出探子摸出高鸡泊打听消息,结果却让他又惊又喜。
原来张须陀和杨义臣竟与幽州军打起来了,据说还用计差点把高长卿弄死了,幸好高长卿这小子命大逃过一劫,要不然线娘这傻妮子恐怕要哭死了。
嘿嘿,不过这样也好,高长卿现在虽然还没有正式宣布举旗反隋,但也肯定不会再听从杨广的号令了,而凭借线娘这层关系,自己以后也许能跟高长卿这小子合作一下。
于是乎,窦建德开始不断地收拢被打散的残兵,如今兵力已有恢复到五千左右,而正当窦建德准备伺机而动时,杨义臣被解职,张须陀撤军回齐郡的消息又先后传来了。
这下可把窦建德乐坏了,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喜讯呀,不得不说,这人啊,倒起霉来时连喝凉水都会塞牙缝,可一旦时来运转,走路都能踢到金子,真真天助我也!
当下,窦建德立即召集了麾下的人马,分乘上百艏船只,趁着夜色掩护悄然摸出了高鸡泊,向着饶阳县摸去。
饶阳县位于高鸡泊的北面,属于河间郡治下,是个小县城,相对容易打下,而窦建德现在急需回血,所以选择了饶阳县。
午夜时份,窦建德和窦线娘父女二人率着两千精兵在高鸡泊北面靠岸了,然后在夜色掩护下向着饶阳县城袭去。
话说饶阳县的县令名叫宋正本,半夜突然被喊杀声惊醒,急忙爬起来点上油灯,并摘下了墙上的宝剑,一边穿衣,一边对着床上瑟瑟发抖的妻子吩咐道:“不要慌张,为夫去城头看看,记得要锁紧大门。”
宋正本穿戴好,提着宝剑便出了家门,带着三班衙役来到城头,而此时窦建德正指挥人马攻城呢。
宋正本一看外面漫山遍野的火把,亦不禁吓了一跳,脱口问道:“周县尉,哪里来的敌人?”
那周县尉现在也是一头雾水,支吾道:“乌灯瞎火的,下官现在还不清楚是哪支人马。”
宋正本皱了皱眉,此人倒是颇有几分胆气,走到女墙附近探出头去喝问道:“本官乃饶阳县的父母官宋正本,外面攻城的贼子可敢报上名来?”
“嘿,这狗官是不是脑袋被门夹傻了,且吃我一箭!”苏定方弯弓搭箭,正准备射杀宋正本,窦建德却连忙制止道:“且慢,此人留着,我有大用!”
苏定方闻言只好放下了弓箭,窦建德哈哈大笑道:“某家窦建德,宋县令好胆识,可敢开城与某家一战?”
宋正本不禁心中微凛,原来是窦建德,这贼子倒是命大,竟在张将军和杨大人手底下逃过一劫,如今杨大人遭到解职,张将军又刚刚撤走,这家伙立即便来攻了,真是一刻也不消停。
“窦建德,你我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为何突来攻打我饶阳县城,速速退去,本官可饶你一命,倘若不听劝告,定教你横尸城下!”宋正本厉声喝道。
窦线娘柳眉一扬,纤腰一拧,崩的就是一箭射出,掠着宋正本的头皮飞过,把官帽也射掉了,吓得后者急忙缩了回去,惊声怒骂道:“贼子果然卑鄙,竟然暗施冷箭,非君子所为也!”
窦线娘不由啼笑皆非,这姓宋的是太平官当太久了吧,傻得有点可爱,生死搏杀,难道还跟你订好规矩再动手?
“放箭!”宋正本显然被惹火了,下令放箭,于是双方便对射起来,窦军也继续猛攻城门。
饶阳只是一个小县城,城防十分简陋,守城的官兵也不多,窦军从两处城门猛攻,天亮的时候终于破城而入了。
窦建德麾下的兵毕竟都是土匪出身,即便治军有方也不可能跟幽州军那样纪律严明,而且窦建德要想让部队保持战斗力,必须给足好处,所以掠夺就在所难免了。
窦军潮水般涌入饶阳县城,开始大肆抢掠,不过奸淫的情况却出奇的极少,原因无他,因为窦线娘在此,这位姑奶奶对抢掠还能睁一只睁闭一只眼,但对奸淫却是绝对零容忍的,她手下的女兵只要遇到这种情况,立即就会下死手处决犯戒的士兵,有一次窦线娘甚亲手宰了东海公的一名亲侄子,从那以后,但凡有娘子军参加的战斗,所有人都不敢轻易犯戒,除非不被发现,一旦被发现,十死无生。
窦建德提着血淋淋的长刀,踩着满地的血水进了饶阳县城,信步来到了县令宋正本的面前。
宋县令此刻正被两名贼兵强按住跪倒在地上,跪在一旁的还有县尉和主薄,而县丞已经身首异处,血淋淋的尸体就倒在附近。
眼见窦建德提着大刀大步走来,县尉和主薄都吓得瑟瑟发抖,不断地叩头求饶,倒是那县令宋正本,虽然面色苍白,不过却一动不动,既不叩头,也不开口求饶。
窦建德刷刷两刀把县尉和主薄的脑袋给砍了,轻蔑地道:“某家最瞧不起这种没有骨气地怕死鬼。”
窦建德说完便把两颗血淋淋的人头丢到宋正本的面前,狞笑道:“宋大人不怕死?”
宋正本的身体微微发起抖来,摇了摇头道:“本官自然怕死,但是本官不会向贼人求饶乞命。”
窦建德眼中露一丝欣赏,将手中的长刀扔掉,弯腰把宋正本扶起来道:“宋大人受惊了,快快请起。”
宋正本愕然道:“你不杀我?”
窦建德微道:“某家并非好杀之人。”
“那你为何杀了他们?”
“某家攻城死了不少弟兄,不杀他们如何向弟兄们交待?”
“本县才是主官,下令放箭的也本县,你应该杀我才是!”
窦建德摇头道:“如果宋大人毫不抵抗就下令开城投降,某家保准一进城就杀了你,骨头太软的人,某家不需要,而宋大人显然正是某家需要的人才。”
窦建德说完挥手道:“来人,把宋大人送回县衙沐浴休息,再准备酒席压惊,所有人不得骚扰宋大人的家眷,违令者——杀无赦。”
“宋大人,请吧!”窦建德的两名亲兵客气地上前道。
宋正本面色变幻不定,最后暗叹了口气,默默转身往县衙的方向走去。
苏定方皱眉低声道:“此人虽然有点骨气,但是傻里傻气的,将军为何会看重他?”
窦建德微笑道:“此人并非傻,只是有些书生意气而已,此人还是颇有才干的,而且是个好官,饶阳县在他治下还算可以。定方啊,咱们虽然是土匪出身,但不能永远都当土匪,东海公以前的做法是错误的,咱们不能再沿用他的那一套,打下来的地盘需要有人治理,光靠一帮泥腿子是不行的,必须得有会治理地方的人才,如果咱们还是抓到当官的就杀,那怎么可能会有人才投靠咱们呢?”
苏定方点了点头道:“在理,那以后咱们抓到官都不杀,让他们帮忙治理地盘。”
窦建德摇头纠正道:“是好官不杀,贪赃枉法的坏官,名声不好的官还是得杀,记住,咱们的根基始终还是底层百姓,底层百姓不认可的事,咱们不要干。”
苏定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窦建德拍了拍前者的肩膀道:“去吧,也差不多了,把弟兄们都召集起来,不准纵火,不准乱伤人命,尽量做百姓认可的事。”
苏定方肃容道:“属下得令。”
窦建德笑了笑,擦干净刀上的鲜血,便向县衙的方向走去,他要宴请宋正本,还要宋正本出面把本地的士绅都请来。
窦建德早就想这样做了,只是以前不是他说了算,东海公高士达一直不认可他的做法,如今东海公没了,他也可以按照自己的那一套来做了。
…………
张须陀率着他的八风营要回齐郡休整一段时间,奏本也送上去了,但是却没有等来杨广的批准,反而等来了杨广的调令。
瓦岗军开始攻打虎牢关了,兵逼东都,杨广命张须陀火速领军前往剿灭瓦岗军,扫清道路,好让杨广他能从江都乘船回洛阳。
其实,杨广如果真想回东都,完全可以轻骑简从,秘密绕路回去的,但是杨广显然不想放弃舒适的龙船,而且偃旗息鼓的回去也太没面子了,倒显得他怕了瓦岗贼一般。所以,杨广决定派张须陀扫灭瓦岗贼,然后再乘龙船从运河风风光光地回东都去。
张须陀战无不胜,从来没有让自己失望过,所以杨广觉得只要张须陀一出马,瓦岗军很快就会片瓦不留,烟消云散了。
而此时此刻,张须陀手里拿着杨广的圣旨,沧桑的眼神中满是苦涩,他本来已经答应了麾下的儿郎回齐郡休整,如今又只能失信于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