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不凡和尉迟敬德二人紧咬在李密身后追杀,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才停止,此时已经进入信都郡境内了。
尉迟敬德由于在恒阳县中伏吃了大亏,损失了一半的骑兵,所以卯足了劲头要找李密报仇雪耻,要不是高不凡命令停止追击,估计他会点起火把彻夜追赶。
在高不凡看来,像李密这种心思缜密的枭雄,显然不可能轻易被杀死的,所以继续追杀下去,大概率还是会让他逃掉,甚至还有可能被杀一个回马枪,毕竟天黑了,道路情况也不明,而且麾下将士激战了一日,已经人困马乏,必须停下休息才行,否则容易出事。
经此一战,高不凡无疑谨慎多了,也不敢再少看这些历史上的枭雄人物,李密此人胸怀韬略,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大手笔,譬如这次,无声无息就布下这么大的一个局,把自己都骗过去了,要不是二哥这个意外因素出现,惨败的绝对是自己。
念及此,高不凡仍然心有心有余季,暗捏了一把冷汗,而窦建德这头老狐狸也不是易与之辈,听说王世充此人更是阴险狡诈,均不是省油的灯,自己日后要想在这样一群人精之中立于不败之地,还是得谨慎再谨慎才行,否则真的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且说窦建德一路往上游退去,卢升率着两千步兵尾随而行,一直想寻机会逮上一口,但直到天黑,这个机会也没出现,因为窦建德十分谨慎,以精锐步兵殿后,步兵后面还暗藏数百骑兵相呼应,隋兵一旦扑上去,肯定占不到便宜,甚至还会遭到迎头痛击。
如今天色一黑,情况逆转,轮到卢升担心会遭到伏击,所以只好停下不追了,寻了一处高地扎营结垒,免得窦建德杀个回马枪。
“大司马,隋军停下来扎营了。”
窦建德闻报后微松了口气,继续往上游撤退了十余里地,这才下令把携带的竹排推到河中分批渡河,而他自己亲率精兵殿后。
“大司马,窦姑娘来了!”
大部队都渡过对岸了,窦建德也正准备渡河,一名亲兵忽然大声禀报道。
窦建德皱眉道:“线娘来了?在哪?”
亲兵指了指下游方向,窦建德忙抬头望去,果然见到一艏渔船从下游驶了上来,船头挂着一盏渔灯,女儿窦线娘正亭亭玉立在船头,两名劲装女兵负责划船。
“爹!”窦线娘看到老爹安然无恙,不由松了口气,纵身跃上岸去。
窦建德目光一闪,皱眉问道:“线娘,你这是从何处来?”
窦线娘有点心虚地道:“女儿从家里来啊,爹你也太过份了,这么大的事为何不告诉女儿?”
窦线娘以攻代守,抢先向老爹兴师问罪,看来近段时间读的兵书并没有白学。
窦建德冷哼一声道:“告诉你作甚?让你这丫头添乱吗?以后男人间的事,你少管,乖乖在家待着陪你母亲便是。”
窦线娘撅嘴道:“爹吃了败仗也不用把气撒女儿头上吧!”
窦建德不由大怒,扬手作势欲打,窦线娘眼圈一红,闭上眼睛大声道:“你打吧,打死女儿算了,反正娘亲死了,妹妹弟弟也死了,这世上没人再疼我,你跟后娘再生几个便是!”
窦建德的手掌僵在半空哆嗦了半响,终究还是无声地放了下来,捂住胸口一脸的痛苦。
窦线娘微睁开眼睛,见状不由吃了一惊,急忙上前扶住老爹轻抚胸口,惶急地问:“爹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
窦建德良久才吁出一口气,重重地哼一声道:“还不是被你这逆女气的,说,是不是你偷偷给高长卿报的信,所以他才能及时逃出了我们的包围圈?”
窦线娘摇头道:“才没有,女儿赶到,你们已经把高大哥包围在竹林了,这事怪不得我。”
“还敢撒谎,你想气想阿爹!”窦建德又捂住了胸口,作出一副随时心脏病发的态势。
窦线娘红着眼圈委屈地道:“女儿没有骗您,女儿只是……送了些粮食给高大哥!”
“还有呢?”窦建德气哼哼地道。
“是高世伯去找的援兵!”窦线娘低声道。
“逆女,你……你想害你亲爹!”窦建德气得直翻白眼。
窦线娘急忙替他抚胸拍背,一边道:“对不起,阿爹你不要生气,高大哥说了不会伤害阿爹你的,你看,阿爹的损失也不大啊,高大哥很明显手下留情了。”
窦建德帑恼火地道:“什么叫不会伤害我?那小子派了两千人马跟了你爹一路呢,要不是你爹有两把刷子,能不能活着渡河还说不准呢!”
窦线娘都哝道:“反正阿爹你现在不是好好的。”
“岂有此理,高长卿那小子也不知给你这逆女吃了什么迷药。”窦建德正气休休的,忽见对岸下游出现了不少火把,不由微吃一惊,哼道:“回去再收拾你。”
窦建德说完跳上船,窦线娘也连忙上船,父女人渡到了对岸,很快,下游的火把越来越近,一名兵卒飞快地跑来禀报道:“大司马,是东海公!”
窦建德瞪了女儿一眼,低声道:“待会见到东海公千万不要乱说话,如果东海公问起,就说你是专门来找爹的,听到了没?”说完目光凌厉地扫过窦线娘身后的两名女兵。
“知道了。”窦线娘点头低声道,两名女兵也凛然点头应诺。
很快,窦建德和高士达便合兵一处了,后者刚吃了大败,几乎全军覆没,险死还生,直如惊弓之鸟,而且又累又饿,见到窦线娘也没心情骚扰了,只是随便问了几句便回营休息去了。
第二日一早,窦建德和高士达等人便急急南下返回高鸡泊中,如今损失了一半精锐人马,他们也担心官兵会趁机前来围剿,所以不敢在外面久留。
且说窦建德回到家中,妻子曹氏便一脸歉然地跪倒在地上道:“线娘一个劲纠缠,所以贱妾忍不住告诉了她,没想到竟然坏了当家的大事。”
窦建德叹了口气,把曹氏扶了起来道:“这不怪你,我早就料到你会告诉线娘这丫头,所以才提前把消息说与你知的。”
曹氏惊讶地道:“当家的,这又是为何?”
窦建德无奈地道:“女大不中留啊,线娘把身心都交给高长卿那小子了,总不能让线娘守寡吧?我本以为这次至少能把高长卿的队伍打残,让他在朝廷混不下去,当他走投无路的时候,再出手把他招抚到麾下与线娘成亲,可惜事与愿为,这小子的运气也太好了,一开始就脱逃出我们的四面合围,要不然等线娘赶到时,一切都结束了。
结果,最后高长卿不仅没被打残,反而把我们四家联军给打残了,这下,高长卿这小子更该受朝廷重用了,兵匪不相容,日后只怕迟早还是会兵戎相见的。”
曹氏闻言不禁忧心忡忡地道:“那该如何是好?”
窦建德无奈地道:“顺自然吧,不过我观高长卿这小子在地方发展势力,畜养马匹,未必就是真心忠于杨广。”
徐世绩在御风马场偷偷打造幽燕铁骑的事,窦线娘其实是知道的,很明显,窦线娘一直守口如瓶,连亲爹也没透露,否则窦建德也不必再猜来猜去了。
“当家的,听说东海公这次损失很大,三千多人只回来了一百多人。”曹氏低声道。
窦建德点了点头,曹氏目光一闪,欲言犹止,前者皱眉摆手道:“你不必说了,此事断不可行,这样做只会失却仁义,背负骂名,人心背向,得不偿失!”
曹氏只好点了点头道:“妾身去给当家的准备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