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垢等人虽然进了院子,但外面的争吵声她们还是听得一清二楚,直到马蹄声远去,鲜于氏才庆幸般道:“李二郎的性子如此冲动,无垢若是许配给他恐将非福,幸好成大哥生前谨慎,相比之下,高长卿为人就要从容稳重得多,而且办事细心,也更有担当,值得托付终身。”
很明显,高不凡肯拉下面子去追李世民之举,令到鲜于氏十分感动,再一反观李世民的表现,顿时高下立见。
长孙无垢垂首无语,其实她内心十分明白,二郎的性格虽然有点冲动,但还是相当优秀的,为人开朗热情,且豪气仗义,最难得的一点是身上毫无勋贵子弟的习气,今日之所以如此失态,估计也是受到的打击太大了,可见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确实相当重要,
“唉!”长孙无垢暗叹了一口气,心中愁肠百结。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要说长孙无垢对李世民没有半点感情是不可能的,当然,这种感情只是局限于兄妹之情,还远没升华到爱情的程度,假如不是半路杀出高不凡这匹黑马,任由两人间的感情顺利发展下去,那就难说了,毕竟真正历史上,长孙无垢和李世民才是佳偶天成的一对。
缘分这玩意就是如此奇妙,有些人明明经常在一起,偏生却不来电,而有些人只是在茫茫人海中缘悭一面便彼此确认了眼神。正如高不凡,当初在高鸡泊中初遇长孙无垢,后者在悍匪屠刀下安静乖巧的端庄模样,就像是一幅剪影,一直留存在他心间,而长孙无垢永远也忘不了高不凡吹了自己满身白色蒲公英的情景,也许就在那一刻起,两人之间便被月老牵上了缘分的红线。
高氏看着女儿垂首无语的模样,不免有点担心起来,低声道:“无垢,既然你和高长卿已经定了亲,那就不要再作他想了,万不可三心两意。”
长孙无垢脸上一热道:“娘亲瞎说啥呢,女儿哪有三心两意了。”
高氏闻言放下心来,点头道:“那就好,娘亲就怕你这妮子一时犯了湖涂。”
长孙无垢正容道:“娘亲你快别说了,无垢和二郎只有兄妹之情谊,不涉男女之事。”
鲜于氏闻言笑道:“高长卿说当初第一次见到无垢就很喜欢,据舅娘所知,无垢当年和高长卿第一次见面应该是在高鸡泊吧,高长卿还救了无垢你一命,莫非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天定?对了,无垢你第一次见到高长卿时觉得如何,是不是也很喜欢?”
鲜于氏之前还一直哭哭啼啼的,得知高不凡有办法救丈夫后,此时竟有心情开起玩笑来。
“舅娘也来取笑无垢。”长孙无垢霞飞双颊,不由想起当年在高鸡泊中首次遇到高不凡时的情景,当时的确印象深刻,但还澹不上喜欢,直到后酒宴上高不凡吟出《把酒问月》的诗句惊艳四座,不过……当时高郎是真的黑,可没有现在这般唇红齿白,轩朗俊逸!
三人正说着话,便听外面传来了马蹄声,紧接着长孙无忌和高不凡走了进来,没看到李世民。众人一见长孙无忌的表情便知道无果了,所以也没问,大家进了客厅坐落,便开始商量明天如何搭救高士廉。
高不凡腹中已有定计,详细跟众人讲了一遍,高氏和鲜于氏不由面面相觑,显然不确定高不凡这个计策到底能不能行得通,所以都把目光望向了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有点激动,还有点紧张,沉声道:“长卿这条计策应该是可行的,但是也有一定的风险,而且不一定能成功。”
高氏和鲜于氏闻顿时又忧愁起来!
长孙无垢却是摇了摇臻首道:“无垢却以为成功的机会很大,值得一试。”
长孙无忌皱眉道:“可是,观音婢……”
长孙无垢打断道:“哥哥不必说了,但凡有一成救人的希望,无垢也愿意冒这个风险,更何况高郎此策至少有六成把握,而且皇上为人极好面子,即便最后不允,应该也不至当着群臣的面为难我们几个妇道人家,倒是高郎……”
长孙无垢担忧地看了高不凡一眼,这才续道:“倒是高郎冒的风险比我们要大得多。”
高不凡笑了笑轻松了道:“没事,我这人命大。”
高不凡这样说,长孙无垢显然更加担心了,紧抿着小嘴默然无语。
高不凡见状不由暗暗惭愧,连忙安抚道:“无垢放心吧,我有救驾之功,又有越王回护,不会有事的!”
高氏和鲜于氏闻言稍稍放下心来,而长孙无垢和长孙无忌依旧目带忧色。
大家又商量了一会细节,约定明日依计行事,高不凡便起身告辞了。鲜于氏连忙道:“长卿,吃完饭再走吧。”
高不凡摇头道:“不了,等明日救出士廉世叔再吃吧,正好摆上一席酒替世叔压压惊,我现在得把马车还回去越王府,顺便请求越王协助救人。”
高不凡这说得胸有成竹,彷佛一定能救出高士廉似的,所有人都不由精神一振,包括一众下人在内,心情都莫名轻松了不少。
高不凡毕竟是“沙场老将”了,没人比他更擅长提升士气。
“岳母大人,婶娘,小婿告辞了。”高不凡对着两人施了一礼。
高氏点了点头道:“无忌,待为娘送长卿出去吧。”
“高郎,我也送送你。”长孙无垢也站起来轻声道,说完霞飞双颊。
鲜于氏笑道:“去吧去吧,应该的。”
高不凡心中一热:“谢谢无垢!”
长孙无忌兄妹把高不凡送到了门口,下人已经将大青马牵了过来,将缰绳交到了高不凡手中。
“长卿,皇上为人自负聪明,不喜受人摆弄,你小心点,万不可鲁莽行事,别到时救人不成,反把自己给搭上了。”长孙无忌提醒道。
高不凡郑重地道:“我晓得,无忌,无垢,你们进去吧。”
长孙无垢抬起扑闪的明眸,柔声道:“高朗一切小心,若事不可为,千万不要勉强,以免枉送了性命。”
高不凡看着眼端庄娴静,婉约如画的佳人,还有那双殷切关怀的脉脉眼神,不由胸中豪情顿生,飞身上了马背,微笑道:“无垢放心,夫君还没迎娶你过门呢,还舍不得死。”
长孙无垢不由满脸通红,不过却有点羞急地道:“高郎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长孙无忌轻咳一声:“你们当我不存在就好。”
高不凡哈哈一笑,策马快意而去。
长孙无忌瞥了一眼满脸红霞,眼波盈盈长孙无垢,不由呆了呆,第一次发现自家妹妹竟然如此好看,自言自语道:“红鸾星动,果然女大不中留了。”
长孙无垢赧然地收回了目光,白了一眼道:“哥哥什么时候学会相面了?”
“咳,我刚才说什么了?咦,长卿的马跑得真快,眨眼就不见了,嗯,观音婢,我们进去吧!”长孙无忌端起兄长的架子,背着双手缓缓踱了进去。
…………
杨广这段时间天天杀人,刑部主事石敬轩天天到刑部大牢按名册提死囚,都有点麻木了。
九月十八早上,石敬轩又到刑部大牢提人了,按照刑部的名单,今日将有八十八人被处以极刑。由于皇上会亲临刑场监斩,所以石敬轩不敢马夫,亲自将死囚一个个验明证身,然后押付刑场。
“韩昌辉!”石敬轩拿着册子念出第一个名字,狱卒马上就从牢中押出一名**岁的小童来。
这名小童出奇的平静,稚气未脱的小脸上没有一丝惊恐,昂首挺胸行到石敬轩面前。
石敬轩眼底闪过一丝讶然,澹道:“姓名?”
小童口齿清晰地道:“韩昌辉,年九岁,河南郡东垣县人,家父韩世谔,家祖韩擒虎。”
石敬轩在名册上画了个圈,挥手道:“带走。”
“韩昌永……”
“韩昌明……”
“孙少雄……”
石敬轩每念到一个名字,狱卒便把人从牢里押出来验明证身,这些人大部份都战战兢兢,哭哭啼啼,倒不如刚才那名九岁小童不畏死。
“高佥!”
高士廉昨日已经交待好后事,此刻反而无牵无挂了,坦然走到石敬轩面前道:“高佥,表字士廉,渤海蓨县人,家父高励,家祖高岳!”
石敬轩显然认得高士廉,抱了抱拳道:“治礼郎一路走好。”
高士廉点了点头,默默从旁边经过,石敬轩暗叹了口气,这位有点冤了,只是以前跟斛斯政交往时,在信上拍了几句马屁,结果就被判了斩刑!
“房玄龄!”
“房玄龄!”
“房玄龄!”
石敬轩一连叫了三次均没有回应,不由皱起了眉头,这时一名狱卒惊慌地跑了过来禀报道:“石大人,房玄龄死在牢房里面了。”
“什么?”石敬轩愕了一下,连忙跟着狱卒赶到牢房中查看,果然看到一人全身僵直躺倒在牢房的一角,脉搏气息全无,也不知死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