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手中有粮,心中不慌,高不凡等人抢了近两千斤粮食回来,足够两百多人吃好几天了,即便赶到洛阳也没问题。
当下众人便就近收集柴草开锅做饭,高不凡从怀中取出一张檄文递给了杨青若,这是他顺手在城门口的墙上撕下来的。
杨青若接过檄文一看,登时俏目含怒,这是一篇杨玄感起兵反隋的檄文,其中历数杨广的种种罪状,骂得那叫一个醋畅淋漓。
对于杨青若来说,萧皇后亲若生母,而杨广对她也是疼爱有加,恩同再造,所以她是坚定的保皇派,以维护杨广的统治为己任,此刻看到杨玄感的这篇起义檄文,自是十分愤怒,冷冷地斥道:“纵然皇上有千般错,万般不是,待他杨素父子却是不薄,杨玄感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位极人臣,偏还不知足,这天下最没资格造反的就是他杨玄感,真是个恬不知耻的老狗贼,该死!”
高不凡沉默站在一旁,对杨广没有好感,也谈不上痛恨,他能理解杨青若的情感,却做不到与之共鸣,更不可能死心塌地效忠于杨广,在这个隋末乱世之中,他只会忠于自己,干对自己有利的事情,保护好自己的亲人、爱人、朋友、下属等,这就足够了!
杨青若愤怒过后慢慢冷静下来,又仔细读了一遍这篇檄文,眼中不禁闪过一丝忧色,因为这封檄文当中还提到了一连串极为重要的人名,都是响应杨玄感的地方官员,其中就有汲郡郡丞赵怀义,另外,武贲郎将王伯仲、东光县尉元务本、河内郡主薄唐祎等都投靠了杨玄感。
很明显,杨玄感之所以把这些人名罗列公布出来,一来是为了长义军的声势,二来则是作为投名状,好让这些地方官员没有退路,死心塌地跟着他造反。
汲郡的郡丞赵怀义杀死郡守造反,使得杨玄感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汲郡,现在河内郡主薄唐祎也反了,形势自然是相当不妙的,因为临清关正好就在河内郡和汲郡的交界处,一旦落入叛兵之手,那么杨玄感的大军就能长驱直进打到东都洛阳下。
高不凡显然也瞧出了杨青若的担心,安慰道:“唐祎只是河内郡的主薄而已,上面还有郡守和郡丞,应该还不至于生乱。”
杨青若眉尖若蹙,忧心忡忡地道:“既然汲郡郡丞赵怀义可以杀郡守造反,河内郡主薄唐祎也可能杀掉郡守和郡丞造反,一旦汲郡和河内郡均落入杨玄感之手,那么东都就危矣。”
高不凡探手握住杨青若的柔荑,微笑道:“也别把事情想得太坏了。”
杨青若脸上微热,白了某人一眼,把手抽了回去,低声嗔道:“别动手动脚的,大家都在看着呢。”
高不凡神色自若地伸了个懒腰掩饰尴尬,又抬头看着天边低声自然自语道:“也不知先前是哪个搂着人家共乘了一路,现在摸一下小手都不行,唉,过河拆桥,世态炎凉啊!”
“噗!”杨青若既好气又好笑,差点又忍不住要给某人施以指刑了,不过让某人如此一插科打诨,心中倒是好转起来。
且说众人吃饭喝足,体力也恢复得七七八八了,立即又启程赶往临清关,一路上,遇到大量正在往汲县城赶的百姓,显然都是收到消息前来领粮食的,数量多如过江之鲫,饶是高不凡都瞧得暗暗心惊!
纵观古今,华夏的老百在全世界的范围内都是最吃苦耐劳的,他们的要求很简单,不管是吃糠还是咽菜,只要能有口吃的,能勉强活下去,他们都会继续乖乖当顺民,当实在活不下去时,这些绵羊一般的顺民就会倾刻化身为猛兽,每到这个时候,就该改朝换代了!
一行人沿着官道奔驰了五六十里,此时正好经过一片树林,高不凡六识灵敏,忽觉有人在暗中窥视,顿时警惕起来,敏锐的目光一扫而过,立即锁定了一名躲在树丛后的男子,他手腕一抖,一支利箭便流星般掷出,笃的一声,深深地插入那名男子藏身的树杆上。
那名男子差点吓尿了,惊叫一声,转身就往树林深处逃去。尉迟敬德一挥手,旅帅张铎便带着二十骑从右边包抄,尉迟敬德亲率二十骑从小树林的左边包抄,片刻之后,三人便被迫得从树林中狼狈地逃了出来。
尉迟敬德一夹马腹追上前,左手一伸便将为首那人提了起来,另外两人把被府兵探手活捉了,直接扔到高不凡和杨青若两人面前。
为首那名男子约莫四十出头,颌下留着长须,看上去十分文弱,似乎是个读书人,虽然被摔得七荤八素的,但仍然十分讲究,爬起来后首先拍干净上的尘土,这才怒问道:“尔等何人,为何无故抓人,还有没有王法!”
孙尚茗冷笑道:“你又是何人,躲在林中鬼鬼祟祟地窥视又是为那般?”
男子皱眉反驳道:“你们大队人马浩浩荡荡,鄙人害怕遇上歹人,躲入林中回避何错之有?”
孙尚茗登时为之语塞,这的确是正常人的反应,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躲避确实是正常人的反应,但面对一支骑兵,被抓住后还能振振有词,这可不是一般人的反应,微笑道:“阁下的确没错,不过大军行进,阁下躲在暗中窥探,安知不是奸细,所以我等抓你也没错。”
那人打量了高不凡一眼,又打量了杨青若一遍,目光犹疑地问:“这位公子和姑娘如何称呼,你们是打哪来的队伍?”
高不凡道:“这位是飞羽卫总管青姑娘,在下涿郡牧监高不凡。”说着又指了指尉迟敬德道:“这位将军乃涿郡鹰扬府校尉尉迟融!”
此人面色微变,脱口道:“可有凭证?”
孙尚茗将飞羽卫的腰牌亮出来,淡道:“飞羽卫执事孙尚茗。”
此人浑身一震,立即郑重地见礼道:“河内郡主薄唐祎,见过青总管!”
杨青若和高不凡惊讶地对视了一眼,孙尚茗的板斧立即举了起来,冷笑道:“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原来你就投靠了杨玄感的反贼唐祎,这是自投罗网来了,来人,把这个反贼绑了!”
杨青若连忙道:“且慢,让他讲完!”
这个唐祎既然敢自曝身份,其中肯定另有隐情。
果然,唐祎神色坦然地道:“本官并没有投靠杨玄感。”
杨青若把那张檄文取出来扔到唐祎的面前,冷道:“唐主薄,那这又作何解释?”
唐讳接过檄文一看,叹了口气道:“没错,本官的确到了黎阳仓见过杨玄感,却是被好友房彦藻骗过去的,迫于无奈,只好假装从贼,日前终于寻到机会偷跑出来,本打算逃回河内郡聚兵抗贼的,刚才忽闻有大队骑兵接近,只以为是杨玄感派兵追至,所以便躲进树林之中,本官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
唐讳这番话倒是解释得通,但是真是假就难以判断了,天知道他是逃出来的,还是杨玄感放回去聚兵作内应的?
唐讳显然也明白只凭自己一番话无法取信杨青若和高不凡,又道:“如今汲郡郡丞赵怀义已经投靠杨玄感,很快就会派兵来取临清关了,本官必须抢在叛兵到为之前进关调兵防守,青总管可以不相信本官,但请速速赶到临清关,要是让赵怀义抢先一步就糟糕了!”
杨青若目光望向高不凡,见后者点了点头,便道:“好,本总管这便把你带到临清关,若敢耍花样,立即教你人头落地。”
于是乎,众人便携上唐祎主仆往临清关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