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条河是辽河的一条支流,高句丽人的补给点就建在临河的官道边上,水陆交通十分方便,但正如高不凡所料,这里的地势平坦,易攻难守,高句丽人把补给点建在此,明显是贪方便,不过却有点托大了。
天空中的太阳已经微微西斜,最多还有一个半时辰,夜幕就会降临大地。此刻,高不凡和裴行俨两人正藏身在河畔一丛芦苇的阴影下,就像两头**狩猎的猛虎,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不远处的营寨。
高句丽人把营寨建在河边,可分成两个部份,一部分是水寨,建有码头,方便船只停靠,另一部份是陆寨,也是主营区,就建在官道边上,主营区搭建了数排营房和仓库,应该就是守兵起居和存放粮食的地方,仓库是尖顶的,十分好认。
高不凡数了一下,仓库共有五座,即便以一座存粮两百石来计算,加起来也有一千石之多,也就是十万斤,足够一支千人队伍吃好几个月了。
正如裴行俨所讲,高句丽人修建的防御工事十分敷衍,濠沟、挡土墙、陷马坑、绊马桩什么的一概没有,只是用两米高左右的木拦栅把整个营地围蔽起来,临着官道一侧开了一扇大门,门前摆了两摆拒马,门内两侧倒是各搭了一座箭楼,居高临下,对正面来犯之敌有一定的杀伤力。
观察完整座营寨的布防后,高不凡的把握显然更大了,耸了耸肩道:"这些高句丽人也太儿戏了些,河道上根本不设防,要是咱们有船趁夜偷袭,不废吹灰之力就能从码头攻进去。"
裴行俨学着高不凡的样子耸了耸肩:"没辙,人家就是欺负咱们没船。"
高不凡笑了:"说的也是,咱们要是有船,早就渡过辽河了。"
裴行俨正容道:"不过话又说回来,高句丽人守城的手段是真的厉害,咱们十万大军猛攻数月,愣是没能把辽东城拿下,这处补给点的防御工事修得如此马虎,应该是他们麻痹大意了,没想到咱们这些残兵败将敢来攻。"
高不凡点头笑道:"所以说这是天意,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傻子才不取。"裴行俨亦笑道。
高不凡抬头看了一眼西斜的太阳,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便对身后的柳狗儿吩咐道:"告诉刘武周,可以开始了。"
柳狗儿机灵地点了点头,猫着腰转身迅速离开,灵活得跟条狗似的。
裴行俨有点担忧地低声道:"刘武周这家伙靠谱吗?"
高不凡点头道:"靠谱。"
裴行俨不由奇道:"高兄为何如此肯定,我倒觉得这家伙有点滑头,不太靠得住。"
高不凡道:"我也觉得此人靠不住,但在这件事上,刘武周靠谱,因为他是个明白人。"
裴行俨一头雾水道:"那我反倒糊涂了,为何此人靠不住,但在这件事上就靠谱?"
高不凡笑道:"因为他明白我让他做的这件事不会有性命之忧,利大于弊,所以他会靠谱,如果反过来,我让他做的事弊大于利,甚至有性命之忧,他就靠不住了,所以我说他是个明白人,准确点来说,是个精明的明白人。"
裴行俨恍然道:"原来如此,那高兄以为我是什么样的人?"
"你是个绝世猛男,女人未必喜欢,但男人肯定喜欢。"
裴行俨哭笑不得:"我是认真的?"
高不凡认真地道:"我也是认真的,裴兄勇毅果敢,义字当头,为将必是一员虎将,为兄弟则能舍生忘死,试问哪个男人不喜欢?颇如在下就十分乐意交裴兄这种朋友,这样就有个大傻子为在下两肋插刀了。"
裴行俨本来还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最后一句登时被打回原形,啼笑皆非。
高不凡拍了拍裴行俨的肩头笑道:"后面这句是开玩笑,但前面这番话我的确是认真的。"
裴行俨咧了咧嘴道:"行俨也很乐意结交高兄这种朋友,这样就有人罩着,不会被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钱。"
高不凡好笑道:"原来裴兄还记着沼泽地那笔账?"
裴行俨认真地摇了摇头道:"没有,我是认真的。"
"行,那你这个朋友我交了。"高不凡也认真地道,说完与裴行俨相视一笑。
......
准确的来说,补给点里的高句丽守军有一千两百人,守备将军名叫李泽珠,是一名千夫长。
这处补给点是隋军败退后才修建的,专门为辽河一线巡防的高句丽军队提供后勤支持,同时也作为俘虏的临时关押点,现在营地内就关押着三百名隋军俘虏,等攒够五百名俘虏后,会统一押送到辽东城向隋国皇帝索要赎金。
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所以,当厨子的通常是个油光满面的胖子,当龟公的更可能是个瘦猴,懂的都懂。李泽珠守着偌大的粮仓,待遇好任务轻,每天除了吃喝就是在营地转几圈,偶尔出营散散步,想不胖都难。
所以这个千夫长李泽珠是个大胖子,生得珠圆玉润的,据说他还是上层贵族出身,难怪捞了这么个轻闲的肥差。
这个钟点不早不晚,而李泽珠已经享用完晚饭了,正打算到水寨的码头上垂钓打发时间,等天黑再吃一顿时夜宵就睡觉觉去了。
且说李泽珠刚准备好鱼食和钓具,一名同样生得圆滚滚的亲兵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禀报道:"将军不好啦,外面来了一支隋军。"
李泽珠唬了一跳道:"隋国皇帝都夹着尾巴逃了,哪来的隋军?"
"应该是一支残兵,不过人数挺多的,只怕有一百人。"亲兵禀报道。
李泽珠闻言抬脚踹了亲兵一个趔趄,骂道:"才一百个残兵,你慌个屁啊,莫非咱们这里的一千两百守军都是吃素的,少给老子丢人现眼了。嘿,送上门来的隋狗不抓白不抓,儿郎们,走,跟本将军抓隋狗去,统统送到辽东城向隋国皇帝讨银子花。"
李泽珠把钓具一扔,挺着圆滚滚的肚子便大摇大摆地走出营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