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楼只是脚下一动,软剑已然无声刺到胸前,速度之快,饶是高不凡都吃了一惊,急忙挥刀挡架,然而软剑端的是刁钻,与长刀一触,剑尖立即便像毒蛇般一偏,由刺变成了削,斜斜切向高不凡的胸口。
高不凡大骇,猛呼出一口气,胸骨啪啦啦的一阵微响,硬生生地后缩了数寸,但还是稍慢了一步,衣服当场被划出了一道口子,虽然没有伤及皮肤,但仍然让高不凡捏了把冷汗。
冷楼讶然道:“咦,分筋缩骨,莫非你小子是佛门中人?”
佛门功夫注重由外到内,即所谓伐筋洗髓,像缩骨术之类的功夫大多脱胎于佛门的功夫。
高不凡反手一刀疾劈,冷道:“你再问问我的刀!”
冷楼冷笑一声,手中的软剑故技重施,趁着挡架之际顺着刀身缠绕而上,剑尖削向高不凡的手腕,后者急忙运力一抖,把软剑震了开去。
高不凡还是首次遇上如此阴柔刁钻的兵器,一时间竟有点手忙脚乱,左支右绌,疲于应付,一不小心,左腿上已经挨了一下,虽然只是轻微的皮外伤,但鲜血还是冒了出来。
窦线娘焦急万分,很想想前帮忙,但这种级别的高手对战,根本不是她能插手的,首先速度就跟不上,贸然上前只是送人头。
幸好,高不凡渐渐适应了软剑的打法,虽然仍处于下风,但已经勉强能招架得住了。而冷楼却越打越是吃惊,他本以为三十招之内就能把高不凡摆平,谁知此子虽然险象横生,但每次危急关头都险之又险地化解,一次可以说是运气,但多次这样,只能说这小子古怪了。
眼见高不凡越打越是顽强,越打越稳,冷楼有点沉不住气了,软剑一抖,幻化出重重剑影,趁着高不凡应对之际,突兀地一掌穿出,疾拍后者的胸口。
冷楼这一掌太快太突兀了,高不凡只能一拧身避过胸口要害,以左肩头相迎。嘭的一声闷响,高不凡只觉一股沛然巨力排山倒海地撞来,左肩一阵剧痛,半边身体仿佛都麻了,人也倒飞出去,把身后一面女墙给撞塌了。
“高大哥!”窦线娘失声惊呼,不顾一切地飞身扑上来。
但见石屑纷飞,断砖乱石纷纷掉落,高不凡摇摇晃晃,差点跟着栽下城头,右手一刀刺在地面,这才堪堪稳住了身形,避免掉落城头。
这时窦线娘正好扑上来,而就在这一瞬间,崩的一声弦响,一支劲箭厉啸着破空而至,直取窦线娘的后心,势大力沉,这威势只怕能把窦线娘和高不凡二人给射个对穿。
“小心!”高不凡吓得心胆俱裂,偏偏他这时正处于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状态,肩头上挨了一掌,半边身体都痛麻了,别说施救,连自救都办不到,可见射箭那人的眼光极其毒辣,所选的时机恰到好处。
窦线娘虽然看不到身后,但箭矢破空发出的恐怖尖啸还是让她如坠冰窖,然而她没有做出躲闪的动作,反而张开了双臂原地站定,眼神决绝而凄然,很明显,她是想用自己的肉身把利箭挡下,换取高不凡的活命,只是她不知道,仅凭她瘦弱的娇躯根本挡不住三石弓的致命一击。
看着近在咫尺的决绝眼神,高不凡莫名的一阵心悸,继而目眦尽裂,也不知那里爆发出来的力量,一个箭步飙上前,左手使了个巧劲一圈便把窦线娘旋到一边,同时举起了长刀挡在身前。
叮当……
一声大响仿似平地炸雷,狂暴的劲箭恰恰击中了刀身,在巨力的冲击之下,箭头和刀身竟然同时炸碎了,飞溅出一连串夺目的火星。
高不凡只觉喉咙一甜,一股鲜血便喷了出来,整个人都萎顿下去,扑通的单膝跪倒在地。
“高大哥!”窦线娘扑上去紧紧抱住摇摇欲坠的高不凡。
高不凡看着从远处信步走来的高句丽武将,苦笑道:“窦姑娘,我们今晚只怕要死在这里了,对不起,高大哥没能把你救出去!”
窦线娘心如刀绞,泪如雨下,摇着头哭道:“不,是线娘任性害了高大哥,线娘不应该一意孤行跑来辽东找爹爹的,呜呜!”
“真是一对苦命鸳鸯!”高句丽武将手持大弓,信步走到冷楼的身边,神色戏谑地看着高不凡和窦线娘。
“阁下是谁?”高不凡深吸一口气,挣扎着站了起来。
“某家乙支文德!”武将淡淡地道。
“很好,你射了我三箭,来而不往非礼下,你也尝尝我的箭!”高不凡右手一甩,断刀嗖的向着乙支文德激射而去。
乙支文德愣了一下,急忙闪身避过,而高不凡已经趁机抱着窦线娘往后一滚,从塌毁的女墙位置翻下城头。
“不好!”乙支文德和冷楼脱口而出,不约而同地飞身扑上前,只是已经慢了一步,高不凡和窦线娘已经急坠下去。
在快要掉到一半时,高不凡伸出匕首刺入墙体,只是下坠的力量太大了,匕首划着墙下滑了半米便齐柄折断。
嘭……
高不凡和窦线娘两人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城外的雪地上,幸好,匕首虽然折断了,但也卸去了大部份力道,再加上地上近尺厚的积雪,两人倒是没有受到致命的撞击,不过由于落地时高不凡垫在下面,还是痛得差点吐血。
“高大哥,你没事吧?”窦线娘心疼地急问,而高不凡已经经验丰富地带着她就地一骨碌滚出数米,一支利箭几乎间不容发地没入他们刚才所处的雪地中。
城头上的乙支文德皱了皱眉,正要继续弯弓搭箭,城下的黑暗中却嗖嗖嗖地射上来三支劲箭,呈品字形分取乙支文德和金色面具人冷楼。
这三支箭自然不是高不凡射的,现在的他就好像见了鬼似的,难以置信地看着距离他数丈外的金色面具人。
没错,此刻正有一名金色面具人站在数丈外的雪地中,装束打扮跟城头上的冷楼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此人正手挽强弓,向着城头上连续发箭。
“愣着作甚,快走!”金色面具人的声音冷得毫无感情,高不凡一下子就听出正是他和鱼俱罗那天遇到的那位。
高不凡有点懵逼了,这家伙那天在土河边上搞偷袭,差点便要了自己的性命,这时竟然又出手救自己,这演的又是哪一出?
而且,如果此人就是镜花水月楼的另一名楼使寒月的话,他不正好与城头上的冷楼是一伙的吗?干嘛又自相残杀?
金色面具人见到高不凡愣着不动,本来毫无感情的声音竟然多了一丝怒气:“还不快滚,想死吗?”
高不凡实在想不明白,也懒得去想了,朝金色面具人拱了拱手,牵着窦线娘便在雪地早发足狂奔。
就在这短短数息间,金色面具人已然射空了一囊箭,城头上的冷楼趁机纵身一跃,竟然直接从城头上跳了下来,城下的金色面具人一言一发,掉头便迅速离开。
冷楼落地后一个前滚翻跃起,发足便追,一边追一边扬声道:“寒月,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走,咱们迟早也要分出个胜负高低来的,择日不如撞日。”
这时嘭的一声闷响,那名高丽武将乙支文德竟也从十几米的城头上跳了下来,把雪地砸出一个大坑,然后若无其事地站起,大步追了上来。
高不凡百忙中回头瞄了一眼,不由暗暗咋舌,乙支文德身上穿着铠甲,少说也有几十斤吧,就那样硬生生地跳下来,还不带巧劲卸力,这身体不怕是铁打的吧。
由此可见,高句丽虽然偏居一隅,但国内却也不乏高手,这个乙支文德的武功只怕不在冷楼之下吧。
高不凡牵着窦线娘一口气奔出数里,已经接近那片杂树林了,连忙发出一声呼啸,树林中立即传出宏亮的马嘶,夜色下,大青马撒开四蹄飞蹿出来,踢得地上的积雪纷飞。
希律律……
大青马风一般奔到跟前,兴奋地嘶叫一声,脑袋往高不凡怀中挤了挤,估计还认得窦红线,又用鼻子拱了拱后者的手!
“青云!”窦线娘又惊又喜,抱着马首用脸蛋蹭了蹭。
“快上马!”高不凡吩咐道,窦线娘连忙翻身上马。
高不凡拍了拍大青马的屁股道:“伙计,你先带窦姑娘离开,在咱们上次宿营的地方等我!”
大青马打了个响鼻却没有动弹,窦线娘闻言急了,颤声道:“高大哥你要去哪?”
高不凡道:“那人虽然不知是敌是友,但他帮了咱们脱身,咱们不能一走了之,得帮帮他才行。”
“那线娘也留下!”
高不凡摇头斩钉截铁地道:“不行,你留下帮不上忙,快走,脱身后我会去找你们!”
窦线娘闻言眼神一黯道:“线娘的武功太差劲了,帮不上忙,只会拖累高大哥!”
“瞎说什么呢,高大哥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救你,乖点,快走!”高不凡温声道。
窦线娘芳心轻颤,羞涩地点了点头:“那高大哥小心点,线娘等你平安归来!”
高不凡此时也无暇琢磨窦线娘的少女心思,在马屁股上使劲拍了一巴,骂道:“关键时候别他妈的给我掉链子!”
大青马晃了晃脑袋,不情愿地飞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