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体仁等重臣自然没有谏阻皇帝这样做。
因为他们没有理由谏阻,也不想谏阻。
毕竟如今的他们作为朝中执政大臣,官办产业给他们带来的利益已经远大于他们的租子。
而彻底免徭役的确能进一步释放出被地主们掌控的劳动力。
偏偏现在官办产业要扩大规模最需要的就是人力。
事实上,皇帝这样做也是因为他现在已经不是帝国最大的地主,而是帝国最大的资本寡头,所以,他也才会康慨的免天下徭役。
永免徭役的诏令也就没多久就颁布了出来。
虽说皇帝和中央朝廷执政的大臣们不反对,甚至很支持这样做,但地方的官吏们和地主们却不愿意看见天下徭役被永久免除。
首先对于地方官吏而言,他们少了一个盘剥地方平民百姓的机会。
毕竟即便是在如今的大明,也还是有老百姓因为家里劳动力多,所以宁肯真的去服役也不愿交徭役银的。
在老百姓眼里,自己的力气是不值钱的,花多少还会再有。
而徭役银却是个无底洞,有心狠且敢贪的官吏会想尽各种办法把徭役银变成比朝廷规定的一条鞭正税要高好些倍,甚至还有提前收取到天启二十年乃至三十年的情况。
所以,对于许多老百姓而言,是宁肯去服役,也不愿意缴纳徭役银的。
也有老百姓宁肯去给地主家打长工短工以避徭役,也不愿意缴纳徭役银的。
毕竟缴纳徭役银会被官吏各自盘剥,但给地主打工,地主会用自己的权势阻止官吏对自己名下雇工的盘剥,还会给自己名下的雇工一些好处。
但现在的情况下,朝廷直接把徭役这个有了上千年的剥削百姓的名目废除了,这无疑对地方官吏们而言,损失非常大。
其次对于地主而言,他们也无法再在盘剥百姓这件事上再占据优势。
以前老百姓们会为了避免被官府过度盘剥而宁肯选择被地主盘剥,毕竟地主不是流官,为了乡谊,很多时候吃相不会太难看,至少明面上吃相不会太难看,相反,官吏尤其是地方主官多少外籍官员,基本上能捞就尽量捞的,尤其是在要离任时,会狠捞一笔,才不会管什么民间舆论什么的,毕竟老百姓的舆论对他们的前途构成不了威胁。
但现在,一旦真的永废了徭役,官府不再以徭役的名义盘剥百姓,百姓们不用再担心被过分盘剥,也就不会再愿意为地主盘剥。
所以说,新皇帝即位之初搞的这个永免徭役的新政算是对天下地方官吏和地主豪绅们来了个釜底抽薪!
除了老百姓和他身边几个寡头性质的大臣,和一些读腐了书的士子,觉得这是极致的轻徭薄赋,追比尧舜一样的德政外,没谁支持这样的政策,甚至大部分儒林人士都对此颇为侧目或者沉默。
不过,这对于朝廷而言,带来的利好效果却是很明显的。
少部分的地方官吏还是照旨执行了新诏旨,不再催征徭役,徭役银也不再征收,于是,有大量汉人百姓中的富余劳动力不再选择去地主家打工,而是选择离乡来北方打工挣钱,因为北方的工业化水平高,劳动力需求更大,工钱也就给得高。
一下子,铁路建设的缺工问题缓解了不少。
但是,效果即便有,却不很明显。
因为全国大部分地方官吏和地主选择了无视朝廷这道诏旨,而是继续徭役的名义,控制着自己辖区内的劳动力只为自己服务。
在利益面前,皇帝的诏旨很多时候都没用。
但皇帝也不是瞎子,何况朝廷各大官办产业缺工的问题摆在这里,于是还是会根据一些忠诚的巡按或督抚官的奏报,严惩一些抗旨不遵的官吏。
只是这样一来,就进一步激化了矛盾。
被调任为应天知府的成克巩因为被南直隶巡按杨廷麟上疏参劾他依旧征发民夫服役,违抗诏旨,而因此惹得新皇帝龙颜大怒,且当即勒令东厂去缉拿成克巩。
结果也许是东厂内部也有地主们的眼线,使得消息走漏。
很快,杨廷麟就在镇江府督学时被一众士民围堵了起来,而与此同时,南下缉拿成克巩的东厂官校也被拦在了应天府城外。
成克巩自己对此倒是并不畏惧,只是感叹事情最终还是发展到了这一步,且颇不忿地对南京兵部尚书冯学宪言道:“本来此法就不该行,吾就是想不通,为何天子非要行此法!如今看样子,只能逼得天下人人起兵清君侧!”
“这说来还是天子不让利于民所致!非要让铁路官办,乃至矿产也要官营,使得朝廷要与天下有地者争天下人口,名为免徭役,实则是想让天下黔首皆为其朝廷出力也!”
冯学宪说着就道:“除非朝廷能让天下工业之利于民,否则这刀兵之事难免。”
成克巩点了点头:“我们需要的是能让利于民的仁主,而非是自私的独夫!”
“二十万江防兵的官校皆是我们南方大族的子弟,虽然北方几处要地的总兵参将等官已只是由非南方大族出身的武备学堂学员担任,但还是有几个北方大族的总兵参将,也早就暗蓄对汉人至上治国理念以及朝廷不尊儒崇理不满的心思,也早已承诺,只要我们南方这边起兵,他们也会响应。”
冯学宪跟着说了几句,且道:“所以现在我们可以为恢复礼制之事振臂一呼!”
成克巩听后颔首,然后冷笑着问:“如此看来,城外这些东厂官校当屠也!”
冯学宪也跟着笑着回道:“没错!用这些人的人头向朝廷证明我南方的决心!”
说着,冯学宪就吩咐说:“通知方总兵,令其诛杀城外东厂所有官校!”
而在冯学宪说后没多久,城外就有围住东厂官校的一大批南京操江官军向这些东厂官校开了枪。
顿时,所有东厂官校都被打成了筛子,毙命于城外江边。
与此同时,巡按御史杨廷麟也被当地地主组织起来的士民逼得跳江乘船逃去了北边。
且没多久,南直隶、浙江、江西、湖广、四川五省的督抚正式登报说要结盟自保,而抵抗乱政害民。
因此,几乎整个南方一下子陷入了混乱。
南方许多地方官吏还正式限制南方士民北上,在各处要道设卡,还拉铁丝网于江河与山岭边,且地主缙绅也组织起团练武装在四处巡逻,抓捕擅自北逃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