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贵于诏狱中,如此对涂之浚说的时候,陆世科正站在蒋尚泰后院里,一高高假山上的小亭边,隔着一帘春雨,看着远处正冒着浓烟的宫城,得意地对蒋尚泰笑着说道:“蒋公,这下子,本朝就得重新选后和立国本了!”
蒋尚泰摸了摸颌下胡须:“公此举,足可令天下士林敬之也!”
陆世科继续道:“也算不枉吾舍子孙根而潜于内廷这么多年,一腔抱负从算没有辜负啊!”
“只是,本该可以更精彩的。”
“若非钱士升这厮是两面三刀之辈,竟早已做了张贵这祸害的细作,而假意按照我们的意图,使那暴君陷入令圄。而是真的让这暴君为我们所控制,然后再通过此暴君除掉张贵,进而更正国策,则一改现如今霸道且独尊汉人之政未可知也!”
蒋尚泰叹了一口气言道。
“反正中宫和东宫已无,也够那昏君悍戚伤心一阵了!”陆世科得意地笑道。
天启这时突然在钱士升等陪同下走了来:“是吗?!”
天启彼时已经寒下了脸,冷冷地站在绵绵春雨中。
他也是不久前才得知钱士升竟然是与张贵暗中接触的卧底,且故意表现出对张贵的敌对之意,进而吸引到一些反对新政的人找上他。
而天启也因此这才明白,难怪之前孔贞运、吴宗达这些人在他面前装穷而被发现有欺君之罪时,唯独同样在他这个皇帝面前装穷且装的最狠的钱士升没有被查出欺君之罪。
敢情这钱士升就是张贵的卧底,刻意在表现出一副自己是反新政的样子。
另外,天启这也才想明白自己为何会在西山遇伏,有张贵暗中帮衬,自己在西山能不遇伏吗?
天启已经见了张贵,而张贵也已向他请了没提前告知他这些事的罪。
天启倒也原谅了张贵,不原谅不行,因为张贵保住了他的皇后和太子,也通过这种方式帮他挖出了两个潜藏在内廷的大奸细。
而也因此,天启通过张贵知道了国子监司业蒋尚泰这个暗藏祸心的奸臣。
天启甚至顺路亲自赶来了蒋宅,且直接闯入到了这里,直接听到了陆世科和蒋尚泰的谈话。
陆世科和蒋尚泰听到天启这声音后,不由得一惊。
陆世科突然一阵哆嗦,感觉到一股寒气窜入了嵴髓,而道:“皇爷,您,您怎么来了?”
蒋尚泰也倒吸一口凉气,他还以为陆世科真的在烧了皇后寝宫和东宫后已经成功脱险,而可以和他趁机在内城因为皇后寝宫和东宫走水而一片混乱时逃走呢,但他没想到,皇帝会出现在这里。
天启这时看着陆世科道:“让你失望了。朕的皇后和太子都没事。”
“这……”
陆世科听后更加惊骇,然后突然看向自己带来的八位内宦:“你们,你们为何要背叛我,提前让他们知道我们要烧中宫和东宫?”
彭!
这时,一年轻内宦跪了下来:“爷,小的是对不起您!但小的的确跟您不一样,您是自愿入宫做阉人,为的是权势,所以您是心甘情愿地愿意做奴才。可小的是被迫入宫,小的想当人,小的也想小的爹娘当人。您带小的出来,让小的家人做您的家生奴,虽然您保证小的一家世代富贵,但这不是小的想要的。能站着吃饭,谁想跪着吃?”
陆世科听后错愕地问道:“洪达,你是说你想当人?”
这叫洪达的内宦点了点头。
“可你若跟着我,虽是奴才,但比佃户庶民们尊贵呀,你可以想怎么欺压他们就怎么欺压他们!”
陆世科回道。
“爷,您为什么不问问小的,到底想不想欺压他们?”
洪达这时问了一句。
陆世科倒是被洪达这话给问住了,然后问道:“难道你不想欺压他们,不想踩在他们头上,不想做人上人?不会吧?!”
“爷!国舅爷说的没错,如果想做人上人的代价,是以当别人的奴才的方式,是以先不让自己做人的方式为前提的话,那只会让人每一天都过得不安生,就跟当了强盗一样,总得堤防着有一天会不会别人害掉!”
“而国舅爷说,我们汉人大可以联合起来,共享天下之利!所以国舅爷和您不一样,他不是只给我富贵,他还给我自由,他允诺在孟加拉给我分三百顷的良田,小的可以去那里既自由也富贵的活着!”
洪达说道。
陆世科听后怒极反笑起来:“好个张国舅,竟然早把你们的心也给蛊惑了!咱家还以为他也只是银子撒得多而已,却还给你们田地。”
接着,陆世科看向了天启:“皇爷,你们赢了,奴婢无话可说!”
说着,陆世科就感叹了起来:“苍天无眼啊!我和家弟都自宫了,竟还是没能用计谋实现心中抱负,而这一切,竟都是因为输在无视了一个普通内宦的真正想法。本来圣人是欲让人人皆一样的,唯独他张国舅让人人都不一样,还真的去利用每个人的不一样。”
“朕的内弟说,你们这些人上千年来一直只知道玩一些低劣的手段,只知道如何把固有的一块糕点给自己多分一些;反而不及朕这种一直想着多造些糕点的人。而朕如今要夺全球之利,也不过是被逼的办法,也可以说是上天要朕如此,天下汉人要朕如此,所以,你们不输谁输?”
天启冷笑着说道。
“你们别高兴的太早!”
蒋尚泰这时突然怒吼一声,接着又流下泪来:“圣人不会输的!圣人不会输的!”
正说着,蒋尚泰就突然从假山上跳了下去。
而这假山也不低。
所以,蒋尚泰跳下去后,当场摔死了过去,鲜血从身下蔓延了开去。
“陛下,以臣之见,蒋尚泰自杀,是他自己无法接受理学的失败,无法接受眼下大明走向对外扩张的路不能阻止,也无法接受民族属性的重要性渐渐大于伦理属性的重要性。总之,他无法接受眼下时局的改变,而只能选择以自杀的方式来逃避。”
张贵在天启回来向他提起蒋尚泰自杀的事后,就提起了自己的看法。
天启笑道:“被他们斥为奇技淫巧的匠作技艺变成了大明现在中兴之本,又被他们捧为圭臬的王道礼教又被朕全部破坏,他们的确无法接受这样的改变。如果他们自杀倒也罢了,就怕他们依旧一根筋地想恢复旧制,想继续泯没民族同胞概念而只想让朕继续允许让他们做普通汉民的主子!”
“既如此,陛下不妨立宪!直接以立宪的方式明确汉家文明至上!”
张贵这时提议道。
“立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