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贵听后,也猜到了袁崇焕送礼的动机。
因为他最近也知道了孙传庭任辽东经略的事。
这让张贵颇感无语。
他不得不承认袁崇焕是真的没有认清天启,也没有认清自己这个国舅爷,更没有认清他自己的缺陷,竟到现在还只觉得自己的失败是因为拜错了菩萨,是因为没给自己这个国舅爷送礼。
问题是,自己不是你袁崇焕所认为的那种外戚。
自己是穿越者,是一个知道国破家亡在即的穿越者。
自己自始至终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救亡图存,而不是真的只是为了个人利益在胡作非为。
“先别将礼物入库。”
张贵说着就拿了袁崇焕的帖子和礼单来了西苑,向天启禀明了此事。
砰!
天启听张贵禀报后,把帖子摔在了地上:“朕和朕的外戚在他袁崇焕眼里有这么糟糕吗?!”
“陛下息怒,这也是人之常情,这年头,世风就是如此,人人皆以为人人嗜利。”
张贵回道。
“朕不喜欢这种常情!”
天启回了一句,又道:“若不是现在辽东巡抚任上还找不到合适的人,朕还真想罢了他!”
“既如此,陛下不如先亲自给他手谕一封,诫训他一次。”
张贵回道。
“你说的对。他暗地里跟建奴接触也就算了,企图除掉孙传庭,且在信里意欲拉先生结党也不提,现在竟私自结交外戚!朕就再给他一手谕。若他还执迷不悟,那就别怪朕不客气!”
天启点首说道。
“眼下世风堕落如此,是需要一点点更正,首先就是这行贿受贿之风,如今看来,光靠严刑峻法还不够,毕竟东厂的人不可能处处盯着,而这些人又做到隐秘,堵不如疏,本质上也跟朝臣们俸禄收入的确不足以支撑其优渥生活有关,如今看来,要想使吏治清明,上下皆不行旁门左道,或许应行养廉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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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贵这时候提道。
天启点点头,问道:“怎么养廉?”
“朝廷可以在俸禄之外制定绩效考核与奖励之制,考成优等的官当在使其更易升迁之外,给予厚赏;”
“另外,如阁臣、尚书、总督、巡抚这些大员和正堂官,皆应由朝廷养其幕僚,而他们这些幕僚则改由朝廷所任命之属吏,这样既可以加强对这些大员的控制,也减少这些大员因为公事繁多需聘请更多幕僚而增加私人开支。”
张贵回道。
天启听后道:“如此,无疑会让朝廷开支大量增加。”
“陛下,这是没办法的事,大明现在要想一改积年弊政,就需要有更多的人参与。”
“不先以钱财动之,光以圣人之道倡导之,恐怕很难成功,只能先通过这种方式,至少让不愿意贪的人而更加愿意地去选择不贪。”
张贵回道。
天启点头道:“好在现在国库还有不少盈余,还能这样做,只是眼下朝廷兵马在增加,所养工匠也在增加,将来迟早会再次陷入国帑不足的地步。”
“到那时,朝廷已经开辟了更多的财源,会避免这一现象出现的。”
张贵回道。
天启因此道:“那到时候你在制策司提出来,让袁可立他们去制定。”
“臣遵旨。”
接着,天启又对张贵笑道:“这次幸而因你提早就在建奴身上布局,盯着他们的细作,才让建奴的反间计没有实施成功。”
“陛下言重。”
天启则道:“你不必拘谨,朕这是真的在心里赞扬你。”
接着,天启沉下脸来道:“但朕想到李永芳这厮竟早已如此用心险恶,为建奴打探情报,甚至图谋离间我大明君臣,坏我边事,而且是不遗余力的做,竟不惜派自己女婿来,实在是让朕越越觉得此人可恶!”
“他到底为何会这么卖力的给建奴做事?就算对朕不满,对朝廷不满,也不应如此才是!”
“臣认为是民族意识不足,功名心太重所致。”
张贵回道。
“此言何解?”
天启问道。
张贵道:“回陛下,这种为能够做开国勋臣、永葆富贵,而不惜认异族为主的人不在少数!”
“如正统年间的喜宁。”
“李永芳这种人也不算特例。”
“以臣之见,皆在于眼下正统之学,于忠孝之教有余,但于民族教育不足。”
“人人都知道忠君尽孝,这里面尽孝倒是可以明确,无非尽孝于父母,但忠君呢?”
“关键是认谁为君?李永芳等人为谋求富贵,不惜任奴酋为君,故才有这种情况出现!”
“但如果加强民族教育,使人人知道只能认本族之君为君,那即便对朝廷不满,对陛下不满,也断不会弃君又弃国。”
“即便有李永芳这种人,还是为自己的富贵认胡人为君,那天下人就可以断定李永芳这种不是真正的忠君,因为他忠的君根本不算是本民族的君!就可以让更多人从道义上否定他!”
“而现在,天下人还没有这种民族意识,所以,如果李永芳说他已认奴酋为君,忠于奴酋努尔哈赤,不违背忠道,而天下人只怕并无觉得不对者。甚至会有人同情李永芳,觉得是朝廷先对不起他!”
“民族。”
天启沉吟片刻后,猛地站起身来,看向张贵,一脸严肃地问道:“照你的意思,如果不加以警惕的话,像李永芳这样的人会很多?”
张贵点头:“尤其是国家衰败之时。陛下,两宋灭亡时,投金投元的还少吗,尤其是灭南宋的还就是汉人。”
“可见,只有忠君之念而忠于民族之意识者,会很容易觉得自己忠于异族之君也是忠君,也是循正道。”
“那这样的话,是不是每个汉人都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选择君主,进而背叛自己的民族?”
“这真是一件可怕的事,得让制策司注意到这个。”
天启说道。
张贵道:“陛下圣明!有民族之意识,就能有同胞之意识,如此也能使本族之民少些内斗,多些精诚团结,而能一直对外,使外患不足惧,内忧无处生。则国家也能更强盛!”
幸好天启不是异族皇帝,对于张贵的说话,也就很赞同,而道:“也就是说,李永芳不仅仅是叛君,还背叛了民族!是故,他已犯汉奸之罪!”
“陛下圣明。”
“那照这么说,秦良玉这些非我汉家之人,但又忠于朝廷,怎么看待,难不成要对其存有戒心?”
天启举一反三道。
张贵道:“陛下,民族是一个文化概念,非是以血统论异同,接受我华夏文化且同化者,自当已算同族,而如李永芳辈,剃发易服而弃汉家文化者,虽是汉人然亦不是汉人也。”
天启听后点头:“说的对!现在看来,李永芳的确可恶,若有朝一日能生擒他,定要严惩!”
……
李永芳这里还不知道在张贵的影响下,大明天子已经将他视为最可恨的人。
而他现在才刚刚得知自己针对孙传庭和周遇吉实施的反间计没有成功。
“天启真的没有因此对孙传庭和周遇吉怎么样,反而杀了弹劾他们的清流言官?”
李永芳甚至因此不可思议地问着带回消息的李率泰。
李率泰是他的儿子,且在李永芳问后,而继续回道:“是的!父亲!辽东那边还传来最新消息,天启不但没有处置孙传庭和周遇吉,如今还让孙传庭做了辽东经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