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么慢!才这几个人!”一个皮肤苍白的徐山对东倒西歪的手下道,“罢了,开始吧。”那些喽啰似乎有些怕他,也难怪,对着这多躯体的怪物,人类当然会感到不适。
“你是第三个?!”
在海盗喽啰的簇拥下,地下的徐山冷笑,看他苍白的肤色好像在地下藏了很久,像是一只寄生在木头中的船蛆:“苏惹月姑娘,我看,你就把帕特帕拉交出来吧——难道你还指望着这个周敏静?指望他能救你?啊哈哈哈哈哈绥远侯,是你自己说,还是我藏海王帮你说啊?
你知道上一个和周侯一起登上我徐山底盘的女人,怎么样了吗?周敏静,既然你坚持不说帕特帕拉在哪儿,那就别怪我,不怜香惜玉了。把这位姑娘绑起来。”
“不,不,放开我!”
“这女人对我藏海王来说,平庸了一点,无趣了一点,但没关系,我知道怎么让事情变得有趣。”徐山站起来,从燃烧着的木炭快的铁炉中取出一块烧红的烙铁。
“徐山,你要敢伤害我,海上第一镖,闻名天下的顾速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顾速?哈哈哈,顾速?小姑娘,你知道顾速差点丢了的那艘船是谁拦的吗?”这个苍白徐山哈哈哈地笑起来:“是我!”“是我!”他们在楼顶上看到的徐山也发出声音!“双船夹击,在茫茫的只有星星指路的大海上,除了被神天赐福的我,还有谁能完成!待我得到药师之血,完成第三具身躯,我的三艘帆船就会无敌于所有海域!
所以,为了这个伟大海上皇帝的诞生。”苍白徐山举起烙铁,狠狠地烙在惹月脸上!
“不——”
————一个公爵之尊和一个区区女仆,就算她美丽勇敢,但她真的值得你付出生命吗?你将人的生命放在公义女神的天平上称量,你将那天平偷偷地偏向了自己。胜利女神不青睐你这种懦夫——————
周敏静像疯了一样挣开束缚,用外袍蒙住惹月的脸、用身体挡住惹月保护她,任凭海寇喽啰的刀锋、棍子像雨点一样落下来,刺在他身上。
在被攻击的守势中他突然暴起,手中子母铳发出霰弹,一阵烟雾过后,前面的海寇喽啰应声而倒。周敏静对准苍白徐山,霰弹枪像是天女散花一样将苍白徐山打了个满脸麻子!前方的道路应声打开,周敏静手持机铳和刺刀,和海盗喽啰一个一个拼杀,子铳打完了,就拼刺刀,白刃相搏。他浑身不知道中了多少小流弹和刺刀,像一个血人,但是怒发冲冠如同金刚阎罗,愣是杀出一条血路,拉着惹月冲出海盗的地牢!
前面的路好像是故意被人引导,他们一路在舱中逃窜,居然舒畅无阻,终于来到了甲板上,海面上有一艘早已准备好的小船,可以驶回炎龙号。
“就是前面!”他们跳上了那条金云翘给他们准备好的小船,拉开风帆朝着大海行驶而去——他们终于安全了!
周敏静杀红了眼,还在兀自提着刀,身上微微颤抖。
“侯爷,我们已经安全了,谢谢你救我……”惹月惊魂未定,扭开手臂上绳索。
“我……救了你?”周敏静像失心疯似的喃喃,“救了,终于救了,这次救回来了!徐山他有没有伤害你?”“侯爷,我很安全!”
突然,他放开刀,扑通一声,几乎是跪跌在地上爬过来,将惹月紧紧地抱入怀中。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像疯了一样抱着惹月,嘴里一直喃喃,像是一个被诅咒的怨灵一直乞求原谅。
惹月知道他不是在和自己说话,他是在和那个已经死去的未婚妻说话,他在乞求她的原谅。
“侯爷,侯爷!你已经救了惹月了——告诉我,把你的伤痛说出来,说出来,只有说出来才能跨越过去的伤痛!”
“不,不!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我是个懦夫!”
惹月看着他,突然一股柔情涌上心头,她冲上去拥抱着他的头,像母亲将婴儿抱入自己怀抱那么宽容、温柔:“侯爷,你这次成功了,你这次完成了夙愿,你这次成功救出了惹月。说吧,说出来,让我分担你的伤痛。”
“本侯,我,我的未婚妻。我和她奉皇命一起到八宝多香岛求取《地藏火卷》,徐山发现了我们。我——我说好要保护她的,我答应过她,我会娶她为妻,我会保护她、呵护她,不让她再受人世的风刀霜剑,是她为我战胜了徐山,是她为我赢得了国公之位——
那时徐山绑住了我,绑住了我——她,她去找徐山,要救我。”他的声音颤抖、艰涩,“徐山侮辱了她,她杀了徐山,而我,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做……来不及,不,我,我什么都做不到……”
“你这次救了我,你这次做到了。”惹月轻轻地拍打着他的后背,像是在安慰一个吓坏了的小男孩。
周敏静在慌乱中抬起头,他突然发现:“苏大小姐,徐山不是伤了你吗?你的脸、你的脸……完全没有留下痕迹。”
惹月有点吃惊地摸了一下的脸,仿佛刚想起来受过酷刑,不过是一会的功夫,她的脸已经光洁如初、完全恢复。惹月道:“听镖局的长辈说,我和我娘从小就是这样的,不会受伤,即使是伤着了,也很快康复。所以即使没学武功,大家也都不怎么担心我的安全。只是这事情有些异于常人,请侯爷务必为我保守秘密,不要增添其他的麻烦。”
轰!二人回头,那双船之上似乎发生了巨大的爆炸。
海里突然发生巨大的动荡,他们在驶往炎龙号的过程中,突然发现,世界仿佛错乱,他们驶过一段有月亮的暗海,又驶过一段又太阳的明海。他们回过头,那艘双船一会儿是歌舞升平的人间仙境,一会儿是两座鬼船似的骨堆。而他们眼前的炎龙号一会儿是嶙峋的鬼船,一会儿是完好无损的崭新战船。
“这是怎么回事?!”周敏静站起来。
“佛偈说,大千世界,这个世界正在破碎,我们每航行一步,就在迈入新的大千之中。”
*****
嶙峋的炎龙号,船头那个念着“庄周梦蝶”的疯老头,突然在船头凝视着水中的倒影。那倒影中,是一个衣带当风年轻的道士。
他突然从船头垂直跳下!
惹月发出一声惊叫,他们朝那里驶去,那人却没有浮起来。敏静看了一眼惹月,然后潜入水中,寻找那人——但是当他的身体浸没水中,却没有感觉到浮力和海水的冰冷,而是,他的头出现在了日光的世界,崭新的炎龙号上,玄清尘站在船头!
“苏姑娘,你需要下水来看!”惹月也跳下来:“玄道兄!”
日光普照的日世界中,玄清尘清醒过来:“庄周梦蝶,安知非蝶梦庄周?!周侯爷!大小姐!你们快上船,我悟到了!——我们在他人的一个梦里!这个世界应当不是真实的!连风暴也不是真实的,对了,沉星和哥舒姑娘呢?”
听到这个姓氏,周敏静突然打了个冷战:“什么,哥舒姑娘?”
玄清尘道:“我们镖局的镖师,哥舒夜姑娘——”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侯爷,哥舒姑娘真的跟您有仇啊!请您看在天海豊的份儿上一定不要责罚她!”
“她在那儿?”
“顾大少应该和她在一起,他们应该也受到了波及,在这里、或者还在那艘大船上。我听到沉星用断肠剑的内力风啸。对了,为了瞒天过海,帕特帕拉在她背上的盒子里!”
周敏静突然恍如从噩梦中醒来,他跳下船,重新回到了夜世界。
只是俯仰间的一瞬,双船上发出红火光,远远看去,那模糊的红光像是伦勃朗的一幅画。夜世界好像突然在缩小,深蓝色的星空和月亮像油画那样旋转,又像拼图一样扑簌簌地往下掉落,落到海面之上。但是那些碎片并不会落入水中,因为水底之下并没有空间,而是——那些碎片接触到的海面也迅速变成白色,开始失去厚度和深度——整个世界像一幅钉在墙上的美丽的马赛克组成的图片一样,马赛克剥落后,世界也开始消失!
周敏静只来得及再次回到水面以下的日世界!
日世界里,敏静和惹月的小船对面多出来一艘救生的小木船,是白鸦、顾沉星保护着金云翘。
顾沉星站着发抖,手里抓着一片布片。
在日世界中,那两座白骨尸山一样的骨堆,在迅速放大、朝他们靠近、充满整个世界!
这光秃秃的世界才是徐山的世界!
“徐山呢?!”
“徐山逃入血池之中了!”
在他们的注视之中,白骨山中突然流出汩汩的血流,在他们面前形成一个个红色的小水洼。
白鸦道:“周敏静,刚刚是金夫人看在你放她儿子的旧日情义上保护了你们。如今金夫人的世界已经完全坍塌了,现在你们所在的日世界完全是徐山的世界,我送你们出去。不能耽搁了。”
周敏静在看见白鸦的那一刻就突然明白了,他像看到鬼一样,疯狂地道:“舒夜她在哪儿?!我不可能,我不可能两次失去她!命运不可呢这么对我,我不可能,我不可能让徐山两次在我面前夺走她!”
天海豊的所有人都注视着他。
“哥舒姑娘是你什么人?”
“走。”白鸦突然携起惹月,如同一只凭空飞起的黑色大鸟,直接越过船舷,如同飞到炎龙号的船舷上。“周敏静,她给我的命令是保护惹月,作为人偶,我无法违抗主人的命令。
她没有留下给你的只字片语。”
顾沉星抬起手,仔细看了看那截撕下来的布条。他突然仿佛明白过来,他将那布条系在自己手上,然后和戈舒夜留在他身上用作伪装的灵络系在一起,最后系在炎龙号的缆绳上。
“玄清尘,帮我看好这条缆绳!”他说完,突然纵身跳入血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