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宫中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儿童们头顶剃光,梳着两个角髻兴奋地大呼小叫。
宫中请来杂耍的,顶缸、顶碗、套圈、跳圈的;变戏法的,放炮仗的,跑旱船的,挑着灯笼的,扮作小贩吆喝叫卖的……
拜了年,宫廷命妇们都穿着隆重,彩色锦绣的上衣下裙,头上梳着尖尖的䯼髻,整套的十二三件金银头面插在上面,挑心、顶簪、花钿、掩鬓,像是镶金边的一套佛像顶在头上。由于发髻不能像唐宋那般多姿,只能盘在头顶,妇人们便挖空心思用珠宝金银装饰。
命妇们手都拢在袖中以示端庄,纷纷给皇帝宴饮助兴,恭贺新禧。
“陛下。龙体可康健?奴婢听说,陛下服了沈公公进献的药师三神药,龙马精神更胜从前呀。”梁芳满脸堆笑地道。
与看官想象的不同,明黄色帷帐下,炕上盘腿坐着、穿着秋香色常服的,是个和颜悦色的胖胖的人。他头上戴了顶黑呢软帽,高高兴兴地看着这些庆祝活动,因为胖微微有点喘。
“恭祝陛下新禧。”一头戴金冠、腰佩木剑,似道似儒之人上前贺道,他手上檀木托盘中是一沓黄纸咒符,恭敬献上,“臣特在太上老君、三清圣君坛前供奉,辟邪吉祥,是乃陛下受命于天,洪福被于万民。”
“朕政有李通政,外有通元国师坐镇永昌寺,总算能在皇天后土面前说句真心话了。”
李孜省道:“陛下,道法自然,冥冥在天,陛下得到天神的庇佑,是乃陛下精诚所至,并非臣等人力所能为——臣等只不过是陛下与冥冥的桥梁罢了。
对冥冥的虔诚,并不表现在外在,每日唱念多少遍冥冥的功德;或者捐献多少金钱——如若这样,冥冥岂不是只青睐富人商贾、高门大户?冥冥只在乎于你的心对于它的感召。”
成化皇帝若有所思,道:“朕今日常常苦闷,觉得冥冥对朕的召唤弱了。”
李孜省道:“陛下,冥冥乃是至高无上之大神,无处不在、无所不知,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呼唤它的人——陛下有时候觉得冥冥呼唤微弱,乃是被这勾心斗角的世俗事物蒙蔽了天眼,削弱了灵性之故。陛下在最危难的时候,冥冥之神都没有放弃您。”
皇帝点头感慨道:“是了,在朕最危难的幼年,多次经历生死时刻,常常听到心中有个声音,叫朕不要放弃。”
李孜省道:“冥冥之神一早就拣选了陛下,所以只有陛下才能分辨方术的真假,这就是神之天赋——这一切的苦难都是冥冥之神对陛下的考验,命运的考验越是坎坷,就是在此时才能看出陛下内心中的神性哪。
冥冥不会抛弃任何一个信徒,就像落水的人,拼命挣扎会沉没,只有完全地相信冥冥之神命运的安排,才能放松地浮在水面上,就如同醉酒之人反而能顺水漂流而获得生还一般。
——如今国泰民安,这一切都是冥冥在扶助着陛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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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小慎微的王皇后陪伴皇帝行春节之礼,早早便称病隐退了,只因她根本不是这座宫殿的主人。
后宫实际的掌权人万贵妃,她在西暖阁坐着,一边看着后宫监史如流水一般呈递上来的账单、对牌:“陛下的皇父经历土木之变,于谦那帮逆臣拥着朱祁钰称帝,陛下由太子骤然被降旁支亲王,英宗皇帝连宫殿的门窗都被铁水封闭,只留一个小洞递送食物——有多少人想要害死陛下、让那叛贼的儿子继承大统?陛下屡有死生之险,是我带着他逃躲奔藏,期间多少辛酸?岂是现在宫中这些娇生惯养、风花雪月、只懂得往上爬的小蹄子所能知?
后经夺门,陛下才又回归东宫,成为天下储君。
这是因为天命在于陛下。
可是,命运完全身不由己的经历,没有原因的巨大的动荡,让陛下像个孩子似的吓坏了。他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他像只鸽子一样迷信。他不知道是用仁慈换来周围人的爱戴?还是用铁血换来其他人的恐惧、服从?
所以他都做——他不敢和任何人发生正面冲突,他不见朝臣、不愿杀人,非常在意言官的评价;他按照儒家圣君的一切行为准则表现,非常在乎天象的警告和天人感应。
他给于谦这老匹夫平反,甚至让朱祁钰这个叛逆也入宗庙,当年他们可是联手想要害死陛下!
——可是陛下,他心地太仁慈太懦弱了,这些并不能够换来人心、换来安全。
只有那些超越自然的东西,才能安慰陛下不安的心灵。”
沈自丹低头道:“陛下还有娘娘,陛下心中的伉俪只有娘娘、再无他人。”
万贵妃此时已是五张往上,虽然衣饰极尽尊荣,要说姿色容貌,顶是没了——年岁洗去了她所有的容颜,让她看起来严厉、坚毅。此言一出,她坚定如战士的目光,却突然流露出如同热恋中的女子的脆弱、温存:
“是啊,陛下只有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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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此时看见李孜省身后立着一个穿黑白道袍的人:“这位上师是?”
那人看上去四十岁左右年纪,须发皆黑,道骨仙风,他上前两步拜倒在銮驾之前:“陛下,草民也曾是迷路在红尘中的人,现在了悟能断,只欲追求冥冥。”
“道长平身吧。道长也曾蒙冥冥之神召唤?”
道士起身谢恩,再拜谢道:“贫道不才,曾有幸得上三山——故而可保百年青春。”
皇帝眼中微微放光,但并不完全相信:“道长,朕观看五雷法、堪舆术,天师术士,见得也算不少。不知三山派,是有何擅长?”
道士面不改色,回答自如:“启禀陛下,三山就乃是冥冥之神拣选在地上的国——故而三山之术,不用秘法,而是与天地万化呼应相合,也就是利用自然之力。
愿为陛下展示。
五行之说,起源于夏商,完善于战国,天人感应之说,更是西汉董仲舒独尊儒术。但木之素,仍为生命。在此之前,更古上人,在比生存之物更高更原始的,起源于四元素——水、火、风、地。
此为自然大能之秘法,能量之来源。
贫道资质愚钝,不会五雷背山缩地之术,贫道之能,不过源于此四元素。”
他言罢,挥起左手,手中水球转如仑,其声潺潺;又举起右手,此中火舌如曼珠沙华之花。他两手回环相合,哗地一声巨响,水火交撞,白色蒸汽骤然发出——其中飕飕之声,是一个小小的龙卷风在他手中生成!
道士双手如转轮(搓螺旋丸)一般轮转数圈,然后捏决一挥——白色的水蒸气如白鹤的双翅一般在他背后散开。
皇帝看得眼都直了,不禁身体前倾:“李通政,从何处寻来此等高人啊!”
李孜省上前恭敬行礼:“微臣斗胆为陛下推荐——白㰋书院,闻人悯人院主。”
闻人悯人上前跪拜:“陛下,只是这土之术,涉及天机,贫道不敢使用,只能在陛下龙威下透露一二。”
“道长请说。”
“戊戌日,土龙东出,会有地震。”
“地震?”
掌管历法的内监上前:“陛下,今日就是戊戌日!——妖道大胆!”
皇帝止住內官:“这是道长大能?”
闻人悯人摇头:“不,此乃天之意。”
“何意?”
“天乃乾,主陛下;地乃坤——物不平则鸣。”
“皇后?”
“贫道地位低下,怎敢妄语干预皇家之事,只待天意到来,贫道的忠心自然分明。”
“罢了,你下去吧。”皇帝有些厌烦,他多次欲废掉王氏皇后,改立万贵妃,但一则群臣反对,二则王氏、张氏、柏氏都是皇父给他选的妃子,王氏和被废的张氏张扬不同,性格谨小慎微,处处礼让万贵妃,连妃礼都免了,实在挑不出理由动她。
这道士虽然是在按照自己的心意揣摩,但也终究没什么用。
想着,他兴致阑珊,等待宴饮结束,就回到了自己的宫室。
才刚睡下,京城东侧突然红光漫天,大地传来震震。(继晓的傀儡攻击万花川迎风别业)
“陛下!”值夜的太监连奔带爬地跑进来护驾,紧跟着冲进来的还有万贵妃——她用身体挡在皇帝身上,在内监的护送下逃出宫室。
“现在什么时辰?”“未到子时。”
“传李孜省,去把那个道士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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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自丹看到漏夜,被皇帝传召入乾清宫人络绎不绝,钦天监太史令、内阁首辅万安、李孜省和带着头巾的道士,知道情势要变化。
钦天监还是老一套:“陛下,地震乃是天人感应,是乃上天提醒陛下,应命群臣修身反省。下诏减少贡献之物,整治边备,停止营造,疏理冤案,放宽银课、工役、马价,抚恤大同阵亡将士。并择吉日祭祀天地,昭告祖先。”
万安连连磕头:“陛下圣明,万岁万万岁!”
皇帝摆手:“就按照卿所说、再择吉日祭天。还有呢?”
李孜省上前道:“陛下,此震应在京师,是有大深意。陛下不应当复立西厂,再兴杀伐,与群臣对立。”(汪直查抄官员,也干扰了传奉官受贿,李孜省因此不希望西厂复立,再有直属于皇帝而他笼络不住的力量。)
皇帝心中动摇,他的确有处罚汪直后,等风头稍过再立西厂的意图——东厂和司礼监历史悠久,勾连庞大,总是有些掣肘,像刀子不够快。
皇帝看向闻人悯人:“道长,你语言土龙兴动,果然应验,可有进言?”
闻人悯人上前跪拜道:“贫道不懂得人事,只能从天地之法角度阐释,可能不如陛下之意。”
“说。”
“陛下可知,大地为什么会震动?四元素中充满能量,就如同水龙、火龙、风虎、土龙居于元素之中,游动循环。故可见水之流动,火之跳耀,风之盘旋,大地也是一样。洪水泛滥是因为河道阻塞;大地之所以震动,因为土龙在土中运转不畅,被某种力量压制。土龙只能愤然出土,就如飞鱼跃出海面一般,于是大地震动。
所以只要将这股阻滞了土龙运转的力量调离京师,自然龙气和畅,坤宁也复平安。
这更可带动一位女贵人体内的毓秀之气。”
“是什么东西阻滞了土龙?”
“请问陛下,年下是否有圣器进京,惊扰了宫中贵人?BJ城乃是龙气抬头之处,土龙本来运行旺盛,轻易不会有所触动,此圣器必然大能,可能与土龙相克,冬春主大凶(冰霜之使天寒之时内力最盛),入夏秋才能得安。”
皇帝未有表态,躲在屏风后垂帘听政的万贵妃已经勃然变色,叠声吩咐心腹宫女:
“唤沈自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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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拜见娘娘。”
“水土相克,还会有什么别的东西——我问你,那妖剑春水是否还在你手里?我看在你进献三神药的忠心上,才饶你不死——若这东西妨了陛下,妨了我腹中龙字,你十个头也不够赔的!”
沈自丹额上汗涔涔,他微微眯眼,细思对策:“回禀娘娘,永生之药既已大成,春水已请高人封存,以防备皇宫,保卫陛下和京师安全…………”
其心腹宫女凑上前耳语,万妃听完:“听说你刚调换了腾骧左卫指挥使?”
“娘娘英明。”
“就是他。罚他带剑给我撵出京去!就撵到大同去看长城吧!”
“是!”
“西厂的事儿陛下准不了了,要尽忠,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奴婢定当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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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自丹:
一个闻人悯人,像是对手早早安插在棋局之上、引诱我去吃的气眼,一朝做活,我方满盘皆输。
可笑是我押解他入京,亲自送他到陛下面前;而却直到他登堂入室,我才恍然察觉。
此番一来,西厂复立无望,我手中无权无兵;刚入我手的腾骧四卫被他们打发出京,京师的武力守备不在我手;春水也远离了我的视线,非常容易被中途截走。
只是他们用天象之说,要把春水赶出京城之外,只是为调虎离山,还是春水背后还隐藏着一个圈套?
朔:督主,紧急情况,迎风别业被袭——韩大人已带腾骧左卫来救,但事发蹊跷,残说当时天地大震,请督主援救。
沈自丹:隐藏在黑暗中的对手,你们难道真的可以呼风唤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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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昌寺。
转过三大殿,继晓和他的信徒们修行的红宫。建筑底部为夯土,上面木栏楼阁,不施漆画,异常朴素。进入大殿,里面却别有洞天——
几层楼高的内堂中,抬头望去,藻井旋转着通向天顶,墙壁上、木梁、阑额上,都用颜料密密麻麻地画满了壁画,简直如同在敦煌的佛窟之中一般。堂中法器、灯烛、祭器,皆是人骨人皮所做,整个红宫鬼气森森,就连地板的缝隙中也填充着似是人血干涸后的暗红色蜡迹。
正中,继晓所坐的莲花座后,是一幅巨大的毛毡织就的巨大的绿色度母像,脚下踩的是六道轮回。六道之轮中业火诡道,以各色不同颜色、活人的头发编入其中,狰狞不可描述。度母绿色皆是以孔雀石镶嵌,而那莲花座竟是以红珊瑚做成。
正如他额上一抹血红。
“通元国师,久别无恙。”闻人悯人双手合十,“还要多谢李通政大人的引荐,你我才能再得相见。”
“大胆疯道人,敢对住持大人无礼。”
继晓眼皮微动,眼尾红色的痕迹褶皱,细长的双目睁开:“佛陀之前,不得无礼,下去吧。”众沙弥散去,他嘴唇上露出一个凉薄之笑:“贪婪的陆上之人,你将血池弄得如此污浊,和本座有何话说?”
闻人悯人毫无愧色:“国师大人,都是追寻永生,我们只是各自踏上了不同的道路,有何高低之分?”
继晓目中玩味之色仍如三途川之水,伸出长指甲的手捏决,如诅咒的昙花盛放又转眼凋落:“你为了保持这具躯体的长生,每当步入暮年,就进入血池浸泡,期以原海血池之力,唤醒细胞的全能之力——现在的你,也记不清自己到底是第几代的复制人了吧?
我看到黑墓之中你遗留下来的一代代自身复制体的尸体和碎肉,
那些被原海之力打散的你的细胞,还混沌地漂浮在血池之中,如同一锅肉汤。
而那些被你抛弃的上代躯体的每一个细胞,还被你追求永生的执念驱动,它们不甘地聚集成群,如同被打散的真菌蘑菇、海绵动物,破碎的细胞还想再次组成宏观的躯体。在原海里翻涌。
真恶心。
你躯体的完整性也越来越难以维持了吧?
施主,你是否常常半夜惊醒于噩梦,梦到自己手臂突然脱落,躯体化成一滩尸浆?”
闻人悯人被他说中,并不否认:“对于死神的恐惧,是每个生存之物的本能,每个人、每个生命都不能幸免。这也是三山对我的考验——以我虔诚之心,总有一天会获得三山的豁免权,获得永生。
倒是你,你被封入这躯体,不死不灭,不得超生,滋味如何?”
妖僧双手合十:“我并不畏惧死神。”他抬头环视这鬼气森森、充满人骨人皮,如同人间地狱,“我崇拜并且追寻着死亡——只有死神才能将我带入无上净土的十三天之外,西方极乐。”
“看来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只有药师族能够达成我们共同的祈望。”闻人悯人道。
继晓默许了他们的合作,他微微有些好奇:“你说人类的皇帝,为了获得永生,会选择我们之中的哪条路?”
闻人悯人露出嘲讽的表情:“他没有勇气选择任何一条——人类的帝王追求的永生,只不过是永远享受荣华富贵的生活、至高无上的权力——如果他们真正如我们一般体会过了永生,体会了变成肉泥、乞丐、被烧杀、如泥土般佝偻匍匐在大地上,被人类唾弃,经历生老病五蕴盛世间一切之苦,亲眼见证和经历人类所有的恶……”
继晓微微摇头:“没有人能承受世间所有之苦、承受人类所有的恶——药师也不能。到那个时候,死神将是唯一的仁慈。不过——你承诺给我的春水呢?”
“国师前番自取不得,贫道已用计将春水与沈自丹分离。到时候凭借国师妖力,还愁宝器不得?”
“哼,远在天边,就算是本座的法力,傀儡之力也会减弱。”
“你真的认为春水能够解开你的诅咒?”
“只有白剑可以解开我的诅咒。”
二人略住言语,忽闻门外有沙弥报告:“住持大人,国舅万喜大人入寺拜访。”
“请国舅大人入精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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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大人,可有秘法?”
“阿弥陀佛。国舅大人此来,可是皇贵妃娘娘之意?”
万喜叹口气道:“哎,国师大人有所不知。贵妃娘娘素日约束我们兄弟甚严——说实话,这封赏后妃母族,乃是我大明朝祖上历来的规矩。我父亲兄弟拿个指挥使当当,也不是什么内阁首辅大臣,不就是朝廷看娘娘为陛下诞育子嗣劳苦功高,给咱们养个老……
就说我们是什么外臣佞幸!
当年土木之变的时候,要不是娘娘拼死护着陛下,也算是对社稷有功,不然,哪有今天啊?”
继晓不看他,直看着茶碗中微微荡漾的涟漪。
“西方有宝树,果在菩提中。娘娘当年可在佛祖前发下了什么愿?”
“嗨,大师,你就别卖关子了!我来就是想替娘娘问,娘娘命中是否真的无子?”
继晓双手合十,闭目吟诵了一段地藏经,突然抬目:“贵妃娘娘有子。”
“真的?!”
“那个孩子是她一生荣耀的来源。”
万喜眼珠像是被欲念之火催着的煤炭,从黑色的小珠子,燃烧成发光的赤红:“娘娘之子,是未来的皇帝!那如今位子上这小祸害,哈哈哈,岂不是命不久矣!”
继晓垂目,笑而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