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一,昏,长庚星乍现,众掌门集中于密室。
戈云止:“就在今日。提前熔剑,打他个措手不及,让他们扑个空。”左观止笑道:“嘿嘿,小看老头子,在丹炉前混了这么多年。先在熔炉里把剑烤个半熟,咣唧丢进硝水里一泡,再咣唧丢进地火里,哪怕是真金也不剩渣渣了!”乔老酒:“早上已叫他们十人斋戒准备了。”
寒风如刀,泛黄混着冰碴的草原一眼望不到边,一小队人马如猎鹰的阴影拂过将暮的大地,远处是一簇簇的经幡与白塔,像是丛丛坟墓与墓碑。刀目白翳的靳孝海低声吼道:“成败在此一举,务必在申正三刻到达柴家集,不然小心脑袋!”后面一个天然卷,拳毛狮赵忠全,再看,跟上来的是二档头、三挡头,东厂高手尽数出动!
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
施七:原计初三大潮黄昏,日月星三光俱在。今月黑熔剑,大不利象。换阵,生门主命,南代北斗!
第二次阵位(南斗):天府星(袁培)天梁星(闻人悯人)天机星(乔老酒)天同星(风成寰)天相星(左观止)七杀星(戈云止)
丛阵:令(闵少悛伤)荫(杨昶)善(晁醒伤)福(袁彪)印(沈芸伤)将(乔安贫缺)
火舞燃烟,宝相庄严。戈云止、闻人悯人、乔老酒、袁培与严从慎各自站位,看祭阵中昆仑弟子繁复的祈求上天保佑的仪式。严从慎附耳道:“华山弟子审问,那乔安贫仍不可信,封剑室那夜他说是听到妖剑异响才去查看,晁少主的事,他不认,今日牢房门闩尽断,他却不承认逃跑。”沈芸整整衣衫入阵;戈吟霜抻头:“咦,姊姊与表姐怎么还没来?”
左观止一声悠长的喉息:“芸芸俱在,三光同矅。万化合一,百川归冥——开炉!”
紫铜八卦炉已被熊熊地火烧得红烫,仿佛一块麦饴糖,马上就流淌熔化了一般。昆仑台弟子站好八卦位,左观止将封匣竖直插入炉中。紫檀木下立马变色、裂缝、红热、燃烧成白灰,里面绢本的《华严经》呲啦地卷曲起来,冒出大火苗,舔着妖剑的剑鞘,噼啪几声,剑鞘也冒出一股燃烧皮革的焦味,火舌直接舔在了白刃上。嗞呀——一阵凄厉的金属刮擦的声音从那剑中释放出来!众人一阵心神错乱,纷纷出现幻象!在火的炙烤中,妖剑周围突然出现成篇蝇头光楷,如彩带符纸,绕剑中轴呈筒形与球形转动!混乱中凝目定睛:《寒玉经》《天摩录》!
“稳住!结阵内息回环,静心颂咒,不要去辨认那邪法,不要听那妖剑惑人之音!”
“报——盟主,山下有人马冲阵!霜眼儿,靳孝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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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一,晨,寒夜料峭,东方将明,燔火未熄。
“乔姑娘,大小姐可安?”“沈公子,小夜无事,只是盟主令她不得出阵。”“如此一来,却邪阵该当如何?”“安真次来正是要通知公子,左掌门命各位少侠,请回房斋戒不得出门,今日恐有大事。”“原来如此,多谢乔小姐提醒。其余人呢?”“对了,听谢先生说,晁公子已经恢复意识了,虽一时间没法恢复功力,但站阵点位之力尚可,却邪阵如此便补齐了!”“如此甚好。”“沈公子还不回寰?”“哦,乔姑娘,虽然经你通知。盟令之事当然要等待左老前辈在松露台下达,我前去确认一下是否有遗漏。告辞。”
安养室一少年背如白板,身披单罗外褂,倚在床上,手中瓜片翠汤荡漾,面前烧着一盆安息香。“晁六弟,绿茶性寒,刚刚恢复,不宜多饮。”“沈五哥,你害我匪浅。”“不,我是救你。”
“沈芸!舒夜被禁足那日,我在鸽棚找到你,你在干什么?”乔安真猛地推开门,“还是我们打开看看,一切就分明了!”
沈芸竟然诚恳地说:“乔姑娘,全是误会,不信请自检看。”竟将作势将那束好信的鸽子捧与乔安真。
“师姐小心!”床上戈舒夜假扮的晁醒突然翻身而起,一镖将企图脱逃的鸽子钉落地面。
“偷学出云十九剑,能为男子声,铮铮然有金石音,大小姐,你果然堪为阵眼。”
“我一直不肯相信,呵,我竟一直不肯相信。——杨昶那日质问你,如何能在莫家村便得知慈恩寺之变?我也一直不明白莲花王女所讲的故事有什么深意,直到晁醒受伤,服下药师三樱桃的人能感应到寒玉内力,他能见你内力光华逼人——换作是我,也感到忧惧担心。”
沈芸仍表情平静:“大小姐,你们几人纵然疑我,不过因为我远道而来,也没有什么证据。既然晁六弟还未醒转,今日熔剑完成,也就了了我的嫌疑——”
戈舒夜突然一招朝沈芸直袭而去!
沈芸受惊一退,眼中平静的水波片片碎裂。仿佛那是一汪冰封的寒潭,安静的冰面终于被深藏的暗涌冲破,露出疯狂而狰狞的笑意:“——大小姐好胆色!”
却道郎心如春水,半似乍暖半尤寒!
乔安真也惊得目瞪口呆:“小夜——”戈舒夜竟直接朝沈芸腰带掏去!
沈芸退了——
戈舒夜惨笑:“没有人问心无愧的——(她突然怒吼)你这条阉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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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今日起,你被选作药师。人类加给男人与女人的所有苦,都将加诸你身,直到神叫你拿起刀剑,向他们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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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泛滥,东厂冲阵先锋部队几十人冲进阵中,靳孝海挺刀当先,昆仑弟子纷纷不敌:“抢夺春水!今日杀一个,赏黄金十两!”杨昶闵少悛等人奋不顾身,提剑抵挡,斗在一起。
“靳当头,你们行程如此仓促,不知来不来得及回去复命啊!”此时妖剑鸣声已大大减弱,外围文字开始模糊,这是妖力崩溃之象!左观止雀跃如孩童,内力如棉抽卷,将那红热的大铜炉向地火的裂缝处推去;戈云止一掌平推而出,劲力千钧,炉盖咣当一声落入红水,转眼熔融如蜜糖!乔老酒运起四十年梳山内力,缓缓将大炉掰倾,炉膛中丹药零碎夸啦啦落入岩浆,春水颤动了两下,不可抗拒地,被重力拖延着向下坠落!
“不——”靳孝海寒玉内力全出,刀如北风,竟要一跃扑向铜炉,但他太晚了,剑已脱离了炉身,自由下落。
火光映照着左、戈众人汗津津的脸与急迫的眼神,与东厂众人惊慌的眼!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坑沿儿上,仿佛他一直就在那里,只是前一刻别人看不见他,这一刻突然能被看见了一样。
但是所有人都没顾得上吃惊,僵持住的人仿佛过了一刻才明白过来要吃惊——他太应该出现在这战场上,却不是现在,不是在那沿口。
一道人影弧线跃过地火的裂缝,身躯舒展如猿猱度江、惊鸿照影,这样平静而美妙,如果这水面不是熔金。此时剑已被烧得红热,众人想如若白手上去,必然皮焦肉烂。白得如同透明的长指爪抓住了春水,接触的一刹,突然鸣声大作,一阵清寒之气四溢扫荡,地火也被这冷气吹得黯淡了一下。
少年逆着光,姿玉树而貌绝美,艳光超越了他应有的性别,如同朝日之上的一只蜻蜓,又如立于红莲之火上迷狂的神子。携着内力的叹息犹似一声悠长的唱腔。
“涧底束荆薪,归来煮白石——”
他修长、白皙、指甲干净的手指,缓慢、仔细、微微颤抖着拂过剑身。
“不可碰那妖剑!”戈云止大声警告。
“哼,你们以为我是谁?”
剑尖朝天一抖,一股清寒之气直干地火穹顶,在上面凝出一片雪白冰晶。
躁动不安夺人心神的妖剑,混沌的异响一扫而空,静静拜服于谪仙般的少年手中,他这样强大、平静、美丽,叫人忍不住惋惜起来,他竟是个阉人——水寒煮玉,妖剑认主!
靳孝海眼中放出光来,交手而拜:“沈公公!”戈云止目眦欲裂:“何人能劳动霜眼鹰、拳毛狮,——沈自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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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拖着剑走下来,依然风致从容,恭谨温和之态却早已一扫而光,凛冽狂飙,春风已然化为朔风!
混乱中冲上来的群雄,渐渐围上被炸成断壁残垣的昆仑台,火光照映着一双双眼仁闪闪发光,它们有的苍老浑浊,有的年轻犀利,有的杀心勃勃,有的明如寒星,恐惧、希望、担忧、疑惑、震惊在那些眼仁里一一呈现,如同月下湖面破碎的碧波,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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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藻宫詹士领大内御马监太监,沈自丹,见过陕甘各位英雄。奉万贵妃娘娘凤台懿旨,征古剑春水为国用,内务府可作价补。余皆良民,当体娘娘为国分忧之心,速献不得藏私。见令如见驾,钦此。”他微微一笑,怀中掏出一个熟铜令牌,掷在地上。他念敕令之时,东厂先锋杀手竟无一人敢动,都毕恭毕敬地面东而立,大礼而拜。
严从慎吧嗒一声扑在地上,双手抖抖嗖嗖地捧起那“内务府敕造”令。众人中响起一阵不安的切切私语“沈自丹?”“就是万贵妃娘娘眼前的红人、沈自丹?”“听说汪直去了后皇上有意让他执掌西厂?”
戈云止冷笑:“沈公公,杨案历历在目,事到如今,你以为一块铜牌就能忽悠住我们整个陕甘绿林么?”沈自丹笑:“戈盟主,先礼后兵仁至义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尊王令,那可是十恶之罪的大不敬,要族诛的。戈盟主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不想想妻子儿女,也不问问你这帮兄弟是否同你一样糊涂?”戈云止义愤填膺:“沈公公难道以为陕甘会束手就擒?”一声令下,“阉狗不可能放过我们,今日趁他们势单力孤,杀!”戈云止带动双重阵法,车轮一般向前裹去。
“既然如此,我便会以武力强抢。”
第一个接阵的是袁彪,沈芸轻蔑一笑,横剑当胸一拍就将他击飞出去,根本没有使用剑锋!袁培见儿子吃亏,飞身上去接住,展开袁门五段拳,如豺狼大虫,向沈芸面门扑来!只见沈芸身子平平后撤,如纸片一般飞起、旋转,避开袁培击他小腹、胸口,虽然拳拳内力如风,竟都擦着沈芸外袍飘过,没有一拳能够近身。“袁门五段,刚猛有余,灵巧不足,袁掌门廉颇老矣。”果然身躯高胖的袁培,几圈下来已然气喘吁吁,沈芸不耐烦地对他使用了和他儿子同样的手法,击飞出去。
闵少悛第二个接阵,破剑式从半空一冲而下!“独孤九剑潇洒恣意、破空无当,闵兄,你寄人篱下前途幽暗,可恣意么?”沈芸竟不闪不避,直挺春水与独孤九剑正面对刃——火花四溅,一阵剑刃绞缠破碎之音,闵少悛手中剑刃竟碎作千片!春水经过火锻,此刻竟化绕指柔钢,闵少悛冲势不住,只觉耳下一凉,半片耳廓飞出。乔老酒看得急了,一跃而起,出手相助,梳山剑内力沉郁混沌、重在防守后击必中,他摆下姿势,只等沈芸来攻。沈芸却失笑:“乔家老,乔四哥曾嘱咐过我,生死之搏千万不要用梳山,因为太慢了——”话音未落人影已碎,仿佛刚才说话的是一缕鬼魅一抹残影!春水自胸而胁,乔老酒半边衣袍已然被削下!再旋就是半片身躯!
“士可杀不可辱!”杨昶飞身而救,倒背沉舸与春水搅在一起。“沉舸原是玄铁,有磁性,故而可压制春水。”柔软的春水已被沉舸吸弯,“不过……”吭吭吭,寒玉真气充盈,竟将沉舸冻得脆硬,且内部发出嗡嗡的合鸣——沉舸被春水同化了。杨昶只有放弃对峙、奋力回撕,眼看沉舸刃口被啃得坑坑洼洼,他不拘展力,出云十九剑奥义大展:雁字荡、鱼龙回首,鸿鹄宿雪!高低回环如行云流水,杀气四溢如青鹰展翼!然沈芸已通过戈舒夜的残招看透此三式:跃出直击、侧身击胁;乘势环扫、击肘;斜下横拉、反手刺腕;踢、击膝;直击、侧闪;旋转回扫、翻身压顶;回马,沈芸拔地而起如同一只陀螺旋转,当地一声震开回马之势;招招锐不可当!原本纵横捭阖的出云十九剑缩手缩脚、四处碰壁。“你完了,该我了!”妖剑如灵蛇一般飞出,缠在杨昶颈上!只要他一收,就是身首分离!
眼看危急,乔安贫不顾一切,飞身进入战团,他单臂搂住杨昶脖颈,一阵剑哮响过,手臂血肉模糊白骨尽露!乔安贫左臂无力下垂,站定,右手单手持八斩刀伸出,示意挟刀揉手。沈芸一笑,右手一抛,左手挽个剑花背在背后,竟空手与乔安贫揉手!
“你看看他们,弃你如敝履,乔安贫,你不是已经发誓忠于皇室,为什么要来?”两人揉手剑光如飞梭,沈芸却仍有余力侃侃而谈,发觉乔安贫忍痛揉手已臻极限,他撕开乔安贫右小臂肌肉,单手捏住乔安贫咽喉,将百四十斤的乔安贫拎了起来——寒玉华爪!
“放开他!”戈云止双刀上前,雁翎刀!
“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寒玉经的内力清寒而霸道,如同一声叹息——金、石、交、撞!不对!沈芸唇角一吊,剑侧锋与戈云止双刀擦出火花,轻压腕子回手一偏,一剑贯当胸!
刚刚冲开穴道的戈舒夜打开安养室的门,此幕远远映入眼瞳。
地火神潭边上的沈芸淡然悠闲,撩起袍子一角擦拭春水:“反贼戈云止已然伏诛。下面各人听着:凡放下武器顺王令者,一律不追究;主动投诚交待密谋过程者,赏白银十两、领食邑五十户、造册入官籍为西宁卫铁杆府吏!昆仑台弟子,有愿从及献春水文案者,可移籍进京领钦天监职务!”他站在权力的裙带上,然而这已经足够,高高在上地俯视着这群在陕甘大地上艰苦刨食的草莽。
严从慎双膝一软:“皇上万岁万万岁!”众华山弟子见领头大师兄跪下了,虽然诧异不禁纷纷跟着跪下。袁门与梳山掌门已然被放倒,弟子懵懂地左右看看,三三两两也屈了膝。人群的愤怒像海潮一样退却成恐惧,一时间都是兵刃落地之声。
“各位都是深明大义的,既然如此,请赵档头将诸人造册、发放赏金,昆仑台由东厂征用!听令,来将分为两队,一队收了他们兵器,收押死硬分子!靳当头带另一队,即刻随我回西宁卫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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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舒夜:
灾难发生的那一刻如此平静,波澜不惊又无可挽回。没有,我没有像人想象的那样,会有愧疚感、或者觉得如果我能提前一刻赶到爹爹就不会出事,因为这些都来不及,那一剑刺得如此干净利落,没有炫耀、没有仇恨,甚至给人一种“这就完了?”的诧异,仿佛他们理应大战三百回合再力竭拼掌等等。
而没有,只一剑。
人的血肉是多么脆弱的东西啊。
我只是恰好看见了而已。
除了被击伤的,周围人都三三两两地跪下了,如同时间一到就退潮的海浪,一切的义愤填膺热血沸腾不过被证明是逢场作戏,人像鸭子一样被赶作一堆,期待着发放赏金。一切发生得太快,我的脑子里只剩下——快逃啊,趁他们还没有注意到我,快逃快逃!后厨有条小道通往半山腰,那里堆了许多垃圾,还有茅坑的化粪池,平常不会有人去,唯一的生路。我调头快步离开,顺手扯了块毛巾包住头。松露台与地火神潭人声鼎沸,后厨这里却静悄悄的,天色已黑,只有一个打着瞌睡的厨娘。我翻过许多烂菜叶,脚踩着咯吱咯吱不知道什么的堆积,推开满是油腻的小栅栏,踏上只有一人那么宽的山间小路,另一侧就是万丈深渊。没有月亮的夜里,三星挂在天空,我手里什么兵刃也没有,只一条柴堆里顺手抽的干树枝子,风声鹤唳,但什么也顾不得了。大约走了一刻钟,一人高的荒草中出现几块石头砌边的薄田,小路下了一个坡,同通往柴家集的大路连在一起。只听地面一阵震动,一阵马蹄泼喇喇卷过,我赶忙蹲下躲入荒草丛中,直到脚麻身冷。
靳孝海及东厂众杀手护卫着——沈芸!
等火光消失,我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到柴家沟,出离绝望,莲花王女他们走了,走了!最后的救援、唯一的希望熄灭了!环顾四周,不过三天,那破败的谷仓还在,狼爪的痕迹还在,湟水蜿蜒的身躯还在,甚至那篝火的灰烬、刀剑的痕迹和盖在我们身上的柴草还在,我想起那日莲花王女告诉了我们春水的秘密,想起杨昶质问沈芸时他不慌不忙的表情,想起我是那么愤怒而歇斯底里。那时候沈芸是如此平静,比起焦虑的乔安贫、激愤的杨昶、怀才不遇的闵少悛,仿佛是所有人中唯一一个不在乎春水的人,
——我居然相信了他!
沈公公!——这多么好笑!
都是我害的,都是我害的……联盟破碎,大厦已倾,连莲花王女都已经带着族人远避他乡……在这荒莽寒冷的边塞大地,只剩孤零零弱小的一个我,甚至没有一把兵刃。
“倘若有朝一日你自己作出了选择,你就能保证自己一定会甘心么?”
我选错了!
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寒夜的荒原突然传来一阵马嘶,一个黑影冲破夜幕,在我身边打着转。我向它伸出手,它闻了闻,把头靠过来——乌云连珠,马还在,人已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