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鹏不是瞎子,自然看到了这帮想拍他马屁的狗腿子,一点情面也没有留,招呼也不打就自顾离去。
黄少平听到了高纯与书吏的对话,把书吏唤了过来,呵斥道:“你刚刚说什么,段大人过去了,为何不通报!”
黄少平被人生生放了鸽子,心中那个怒啊,正愁这一肚子没地方发泄,这小子不是自讨苦吃?
书吏支支唔唔不敢答对,他再傻也看得出来,这时候就是挨骂的份,连头也不敢抬起来。
高纯一看,大手一扬就给书吏一巴掌,只是力道不大罢了,算是给黄少平出一口气道:“这点眼力都没有,瞧瞧让黄大人等受这份罪!你知道还不早些通传,把段大人给我留下来!”
书吏捂着脸,满腹的委屈。
其他人被吓得倒吸一口凉气,黄通判这分明是杀鸡给猴看,别以为新领导来了就不把他这个冷灶给忘了,烧起来一样能让手下这些人不好受!
“小的。。小的也不敢断定便是段大人,万一认错了,岂不是闹了。。大笑话!”
高纯骂道:“笑你娘,谁敢笑,今天这么严肃的日子连黄大人都如此重视,你等当是儿戏?”
一个州府的书吏也不算是一般人了,宰相门前还算是七品官,被高纯就这样喝骂着,竟然还嘴也不敢!
高纯地位也还可以,关键背后还有一个哥哥,都当上了首都公安局长,这可是天子带刀护卫一般的人物,得罪不起!
高干也算是威远楼出去的干部,大家知道这两兄弟的手段,更没人敢说高纯的不是。
“大人您看咱们现下是。。”
黄少平哼了一声,袖子一甩道:“还有什么好看的,人家都当咱们是个屁,放了也就放了,难还成还在这里侯着,干晾?”
一行人只能败兴而归,回到威远楼,门房来报段大人已经到了府衙里,正侯着各位大人。
众人你我大眼瞪小眼,段鹏唱的是什么戏,这一看也是位难缠的主,还没正式开始工作就耍这么多小手段,以后还有好日子过?
正常之上,那条案上的官印正用大红绸布包着,里面是一方紫檀木匣,赵惟宪临走没把这玩意带走,他看不上!
后面正坐着段鹏,官服都没换,身上就穿着一身普通的素袍,怔怔地看着堂上的屋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众人进到衙上,分列站好,黄少平走到案后,虽然很不舒服还是挤出笑脸对着段鹏道:“段大人是从何路进入清源县城,我等竟然全然不知,某早想给大人接风洗尘,竟寻不见人!”
段鹏正在出神,沉浸在思考这一系列操作背后的阴谋当中,全然没有听见黄少平的话,连接茬也没有,众人看得更是后怕,这。。主官不和!
段鹏一来便要立威,论起资历,黄少平差这知州的位就只是临门一脚,在泉州通判这任上呆的时日也够久了,不少人也认为这一次黄少平升上去是十拿九稳,谁知道半路来了一个段鹏!
黄少平这人平时也不是好事之人,早有归隐之心,可是这尊菩萨当年也有怒目手段,谁敢跟他犯横,他决计也不会随意屈服。
黄少平见段鹏有轻慢之意,黄少平一甩手,连理都懒得搭理,胡子气得吹了起来,往后堂走了进去,留下其他人呆立在原地。
剩下的这些要么是地方上的官员,要么威远楼各房的主事书吏还有地方部队的几位主将,他们哪里敢学黄少平,黄少平人家要资历有资历,人往那一站别说知府,就是转运使大人来了也要客客气气的,就段鹏年轻气盛,敢给黄少平难堪罢了。
现在好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段鹏就把他们晾着,一站就又是小半天。
段鹏的老跟班范为见众人干站着,朝高纯使了一个眼色道:“诸位大人还是先散了吧,不敢耽扰诸位的公事!”
有了领导的亲信这句话,众人这才敢缓缓退去。
段鹏的到来给威远楼蒙上了一层阴影,因为这个开局并不愉快。
当年赵惟宪来到清源的时候就碰上山民造反,从那以后他对这个地方就没有过好感,平时也极少外出见客,原来官商不分家,都是座的贵宾,从赵惟宪那一代开始,威远楼就极少与商道上的人走动,城内几家大户还被勒索了好几百万钱,对赵惟宪列是耿耿于怀!
梁子早就结下来了。
本以为新来的领导是一个转机,谁知来了一个连当官的都不给面子的人!
清源的官员比任何地方的人都要安土重迁。
他们信奉一个永远的道理,做官就是为了赚钱,说什么为了老百姓为了朝廷那是骗人的鬼话!
几乎威远楼里的每个人官员,他们在这个城市面都有几个铺面,经营着各类行当,光靠朝廷那一点俸银如何能养家,如何能支持得起这些开销,那不可能,只有靠自己开源!
所以在清源这个地方有个传统,商人并不像其他地方那样惧怕官府,官府也不会把商人视为自己下蛋的肉鸡,一言不合就宰了吃肉。
两者更像是共生关系,有朝廷的政策,商人生意才能更好做,有商人的支持,朝廷的税收才能更好地征收,不用暴力征税抢税,商人很配合很主动,一副融洽的样子!
所有人都担心,这种局面在打破以后,关系还要更恶劣。
因为不少的官员很排斥跟商人打交道,尤其是段鹏这种听说读书读得特别多的文人!
段鹏还久久不能自拔,震惊他的是,如今的朝廷已经变成了这样,一个草民竟然能决定一个知府的去留,要是换成其他人呢,是不是还能决定官家。。
这些人的势力太强大了,梁川既然能把自己扶上位,那要拉自己下马。。
段鹏的背后一阵发麻。
万幸的是,自己与梁川认识并不是一年两年,梁川也早有机会接触到自己所不能接触的层面,自己认识的梁川并不是那种弄权的人,起码自己是有原则的朝廷命官,不会与他苟且,他更没有
要自己做一些对不起老百姓对不起朝廷的事。
这才是万幸!
他并不知道,他下意识的举动得罪了那么多的人!
不过官场就是这样,往往得不得罪人不取决于你做了什么,而是取决于你的位置。
位置而言轻,便是不做什么也是对他人的大不敬!
你骑在别人头上,拿着鞭子抽别人,别人还得给你大声喝彩助威,这就是弱肉强食,没有任何道理可言!
随从范为极少看到主子这般失魂的状态,读书人自负,落得这般样子,显是打击极大。
于心不忍的范为还是劝说道:“我看这一整日大人都是无精打彩的模样,是不是对朝廷的安排有些考虑?”
段鹏回过神来道:“官家之想我等岂敢乱加揣测,我坐了多久了?”
“坐了已有半天,是否吩咐后厨开始准备午饭?”
段鹏不想吃东西,叹道:“不必了,你去承天巷帮我把梁川叫过来。”
范为低声道:“刚刚府衙内的一众官员全部来拜访大人,大人却不加以理睬,现在却将梁川一人独自接见,是否有些不妥!”
段鹏这才反应过来,急问道:“何时有人来找我过,我自坐在这里便觉着这偌大的府衙空落无人,正好适合自己想些事情!”
“我见大人沉思,便让他们先退下,大人自已斟酌一二,新到泉州府,虽说大人为官一任,也不好与同事搞得太僵才是!”
范为是段鹏的下人,但是更好一个军汉,他身手很好,没想到讲起话来慢条斯理,逻辑更是清晰,帮段鹏分析起道理来,竟能讲得头头是道!
“亏得你提醒,免得他们说我看轻他们!”
范为笑道:“大人考虑得是。”
段鹏想叫梁川来问话,无非就是他心中的症结。
到底是意外还是梁川的作为,让他真的一飞冲天。
连升三级,哦不,他原来只能算是六品官员,现在升为五品知府,放眼整个大宋朝,能有这能耐的人不超过五个,官场从没有意外,只有意外死亡。
他也打听到了,汴京城里,竟然真是夏竦一手保举的他。这等于是把他贴上了夏竦一党的标签,虽说他问心无愧,与谁不结党不营私,可是以后就由不得他了,清流会排挤他,许多忠义之士更是会瞧不起他!
造化啊!
高纯退出威远楼,便找上了司方行,两人看着段鹏这样子也很是忐忑。
段鹏军官出身,治军有自己的一套,司方行是兵油子,高纯是半路出家,也算半个丘八,万一段鹏乱来,他们的富贵可算是到头了。
司方行最是担心自己的前程:“段大人出身兴化,那里是三郎的老家,咱们去问问,怎么跟段大人搞好关系,万一段大人油盐不进,咱们日子也不好过!”
“我担心的正是这个,段大人整治不了咱们,可以把咱们调走,你说咱们就跟这树一般,挪了窝那不得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