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川脖子上的木枷还套得严严实实,想翻个身都极为困难,这来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善茬,梁川最担心的是有心之人半路想劫杀自己,现在自己手脚被缚,等于是砧板上的鱼肉。
他伸脚踹醒打着呼噜的董钱二人:“有情况!”
劫道的强人!董钱二人吓了一个激灵,说啥来啥,梁川这个乌鸦嘴!
松林里传来一阵人马奔腾的声音,夹带着呼喊与咆哮,喝令三人呆在原地等死,战马扬起了一股烟尘,马蹄声越来越清晰意味着人马越来越近!
“这里不是西北前线,怎么会有兵马往来,肯定就是劫道的强人,快,帮我把枷锁给卸了,我帮你们抵挡一阵!”
自古以来都有劫道的人,但是极少,这些人往往是团伙犯罪的余孽,否则除非脑子泡过水,没人会干这种蠢事。
流配意味着不是死刑,一但到了配刑地挂上号就等于任务完成了一半,人也就是配刑地的户籍,发刑地的官员便不会再管这些配军。在配刑地使一点银钱,不说可以直接免刑,不用受罪还是可以办得到的。
这也是为什么刘太后听说梁川这厮这才判了个流配急着差点跳起来。
押送的路上要是敢杀押解官差逃跑,那就是妥妥的死罪!试想一下,一个可以判死刑的人判了个死缓,谁还会脑子抽风去故意犯罪,那可是就马上变更刑罚,直接就执行死刑!所以再蠢的罪犯也不会这么去做,还不如花一点人事,可以把事情办得更漂亮!
梁川可以肯定,来的这拨人不是耶律重光他们,他们骑马讲究效率而不是排场,这样堂而皇之地过来劫道不是他们的风格!
钱道威两脚发麻,烂泥似的瘫在地上,董行竭力想从包袱里拿出枷锁的钥匙,可是他的手也在抖,钥匙好不容易拿了出来,拿来要解开木枷就是打不开。。
梁川看着董行的手干着急,董行也不解木枷了,从腰中抽出腰刀,两手握着腰刀等着敌人的到来,干颤抖。。
这队人马终于到了,个个骑着高膘的骏马,追到还有半射之地压住马头,这帮人就差往自己脸上刻着土地匪两个字,个个都是杀气腾腾,身上刀疤刺青无数,指着三个人问道:“人犯可是梁川?”
果然是对头!
董行一听知道梁川名姓,料想不是贼人,还答应了一声:“是了,敢问好汉是谁?”
这帮凶徒追得好不辛苦,一看正主登场,嘴角扬起一丝冷笑,马上就露出杀意!
“杀!”
这队人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驾驭着战马挥舞着砍刀杀将而来,梁川看着两个脚肚子打摆的官差,就怕他们两人有个闪失,将来朝中的小人自己安一个杀官逃跑的罪名,马上喊道:“愣着干嘛,快跑啊!”
这些悍匪明显是冲自己来的,不关董钱二人的事,梁川一喊,两人才反应过来,小命要紧!撒开腿子跑得比兔子还快。
松林茂密而幽森,就像何麓梁川望乡老宅后面的葫芦山那片老林子。
梁川游走在松林里,早些年李初一让他在林子训练的结果竟然在今天发挥了作用,松林里弯虬盘绕的树根与树枝,成了自己最得力的掩护,战马不能跑直线,绕来绕去,好似捉迷藏一般,马蹄被树根一绊,把马腿弄折都有可能。
梁川还没来得及解开身上的枷锁,顶着这个数十斤重的大家伙脚下还能像长了眼睛一般,躲闪着这帮人!
“你们是谁派来的?有本事的话报上名来,让我死也死个明白!”
“死了你去问阎王爷吧!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老实就犯我们还能考虑留你一个全尸!”
不该得罪的人?那不就是刘太后与赵宗谔!刘太后要想杀他不会派这些江湖人士来,让夏守恩动手就行了,那唯一的可能就是赵宗谔!
梁川东躲西藏,竟然还撑了一小会。不过他身上戴的木枷太大,松枝虬乱,一不留神也卡住了。
追兵见状追上前来,钢刀一刀斩了下来。
梁川大惊,腰腹一用力奋力将木枷顶上上去,一个侧身,以枷作盾,想挡下这一奋力一击。
轰的一声,钢刀将木枷劈得粉碎,碎片挂在梁川身上,梁川用力一挣,木枷一下子被挣开!
失去了木枷束缚的梁川好似猛虎脱笼,狞笑着在松林里游走,他走到董行的包袱处,拾起董行的腰刀,快速闪到松树背的藏了起来。
“是赵小公爷派你们来的吧!”
松林里的梁川能完美地躲过每一根树枝,走起来无声无息,神出鬼没地出现在这些人的背后,一刀一个,人在地上咽气了,战马还站着打转。
一开始是一群人杀一个,现在情形反转,竟然是一个人杀一群!
梁川的嘴还一直让这些人分心着:“说吧,小公爷给你们多少钱,我出双倍,当年这小子还差点欠我的钱,你们回去把赵宗谔砍了,要多少钱都好商量,马上到位!”
一群悍匪被梁川戏弄得恼火!却咬紧牙关不跟梁川斗嘴。
钱董二人早跑得无影无踪,也不知是藏了起来还是跑得太快!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兄弟是不是嫌少,嫌少吱一声,我再加价,不就是钱嘛,我什么都没有,就是钱多!”
梁川好似自己一个人唱着戏,他的台词很多,多得让人反感,这便是梁川的战术,依托松林的错乱,把一群人分散开个个击破,梁川手中握着一块木枷的碎片,那尖头扎死了好几个悍匪,全是往心窝与颈脖子上招呼,一下进去,人的力气便被抽空一般,只能躺在地上等死。
早年的训练果然不是吃饱没事干,今天竟然派上了用场!梁川如鬼魅一般在松林里收割着人头,几个回合之后松林里战马多了十来匹,活着的就只剩下一个人,带头大哥。
梁川没有再藏着了,从松林里走到了空地之上,追击者抽了一下马臀杀了过来,他知道跟着自己来的人都死了,想一击致胜。
战马一冲过来,马上的人借着战马的冲击之势一刀斜砍了下来,梁川个侧身堪堪躲了过去,一把将这人从马上扯了下来!
轰的一声,这个人摔得直冒金星天旋地转,小鸡似的被梁川提了起来。
“我可以让你有一百种死法,就看你要不要说了,到底是谁派你来的?是太后还是赵宗谔?”
追击的人恐惧的看着梁川,两条腿在空中踢蹬着:“赵小公爷!饶命啊好汉!”
“很好!”
梁川没有杀这个匪首,丢垃圾似的一把将这个带头大哥扔到一旁:“回去告诉赵宗谔,让他洗干净脖子在家里等着,不剁了他我誓不为人!你也给我滚吧,再来可没有这么好运气了!”
这人跄地而逃,前脚一走松林子的尽头又扬起了一股烟尘,竟然又是另一批人往自己这里赶来。
梁川三下五除二跳到松树上,躲在树枝背后偷偷观察着。
“东家我们来晚了,兄弟们在王府盯了好几天,前几日还跟得好好的,今天一不留神让这伙人钻了空子!”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耶律重光,他看着一地的死尸有些欲哭无泪,东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自己暗中保护都保护到狗腿子上去了。
梁川摘了一个松籽正好砸到耶律重光的头上。
“你们来了。”
“东家!”耶律重光招呼左右:“不要找了,东家没死!”
“我当然没死。”梁川跳下树来。
“董钱两个人呢?”
“在这呢。”情报队员们提着两个惊弓之鸟收拢了过来。
梁川帮二人拍拍身上的尘土安尉道:“两位受惊了,这些是我的兄弟,刚刚
追杀咱们的人都让我宰了,走吧,有我这些兄弟在,以后咱们就可以安心上路了。”
董钱二人惊魂未定,看着一群桀骜不驯的高猛汉子大气不敢出一声,这些人在汴京见过,总算安下心来。
“都。。都让你。。杀了?”
梁川眼中寒芒一现:“我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我,劫杀进廷官吏也是大罪吧?”
钱道威眼中透着一股子惊栗道:“太可恶了,这些是什么人?”
“什么人不重要,咱们继续上路吧。”
接下来的日子就好太多了,耶律重光带来了庄子里自己养的好马,分给了董钱二人一人一匹,所有人都骑着马,省了许多脚力。
一行人经过河中府行经凤翔府,沿着渭水的支流往渭州进发,过了渭州,镇戎军就在六盘山的脚下。
这一带在战争的摧残之下可以说是千里无鸡鸣,白骨成山堆,连一栋民房也看不到,茫茫的戈壁风沙狂啸着,肃杀之气扑面而来,环境恶劣得不像是人间,倒像是地狱一般。
这里经历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耶律重光一生向往马背,渴望的是将军百战士的激昂,可是战争不是一句话,更不是玩笑,等到真正面对它时,它给人的心灵震憾才是人无法承受的。
“这就是战争吗?”
“我也没见过,不过真正的战争应该比这残酷得多。”
“东家,咱们把那两个鸟人宰了直接跑掉了不就成了?”
“不成,我跑了他们没办法交差,没必要这么做。赵宗谔还有没有其他的动静?”
“说来好笑,赵宗实让官家选为皇子之后赵宗谔气急败坏,想去吞占紫禁城,谁知道赵允让大人站出来说话,声称紫禁城是他的私产,赵宗谔无论如何也不敢对这个将来的官家亲爹犯浑,什么好处都没捞到的他派了人追了千里想要东家的性命,我们追了一路,出了个刹子险些让东家你出事。”
“我就说嘛,以前这小子最多小打小闹,这次竟然这么直接了当,直接派出杀手来真的,还好我身手小练过,不然就得栽在那片林子里了。”
“东家你真的不打算跑吗?到了镇戎军遍地是配军,想跑就更难了!”
“逃跑也是一门艺术,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我随便跑大家都知道我没死,官府就会全天下找我,这事不能这么随便,假戏要真做,要做就要做全乎了。”
“那万一赵宗谔再派人过来怎么办?”
“前线在打仗,没几个人敢来,再说了来了宰了就是了,有什么好考虑的?”
镇戎军的治所在当今的宁夏固原,是一处兵家必争之地。好水川大败之后韩琦范仲淹二人被贬,朝廷擢夏竦为陕西经略使,主持西北战局,夏竦上台之后一改韩范二人主动寻求决战的策略,对西夏改为以防为主,决战为次的策略。
固原城的城墙修得如铁桶一般,又高又厚,城外连根青草也看不到,不远处倒是有不少的商贾做着各式的小生意,一点都没有战争的危机感。
天底下最危险的地方洽洽是最赚钱的地方,许多人的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在这里赚钱,就是看中了城中的物资紧缺,他们从关中运来各种粮食米面还有一应药材,赚得最多的就是汉水帮,在这里,价格比寻常时候贵了可不止一倍。
眼见要入城了,董钱二人跳下马来对着梁川说道:“一路多谢老弟关照这才顺风顺水,不过要入城了咱们要是骑着大马恐怕太过显眼,一顿杀威棒只怕是免不了!”
“二位说得极是,你们去城中呆着,重光随我来就好!”
梁川跟随董钱二人入城交割,运气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一来就被分配到了修城墙的活计,夏竦要恢复镇戎怀德之间的堡寨,形成连营之势,首尾呼应,待西夏来袭之时各寨可以相互配合,协力破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