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惟宪前脚刚走,后脚新官便来上任!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老熟人——段鹏!
威远楼一改严穆的气氛,新官上任谁要是敢哭丧着一张脸,那能有好果吃才见鬼了。威远楼上换了一批大红灯笼,红丝彩带披满了整个大院的檐与古树。
威远楼几位官员组织了一批吹拉弹唱的戏班子,在府衙前的广场唱了起来,过路人谁都知道,今天新来的知州要上任了!
从知县到知州,段鹏一连升三级,这惊爆了所有人的眼球。这可不是把行李从兴化搬到清源这么简单的操作,有的人当了一辈子的官都完不成这操作,在知县任上干到退休。
当初段鹏也是因为兴化出了乱民,临危受命之下来收拾这个烂摊子。这一次更是平息了山民的瘟疫,治民有方,朝廷一下子看到了这块金子,马上委以重用!
明面上看是这样子!
背后的操作可就骚了。
夏竦在南方几乎没有自己的势力,而眼下朝廷北方乱成一锅粥。原来贾朝昌的势力与夏竦的势力在京东路厮杀血战,所有人为了一官一职都能头破血流,来了一个包拯,更是将京东路的官场血战推向**。南方相对安稳,夏竦一直想染指岭南明泉几个重镇,却不得有机会!
这些地方的位置太重要了,几乎撑起了整个朝廷的财政!西北刚打完仗,民生凋蔽,现在谁手头有钱就能办事,没钱哭穷只能挨白眼!
仿佛就在一夜之间,段鹏就‘被’站队,生生让人贴上了夏党的标签!
朝廷当中就算是读书人也分成好几派。
一派是正儿八经靠读书科举自己一路打拼上来的正牌读书人,这些人脑子最灵光,心气也最是高傲。如段鹏就是这样的人,他因为读书多自己都能著书,还被称为著作郎。
另一类就比较为人所不耻,这类人大部分是靠着老子的能力帮衬着也走上仕途这条路,说得好听一点就叫荫封。很不巧夏竦就是这样的人。
这也是为什么身材胖胖的夏竦的本来就不招人喜欢,但凡读书多的人用脑过度,身体都会相当消瘦。夏竦这厮就胖得很不合群,加上他是靠着老子的死才有一官半职,更加让那些读书人不耻。
但是其实夏竦如果真正发挥实力自己去考试的话,不一定会输给那些科举的试子,因为他本身也有实力,只是走的路取了捷径被人诟病罢了。
还有一些人更让人不耻,就像贾朝昌那样的,靠的纯粹就是拍马屁上位,这些人简直就是垃圾中的投石机。
现在段鹏开了一个很不好的头!
这个号称是近年来朝中不可多得的优秀青年骨干,而且是走的科班出身的人,竟然跟夏竦这种人勾搭成奸,而且是一点苗头也没有,夏竦就把他收到门下,所有人都震惊了!
夏竦如今在朝中的声望愈加显赫!
赵官家对他的关照与偏爱愈发地明目张胆!
特别是赵官家纳了陈熙春为后宫之后,陈妃怀上了龙种,赵祯的心情好像吃了蜜一样,每天都是笑呵呵的,对夏竦多次当朝褒奖,明里暗里多次给大臣提示要把他扶正!
是的,扶上平章之位!
这他娘的还了得,前面有一个贾朝昌已经把朝纲搞得乌烟障气,这厮公然在朝中卖官鬻爵,大搞一言堂,谁敢有不同声音就往
死里整,好不容他倒了,这下好了,夏竦爬上去了!
夏竦是出了名的贪财,否则哪个书香世家谁把女儿嫁给一个商人!
汴京城至今还在诟病夏竦这一点!
最重要的是,夏竦跟主流的读书人完全不是一路人!
这人没有把孔孟之道放在心中最高的位置,说白了,一切都必须为利益让路这才是夏竦的信条,夏竦上去了,又有多少人要倒霉。
段鹏这厮竟然为了前程与夏竦滚到了一块去了!
而且朝中竟然还一点风声也没有!
赵惟宪想回汴京这是朝中尽人皆知的事,远离权力中枢,他就是能力再强也回天乏力。
赵惟宪回汴京,泉州知府的位置就空了出来,许多人早早地就在运作,就想着早日占住这个肥缺。
悄么无声地,段鹏竟然贴上了夏竦这条线,直到夏竦出来发声的时候,所有人都震得无以复加!
谁都没想到段鹏这个书呆子有这等通天的手段,人在兴化,竟然能找到夏竦的关系,而且这个书呆子竟然这么能搞政治,为了前途与夏竦这等人一个鼻孔出气,这个朝局还有指望吗?
不止是朝中的人,就连段鹏自己都处在震惊当中!
他们错怪了段鹏!
这件事段鹏是当事人不假,可是他只是一开始听说梁川想让他去试试运作一下,说不定可以当上知州,他本来只是当成一句玩笑来听。
知军与知府,一字之差却是判若云泥。
中间隔着几级且不说,这里需要走的路何止十万八千里,要动用的人脉还有自己需要的历练千千万万,少了一个环节,无数人都是止步在这个门槛上。
段鹏有想过,不过自嘲了几声自己不自量力就罢了,哪里敢真的去奢望!
那日仿佛还在睡梦当中。
朝廷的谕使来宣诏,通传的书吏一进门就跌了个踉跄,脸上还挂着喜悦,一进门就喜道:“恭喜县尊贺喜县尊,荣升三级!”
段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这知军升三级谁给他升?做梦呢?
等他接过那梦幻般的谕旨,他才回过神来,他感到的不是喜悦,而是无比地恐惧与不可思议!
他想起梁川与他说的那一番话,想到梁川的轻描淡写,再联想到这远在天边的朝局,朝中的人事任命,竟如同坊间小儿的游戏一般,堂堂朝廷命官的人事安排,竟然被一介小民一语成谶!
这怎么可能!
这可是堂堂的泉州知府啊,不是他兴化军里面的一员胥吏,想任命就任命,多少读书人白了少年头,都没能换上了朱衣,他坐在县衙府中,这等好事竟然从天上掉了下来!
段鹏震惊,兴化军这么一大帮人可是眼馋得紧,要是能跟着段鹏一道儿升一点儿天,换来的富贵可是大大滴!
一时间,来给段鹏道贺的人几乎快要踏破了门槛!
要是升到别的地方他们可都不愿意去,泉州府不一样,那儿离家近,不少凤山人就在清源谋生路,油水又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多,要是能去那里摸上两年鱼,那是人生一大快事!
谁料,段鹏谁也没有带,骑着一头青驴自己带着随从范为二人只身就来泉府上任来了。
他甚至没有大包小包的行李,就一身官袍,还有几身简装,一口箱子也没有
当年宋光斗离任兴化的时候,那可是搬山也似的,大箱小箱的物件里面不知装了多少财宝往老家搬!
一主一仆,范为拉着驴,段鹏想了一路,费解了一路。
灰驴进了清源城,所有人也是愣住了,在北门朝天门等侯的一众泉州府官吏,从通判到下面的吏书小役全部在城门口眼巴巴地翘首以盼。
朝廷的文书一送达,按时来赴任也是一件重要的事情,多少人因为路途遥远,诸如去西南赴任的官员,很多人都是有去无回。
但是兴化离清源就只有一山之隔,螺城过了便是兴化,止多一天的脚程,雇个轿夫,半天多一点的功夫也能到了!
这些人站得腰麻脚酥,左等右等,从日出等到午后,日头渐渐大了,还是不见段鹏的影子!
可是他们又不敢离去,新官上任,要缺的就是尊重,众人都在唯独你缺席,不是不给领导面子是什么!
这一次可不是仅仅他们威远楼的官员来祝贺,螺城清源桃城长坑附近几个县主要的官员全部到了,这是规矩,想要接下来几年过得舒心,这一点牺牲还是必要的!
远一点的如长坑县的知县,接到消息早就来悦华酒楼住下了,就是等着这一刻,不让新官抓住官小鞋的机会。
通判黄少平本就有些不耐烦,他在威远楼这一任上呆的时日可不短了,原来空降一位赵惟宪搞得他没脾气,谁让人家出身金贵,这些封疆大位大部分都是他们赵家人包走,那没有话说,谁知熬到赵惟宪走人,本以为自己知府的位置十拿九稳了,没想到又杀出来了一个段鹏!
还他娘的是后来居上,一下子骑到了自己头上来!这让黄少平如何不窝火!窝火也没办法,谁让人家本事比自己大,官大一级压死人,还好这些年黄少平早不问官场的争斗,有心想退二线,平日里就河边钓钓鱼,有气就那么一会,很快又释然了!
这一下等得他真是三焦火起!
“太欺负人了!怎么还不来,我等在此地侯他是表一番心意,他倒好,把我等同僚晾起来,闹着玩吗!”黄少平胡子花白,吹胡子瞪眼睛着跟旁边人大声发泄着不满。
段鹏现在比他官大一级压着他不假,可是官场还讲究一个资历,他黄少平升上去只是迟早的问题,论当官的年限,他可比段鹏早太多了,还是有这个资格来摆一下谱!
说实话,段鹏长什么样众人都不太熟识,虽然两地离得近,但是往来并不多,官在一任不得离开辖区的规定更是让这些人平时没有交集!
这年头可没有照片和传真,先把人像发过来让这些威远楼的官员先看一看,他们只知道段鹏很年轻!
其实,段鹏骑着那头灰驴早就经过了朝天门!
众人只是先入为主以为段鹏会八抬大轿,排场隆重地登场,毕竟他才四十出头啊,可谓是年轻有为前程似锦!年轻人有几个能修练出那分气静,多少都会想赤显摆一番!
众人笃定,只要看到摆场大的,坐轿的一定是段鹏来了!
乌龙便这样闹下来了!
一个小吏很是忐忑地凑到高纯跟前道:“高大人,小人有亲戚在兴化,也曾到了兴化数回,有幸过见府尊大人的真容,我瞧着怎么刚刚过去的那位骑驴的中年人,便像是府尊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