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师爷脸上微笑,抚摸着自己的胡须,道:“元宵佳节,处处张灯结彩,前几日宋知县下乡体察民情,偶遇一户人家家门口挂着一盏走马灯,心生一联,老朽苦思几日也不得应答,今日兴化才子济济一堂,老朽就借宋知县这上联考考诸位,各们听仔细了,这上联是:走马灯,灯走马,灯熄马停步。”
此联一出,知县老爷坐在席上虽不作声,但是一脸得意的神色,自已这联可不简单啊,看着不难,其实很难对得工整,听着大家又在悄声讨论,自己脸上也是增光不少,想当年自己也是功名出身,舞文弄墨这种事,许多年不曾玩过了,今日露一两手,让你们这些晚辈后生长长眼。
现场有许多的才子,连沈玉贞郑若萦这样的才女一听此对也是苦思冥想,就想对上来,不弱了女儿家的名头,可是这个联咋一看好像简单,细细想来要对得工整可真是不容易,咬唇想了半天,也没半分头绪。
郑祖亮一看这对联就知道自己今天肯定对不出来,以后也悬,他倒是想看看梁川有没有本事,脸上笑得意味深长的。
徐扬本来想卖弄一下自己的才学,对个对子嘛,能难到哪里去,没想到也低估了这老知县的文化水平,出了一个对子倒真的难住了自己。而且他看着梁川的一脸淡定,好像有了头绪一般,自己更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想急着出手,却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
梁川没说话,背着手抬着,看着天上的星星。吕师爷看他此刻竟然还有心思去看天上的星星,不由得啧啧称奇。台下的观众一干人也叽叽喳喳讨论了好久,几个有名的学子也是皱着一脸眉头,没人说话。没人想得出下联,自然就没人出这个风头了。
吕师爷估计这个联一时半会也没人想得出来了,梁川是一副淡定的姿态,但是要对出来,悬。等了许久也没见有人吱声,吕师爷从容地说道:“此对看似简单,但是难度不小,既合了今天元宵灯会的寓义,又是倒字联。徐公子,不知你心中可有下联啊?”
吕师爷突然向徐扬发难,徐扬磨了半天也没想到一个像样的下联,刚好被吕师爷一催脸顿时涨红像猪肝一般,人傻傻地站在台上,窘迫不已。
梁川笑着叹了一口气道:“吕师爷,这联我曾经看过一副类似的,不过我借花献佛,借用前人的对子来对你这上联。”
“哦?张公子竟然有下联。”吕师爷倒是有点吃惊,这小子竟然能对得出下联,而且这小子还不想说是自己对出来的,这是图个什么?
梁川说道:“宋知县上联是:走马灯,灯走马,灯熄马停步,那我这下联就是:飞虎旗,旗飞虎,旗卷虎藏身!吕师爷您看如何?”
“飞虎旗,旗飞虎,旗卷虎藏身。”吕师爷喃喃念了两遍,一声好字脱口而出。
知县老爷也坐不住了,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想出来的对子竟然被这个小子轻而易举地就对出来了。
郑若萦沈玉贞一众人更是直摇头,还是输给了人家。
徐气一听张扬对得如此工整,猪肝色的脸立时变得如死灰。这一城被梁川先行攻下,只怕这兴化第一才子的名头自己要拱手让人。
吕师爷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个对子自己想了好几天都没有下文,只是说了半晌这个其貌不扬的乡民竟然对了出来!
“江人代有才人出啊,张公子果然才俊,短短几息,便能想出这么工整的下联,佩服佩服。”
吕师爷在台上看着台下的郑祖亮一脸坏笑,难不成这个郑大官人也对了出来,当时说道:“郑官人,老朽在台上看你笑了半天,难道你也想出下联来了?何不上台来分享分享?”
郑祖亮唬得摆摆手道:“吕师爷,你就不要调笑我了,我肚子里的墨水早就写光了,现在是他们年轻人的天下,你可能还不知道你旁边的这个梁川,你还用对子来考他。”
吕师爷一脸疑惑道:“郑官人细细讲讲,为何不能考张公子对子啊?”
郑祖亮此时虽然坐在下面,不过说话倒也清楚,道:“这梁川在凤山开了一间小铺,铺子里什么东西都没卖,就卖了三副对子,扬言有人能对出来就赏钱一百两,当日开业我老郑有幸到铺子里热闹,就给彩头添了一点,添成五百两!”
五百两!此话一出现场顿时也有点沸腾了,这些钱换成现代也是几十万的巨款,谁见了不会心动?更何况动动嘴皮子就能拿走这些钱。
吕师爷大为震惊,问道:“郑官人今日开心,宋知县一联绝对也被梁川公子对了出来,何不将那三副对子说与出来,让大家开开眼,什么对子能值五百两。”
郑祖亮道:“这门口一联,盗者莫进道者进!”郑祖亮讲完故意顿了一下,环顾了一下四周,周围的人又全是一副绞尽脑汁想对出来的模样,可是憋了半晌全场还是一片鸦雀无声。
隔了一会,郑祖亮又道:“中堂第二联,士农工商角徵羽,怎么样,大家可有信心来领这五百两赏啊,哈哈。”
第一联出,众人皆跪,第二联出,已经没有活人了。整个露台一片哀鸿,这两联也是绝对,难度不在刚刚走马灯一联之下。别说宋知县吕师爷,就是这个徐扬徐大才子,听了也是一脸无奈。
郑祖亮就喜欢看大家这种吃瘪的表情,接着说道:“店里还有第三副对子,我郑某人不才,前两联都没有对出来,自然也就没脸去掀第三联,这第三联至今还挂在凤山路口,各位谁觉得自己本事还过得去的,尽管去试试,郑某人巴不得这赏银早日送出去呢!”
“罢了罢了,光是这两联老朽便无能为力,也不自讨无趣了。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老朽不识泰山,还在张公子前卖弄小心思,实在是让张公子见笑了,依老夫所见,张公子凭着这几副对子迟早也是扬名海内,拿到汴梁也敢跟天下学子一争高下,不逞多让,窝在凤山这方小天地,屈才了。”
梁川笑道:“小子不才,这点只是旁门小道,登不了大雅之堂,岂敢妄言与天下学子一较高下,吕师爷谬赞了。”
此时的徐扬完全变成了一个多余的人,本来晚上的主角应该是他的,连吕师爷都请他上台了,就是要让他展示一下才学。谁知道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自己尴尬的地站在台上反而成为梁川的点缀。
徐扬不甘就这样沦为陪衬,硬着头皮对着吕师爷道:“吕师爷,对对子固然是本事,但不是在下的最大的本事,文人论高下须以诗词见长,梁川公子,你满腹经纶,晚上咱们何不比比,各自吟诗或作词一首,你看如何?”
这个徐扬还真是不要脸,晚上众人皆看出了他的才华虽高可是比起梁川还稍逊一筹,这比对子比不过人家,竟然还想变着法儿替自己扳回一城,心机有点重啊。
梁川处变不惊,脸上一片风轻云淡我,对着徐扬道:“徐公子此言差矣,今晚乃是宋知县大人与民同乐的大好日子,岂
是你我强争斗猛的场所合,不过斗词非斗武,这是雅事,既然你提出来,小弟便舍命陪如君子,一同开心开心!”
徐扬心里冷哼,哼还好我是就想好了一首词,只等今日这等时机一现身手,你碰上了也算倒霉,成全了我的名声!
徐扬想到此处脸上为之一振,一扫刚刚的颓势,手里鼓捣着着折扇,走了几步,缓缓吟道:“小桃枝上春风早,初试薄罗衣。年年乐事,华灯竞处,人月圆时。禁街箫鼓,寒轻夜永,纤手重携。更阑人散,千门笑语,声在帘帏。”
这首词描述的正是元宵灯节的欢腾与喜悦,惊景交融,含蓄蕴藉,既表现了自己高兴的情怀也表现了台下观众的一片喜悦之情,融入了全人间的欢乐,词的格调意趣都是上乘!
今天的灯会精彩纷呈,先是歌舞,接下来又是两位兴化的才子当台斗才,你来我往令人目不暇接,众人是看得津津乐道。
沈玉贞眼见徐扬竟然也能在短短的时间内作出如此上好的一首词,不禁也高看了这个人一眼。郑若萦则是一脸担忧,梁川这个人天天就会唱一些轻佻的歌,也没见他吟诗诵词,今天只怕要吃亏。
词甫一成,徐扬便张狂大笑地看着梁川,对着梁川说道:“梁川公子,该你了。”
梁川故意装出一脸凝重,手托着下巴想了良久,才一脸苦瓜相地跟吕师爷说道:“吕师爷,我能否叫一个人上台助兴?”
“张公子但叫无妨。”吕师爷心里也很是期待,从他的经验来看,晚上这个年轻人的表现是让他相当的满意,年少有为啊。
“辛无病,你与我舞剑助兴如何!”梁川冲着礼台下的辛无病喊道。
“求之不得!”辛无病晚上看着梁川神乎其技的表演已是折服得不服,梁川给他的惊喜一样接着一样,**一浪接着一浪,他自己也是一个文人,内心拜服不已。
辛无病提着剑上台,剑缓缓地抽出剑鞘。让他上来唱戏他不会,舞剑那可是后到擒来!晚上被梁川的表现感染,早就想上台来展示一下自己的手段,正好梁川成全了他。
辛无病剑法高超,舞起来就像极具观赏性,梁川几个人在金樽酒楼里就被辛无病的剑术所折服,看得一愣一愣的。现场所有的人没见到辛无病的剑术,更是啧啧称善,在这个尚文的年代,能看到这般武艺,很难得了。
就在众人被辛无病的剑术吸引的时候,梁川好死不死的他还多了一句嘴:“大家注意了,等下我吟的这首词可能会流传一千年哦。”
好大的口气,包括郑祖亮所有人都差点被他这一句话呛死,做人要低调啊,你怎么这么想出风头呢。
梁川背着手,在台上信步走了起来,摇头晃脑十足的一副装腔作派,在露台上走了两圈,这才晃晃悠悠地念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念到那句千古名句之时,梁川刚好走到一处灯火昏暗的地方,装逼地举头看着明月,背影却有点落寞,没有人看得清他的表情,台上剑光闪闪,人影潇绰,此词此情,更是相得益彰!
此情此景,此时此刻,整个灯会一会寂然,所有人无不睁大了双眼,双眼瞪得浑圆,惊得下巴掉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