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固的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
既然这个老板口风这么严,那就从他的伙计下手!
梁川快速朝招弟交换了一个眼神,向那个伙计努努嘴,招弟先是一愣,接着狡黠地一笑,往脚尖上放了几枚铜板,然后走向那个伙计。
靠近那伙计的时候把鞋尖上的铜板轻轻放到地上,不动声色。然后拍了拍伙计的肩膀道:“大哥,你的钱掉啦!”
那伙计低头一看,果然有几吊钱,立即露出一副贪婪的嘴脸,把钱捡起来塞到自己衣领里,他可不管这钱到底是不是他的,反正进了他的口袋不是也变成是了。
这一招连梁川都看得叹为观止。一个老实人在自己的调教之下,现在都变成什么模样了?竟然会了示敌以好这种高级战术,梁川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招弟的进步实在太大了。
那伙计捡了钱,心里美滋滋的,对招弟顿生好感。
“刚刚我在店里听说你们在找这些货的来源是不是?”
两个一听这话,心里暗叫成了!
“是啊小兄弟。”梁川靠了过来,“我们在清源逛了半日了,也没有找到半家制作香烛的作坊,你们这货到底哪里进的?”
那伙计一看有利可图,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搓了搓,说道:“告诉你们也不是不可以。。”
梁川一看这动作,心里骂道:妈的原来搓手指表示要钱这动作大宋朝开始就有了。
心里骂归骂,表面上梁川可不敢得罪这个小太爷,从兜里又掏了几吊钱,塞到这小子的手心说道:“小哥您仁义。”
梁川昧着良心讲出这话的时候都想给自己两巴掌了,仁义个屁,就是个见钱眼开的蠹虫!
那伙计今天赚了不少钱,早把跟东家吵架的事忘得一干二净,说道:“你们在这城里瞎转肯定找不到,人家作坊在乡下,你们上哪去找?”
两个人哦的一声恍然大悟。
“你们从临漳门出去,顺着笋江往上游走,南岸上游有一个镇叫丰州镇的,到那里去,就能找到你们想要的东西了!”
招弟问道:“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人的,你要不要带我们去?”
“哼,我巴不得你们也开一间香烛店把老家伙的店挤垮了,骗你们我有什么好处?”
梁川呵呵一笑道:“这事如果成了,小兄弟回头好好报答你!”
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两个人懒得再做理会,出来街上叫了一辆马车,两个急忙往丰州赶去。
传说是先有丰州后有清源,泉州府开府之前,最早的聚居地是在丰州镇,后来随着南迁的人越来越多,人们发现下游的冲积平原面积广袤,水土肥美,更适耕种开发,人们便在清源筑城开县设州,人民得以繁衍生息。
大海的资源无比丰富,比之大山更能哺乳人民,往大海中撒一把网,捞起来的海货就能比得上山中一年的物产。即便捕不到鱼,海中的海带还有紫菜也是宝贵的出产,产量也比沿海贫瘠的土贫来得多!
不仅是海产,海上带来的还有繁荣的贸易,化外人一船船的金银香料药材珠宝从远方带来,富裕了一批又一批的清源人,也正是因为这样,清源发
展的速度远远拉开了与丰州这个古地界的距离,农耕文明与海洋文明的两条在这片土地各自成一片芳华。
从兴化到清源有两条路,一条是官道大而平坦,但是绕大圈走远路,途经螺城还有万安渡。还有一条就是途经丰州的小路,这条路路途会近,但是崎岖多山,坎坷而易生事端。
何保正往返清源兴化走的就是这条路。走官道还要走水路,成本高了自然走的人就少了。大家宁可少花点钱多受点罪,这种处事风格,很具有我们的民族内涵。
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丰州镇虽然只是一个小镇,规模看着比凤山要大上那么一点,可是这里的生意红火程度不亚于清源县城之内!
清源县有的这里都能找得到,清源没有的,这里照样也有。许多清源商贸的货物甚至都是从这里批发过去的,清源的优势如果说是收海外而面朝四方,那么丰州就是收四方而出海外。清源的繁荣丰州功不可没。
这个场景看得梁川是赞叹不已,太了不起了。但是这里就几乎都是汉人了,化外人很少涉足到丰州地界,甚至连清源的地界他们也很少迈出。
在这些高傲的化外人看来,宋人需要他的货物自然会趋之若鹜,何必自己如此大动干戈。宋人奸猾又排外,跟他们做生意往往都会吃亏,还不如稳当一点。
两个人在丰州转了一小会,就打听到了制作这些香烛的地方,不过不是一家,而是分门别类一家只生产一样。这一家只生产燃香,这家只产生灯油,而那一家制作蜡烛。
几家虽然都是小作坊,可是干得热火朝天的,据他们说十里八乡做这玩意的不多,要买只能来丰州这里买,他们也不愁卖不出去。谁家不用祭个祖烧点香什么的,
“这些东西能赚钱吗?”
招弟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店里的老汉乐呵呵地语重心长地说道:“就拿这香来说吧,一炷香我只要赚你一个铜板就行,一天我们能做几千上万根香,嘿嘿,你说能赚钱吗,积少成多的道理娃娃你不懂。”
梁川也笑道:“是啊,再穷就像咱们家也三不五时地要烧几炷香祈祷一下先人保佑,这一个家庭一年就要多少香了,你再想想要是放到整个泉州府,那无数的家庭又要用多少?”
泉州府的百姓很是奇特,这里的人比其他地方的人民都崇尚经商,按理说这样的人民都是绝对的唯物主义者,可是这里却让人称为古之佛国遍地圣人的地界,三步一小庙,五步一佛寺,满街都是香火气,女人不仅要持家还要礼佛供奉先人,处处透着一股子浓浓的虔诚气息。
也正是在这样的氛围下,香烛店老板说的并没有错,一家一天只需三炷香,这香便是一天制出一万根也不够卖!
梁川没有犹豫,果断跟三家店老板要大批的订单,定金很爽快地就交付了。这几家店也很爽快,他们负责送货,清源县城里还有好几个他们的买家,送货一起送没有什么损失。
回来的路上,招弟还是对这门生意抱着质疑的态度。招弟是看到了红糖那样子的生意,一斤能卖几十贯,而这种香烛一根最多卖个几文钱,一上一下天差地别,自然有点看不起这种小买卖了。
两个人坐在马车上,梁川总是一张笑脸,而招弟则觉得做这事有点理解不了。
春雨总是来得猝不及防,淅沥的雨滴打在笋江之上,在江面上点起微澜,裹着一股旖旎的春天气息,让人不仅不会烦躁,反而觉得神清气爽。
“你看看这雨多好。”梁川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宁,好像自己一个人自言自语一般,又像旁敲侧击说给招弟听的一样。
“这雨细如牛毛,可是汇集在大地之上就成涓涓细流,再者成为江河湖海,海不辞细流故能成其大!招弟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吗?”
招弟摇了摇头。
“制糖的生意固然价值连城一本万利,但是你仔细思量过这‘一本’后面的本钱究竟要多少吗?”
梁川伸出手在雨中撩了撩,春雨贵如油,好雨知时节。
“糖从一开始需要有人去种甘蔗,甘蔗的病虫害是不是风险?咱们种甘蔗都不拿手,要是一年都没有收成,哪里来的原料。再者说了假使我们不种,而让兴化的乡亲们去种,届时收购甘蔗还会是咱们自己种甘蔗的成本吗?”
“自己种有人工成本,收别人的成本更重。夏怕风涝秋冬怕冻,没有那么简单的事。你还记得咱们春节那几天累成什么样子了吗?”
春节那几天大家除了夜里能休息一下,白天都是跟打仗一般,家里男男女女连同何保正一家人什么事也不用干,净窝在煮糖房里,现在想起来那事真的不容易。
“我不想这煮糖的技术过早地流传到社会上,所以目前咱们只能自己做。这样一来又要耗费极大的人力和财力,一两个月的时间咱们什么都做不了,这也就现在能这么浪费时间,要是以后咱们生意做大了,再花一两个月在这个事上,是绝对不划算的。”
梁川掰着手指头一样样地继续说道:“然后还有路上的运费、路途耽误的时间风险,存储的成本,包装以及销售的渠道,这些都是极难处理的重要环节,哪一样不需要花钱,你看着糖卖得贵,花费也不是小数目!”
招弟耐心地听着梁川的教诲,这些都是极其宝贵的经验,也就两个关系好梁川才肯把这些足以当传家宝的商业机密相告,要知道那个卖香油的老板,可是连个进货的地点都守口如瓶!
“刚刚咱在丰州那老汉说的,一炷香只要赚一个铜板就够了。咱们找他们进货,就支个摊开个店就行,不用担心天灾人货的,风险全部由其他人承担走了,生意做大了,一天卖个几千柱香会多吗?我觉得不多,很正常的数字,而且咱们同样只要赚一个铜板,却什么都不用做,照样能赚大钱,哪一种你说是最好的生财之道?”
招弟还在沉思当中,梁川笑道问赶车的车夫道:“师傅您看呢?”
这车夫把他们的话都听在耳朵里,却从不会插嘴,只是笑笑道:“老汉我只会赶车,官人你们是做大生意的,老汉我不敢多嘴。”
“不过呢。。”老车夫顿了一下,说道:“要是让我选的话,我会选择稳妥一点的方法。跟赶车一个道理,路最好还是走平坦的大路,小路近但是马容易失蹄,那就不划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