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酒很是甘甜,可是后劲太大,三个人喝到半夜,酒劲一上来醉得不醒人事。梁川高兴地方终于找到了,而且左右也还算不错,因此多喝了两杯,毕照升则是有点郁闷,不过好在自己空闲了许久的铺子租了出去,多少能挽回点损失心情急转之下也多喝了两杯。
第二天梁川头疼欲裂,这自酿的酒果然后劲极大,酒因提纯的技术不太好,杂质的含量那不是吹的,喝着是爽,第二天果然要人老命。梁川起昨略晚,家里几个人已经各干各自的事情去了,两个姑娘继续做着卫生,赵小品出去准备揽活了。梁川吩咐招弟去打造一个牌匾,这个店要挂一个名号了,跟凤山总店一样,反正招牌先打出去,生意嘛,慢慢来。再说了哪怕今天就开张做生意,能做成几单?
梁川起来没多久,毕照升脸上还挂着一丝惨白,浑身酒气地走进店里,梁川正坐在桌子边上吃着米粥就着肉馒头,一看毕照升过来了,连忙让小钗再端一碗过来一起吃。
毕照升看见叶小钗姿色非凡,在梁川家里竟然是个烧饭端水的丫头,沈玉贞更是天仙下凡也得给梁川夹菜添饭,这个人开门做生意也没见货物更不见吆喝,毕照升看着这个兄弟的店比那清源老爷的府第还要奇怪。
“唉,昨天喝多了让兄弟见笑了。”毕照升白晰的脸有些微红。
“老哥来得正好,咱们吃完饭跟我上街去转转,你熟门熟路省得我走枉冤路。”
“好!”毕照升这个人很是爽快,也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痛快不悦什么表情都写在那张脸上,觉得梁川还不错,也就当他是朋友,虽然就一天,但是十分谈得来。
毕照升这人说来也奇怪,要说他是个读书胸中的墨水也就半两不到,要说他是个粗人的话,他也能风花雪月跟你胡诌上两句。北宋时期的清源不比苏杭来得差,物富民丰万世所在。
两个人吃完饭走上街去,一阵闲聊之下梁川也才知道,毕照升祖上也不是清源本地人氏,但是落户已数代不可数,早前家业比现在声势更大,到了他这一代有点走下坡路的感觉。虽是这样他们现在也算是清源的土著,自小生长在清源这个地方,哪里有什么好东西一清二楚。
毕照升有意想带梁川见识一下清源的与众不同,亭台楼阁哪里都有,但是清源有一处与众不同之处,就是清源的港口。
毕照升领着梁川自西面的义全门走出,沿着江边顺着城垣而走,途经通淮、临漳、通津几个大门,北面的朝天门现在还有重兵在把守,但是南边这几个城门都是通透大开,江上的艄公络绎不绝,小舢板载着各种大宋难寻的货物往来江上,小小的江面成了密集的市场,独轮车马车板车拉着各式货物,源源不断地自江面上而来。
梁川站在大江边上,一股浩瀚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江水一望无垠水域面积宽阔无比,这哪里是后世那条天天快要断流的小河?江面上大小船只穿梭不断,大船风帆烈烈,小船人影攒动,每个船上都驮着货物,整个江面被这大大小小的船只挤得水泄不通,江上的号子破空而来,还有水手的高歌,真真是一派盛世繁华的景象!
“怎么样!”毕照升领着梁川两个并立站在江边,看梁川望着这江景兀自出神,心中隐隐得意。此时的清源港隐隐成为除了亚历山大港之外的第二大港,整个东方再也没有可以比拟的所在。
“我心中想过无数次清源的景象,可是当我第一次见到他真正的模样时
还是震撼到我了,东方第一大港,果然名不虚传!”
毕照升站在河边指点江山地模样说道:“笋江之上大船从海上带来万国的特产,小船从大船上盘下货物,只要是肯花力气之人,没有人会在这片土地饿死,清源人都靠着这条母亲河营生!”
梁川回过神来道:“咦,这条河叫笋江?难道不是叫晋江吗?”
毕照升说道:“自古这条河就是叫笋江,晋江?没听人说过有晋江的叫法啊!”
梁川朝江南极目远眺过去,江对岸都是肥沃的平原,记忆里这里可是创造了改革开放后民营经济的奇迹之地,现在呢眼睛看得到的只有滩涂,荒山还有杂草树林,晋江还没有出现,更别说有人知道这个名称了。
“是我记错了。”梁川哪里敢说自己以后管这条河叫晋江,万安渡叫洛江,说出来他们也不肯相信啊。
毕照升接着说道:“咱们清源有三多!”
梁川看着毕照升一副请开始你的表演的神情道:“哪三多?”
毕照升道:“清源第一多的是满城遍地的刺桐,所以也有别称刺桐城。二多就是化外人多,至于三多嘛,就是船多。”
梁川深以为然道:“确实是这样,只是后两个还好理解,为什么刺桐这种花木这里干嘛种这么多?又不好看又不香的,其他的地方也没见这么多的刺桐啊!”
两个人并排走在江边大道之上,大道两排种满了刺桐,秋风之下刺桐绿叶随风摇摆。毕照升指着这刺桐说道:“刺桐这种花木原产于南洋,以天竺最多。这花木是随着南方的海船一起来的,并不是咱们本地的花木。”
梁川没想到这花还是个泊来品:“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普济和尚说过,刺桐花有一个神奇的特性,每年都如是每发芽再开花,则意示着这一年是丰收之年,但是如果刺桐先开花再发芽,那么这一年就会欠收!所以满城的刺桐还有瑞桐之称!”
梁川只知道这刺桐花开,年年都会,还真没观察过这发芽与开花的先后顺序,这只怕除了重视农时的古代人民才能总结出来的经验,其他人也就看看热闹吟吟诗罢了。
“这刺桐还引发过一场争论!”毕照升故意吊着梁川的胃口说道。
“什么争论?”
“梁川兄弟你有没有听说过当朝副相参知政事丁谓丁大人?”毕照升侃侃说道。
“丁谓?不认识。”梁川讲得很随意,他确实不认识,这个时期几个比较出名的他认识,一个包拯,一个狄青,还有一个范仲淹,至于其他人嘛,历史书的篇幅就那么大,有几个人能上去?
如果梁川知道他与这个权臣将有一段纠葛的话就不会说得如此随意。丁谓号称真宗朝的奸臣,却也是真宗朝的能臣,此人在历史上功过相当,却不是一个好评价之人!
毕照升愣了一下,连丁谓都不知道的人现在估计街上也没几个了。毕照升笑道:“当今圣上的父亲真宗皇帝笃信神道,专爱搞什么封禅祥瑞之类的东西,以前有几个大臣搞得比较出众的,专爱投圣上所好然后升官发财的,这个丁宰相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梁川听了这回事好像就有那么一点印象了:“我记得以前泰山封禅是帝王之荣耀,不是秦始皇汉武帝这样的千古一帝不能上山。好像到了本朝有一位圣上上去了。。”
东西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讲,文字狱这东西不需要真凭实据,只需
要捕风捉影就可以置人于死地。
梁川后面的话就没有说出来,他知道,自从这个宋真宗上去泰山以后,这封禅就从一件无上荣耀变成一件劳民伤财的恶事了,历代的帝王均以封禅为荣,自赵恒以后,再也没有人以泰山封神为荣,反倒引以为耻。既掉价又没什么值得炫耀的,因为他们会说,封禅?那不是跟赵恒小儿一般见识了?
“不错,是这样。那年丁宰相还是廉访使时,表面上来泉州府课考廉政,暗地里是借机想再弄祥瑞这一套玩意回去好升官发财,投官家所好。到了清源县以后,见这里遍地都是南洋引来的刺桐,手下就告诉他这种花的特性。丁宰相做出一副悲天泯人的姿态希望先看到刺桐的青叶,寓意让泉州府五谷丰登,这样回去禀报就是妥妥的大功一件,还吟下了‘闻得乡人说刺桐,叶先花发卜年丰。我今到此忧民切,只爱青青不爱红。’这样的打油诗,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那为什么又叫争论呢?”
这就说到重点了,毕照升接着道:“丁宰相走了以后,泉州府新来了一位知府王十朋,这位王知府也就是当今知府赵大人的前一任。这个王十朋知府文人铁骨,看不惯那丁宰相阿谀拍马的德性,虽然初衷也是希望百姓丰收,但是针锋相对,偏偏就不信祥瑞那一套,也吟了一首刺桐吟道‘初见枝头万绿浓,忽惊火伞欲烧空。花先花后年俱熟,莫道时人不爱红。’哈哈,你说哪个人吟的诗文更好?”
梁川看着这绿叶红花,思索了一阵之后面带微笑地说道:“按我的理解,我觉得丁宰相说的好像也不是并无道理?”
毕照升话里行间都是讽丁谓而捧王十朋的意味,换谁都听得出来,谁知梁川偏偏给他来了这么一句。“哦?梁川兄弟何以见得?”
梁川说道:“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毕照升摇摇头。
“山下温度高,所以桃花早就盛开,但是山上要到四月才有这个温度,所以山脚下桃花谢了山上桃花才开。”
毕照升听得稀里糊涂地,这跟刺桐花有什么关系?
梁川说道:“同样的,清源的刺桐花开得早就说明当年的气温较往年来得高,气温一高就有利于作物的生长,所以这一年农民的庄稼能丰收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毕照升本以为梁川是粗人,四肢发达而头脑简单,他也逃不过以貌取人的毛病。结果今天梁川这一席话说得他是目瞪口呆,别人听到他说丁谓与王十朋的典故只会哈哈一笑附庸一下风雅,他讲过这个故事无数次,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分析,还是分析得头头是道!
他只以为丁谓是为了拍先皇的马尼,不曾想人家丁谓还有一番自己的见解?
当然是否真的见解都与他这个小人物无关,他眼下能关心的就是自己的印染坊能维持下去。
“咱们往前再走走,你在这里久了,认不认识一个阿拉伯的商人侯赛因?”梁川蛮问道。
“阿拉伯?这又是哪里?”毕照升虽是土著,可是行业比较刁,说白了就是行业面不是很广,上游油画木板还有一些论书著作的文人,下游就是各大书院书坊,出了印刷界也是两眼一摸瞎,说实话他一辈不把店做倒闭了都是老天眼不长眼了。
梁川心想这个问了也是白问,估计还得自己找。“这里有个管交易的机构你知道在哪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