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瞄了张飞几个一眼,才压低声音说:“将军,现在边境可不太平,又是将军你下的禁酒令,这个……。”
“别这个那个,禁酒令在明天再接着生效!嗯,还有多少坛?”在美酒的引诱下,公孙瓒一点也不觉得朝令夕改很难。至于说会不会引起什么恶果,还有比没美酒可饮更恐怖的?
“还有多少坛?我分配好之后,又把自己的份额分给了大家,我从来就只有一坛好吧!”赵云觉得公孙瓒就是个白痴,跟他交流,自家的智商也被无限拉低着。
“一坛就一坛,总聊胜于无!我可有不少日子没喝了。”公孙瓒拉着赵云就走,口里还嘀咕着:“喝别的酒老没劲的!”
张飞哥仨强忍着笑意,也拔脚跟了上去。有神仙醉这等极品美酒,操守什么都可以丢的。五个家伙把一个醉鬼扔在营帐里,都去喝酒吃肉去了。
……
营帐里的醉鬼终于醒了过来,他睁开厚重的眼皮,抬手揉搓着胀痛的头,一边观察,一边艰难地回想着。
“我是拓拔龙,酒醉落水。是什么人救了我?这又是汉室幽州的什么地方?应该是在一个军营里。”醉鬼双眼无神地望着帐顶,苦笑着自言自语。
拓拔龙记起了一切,他却不知该何去何从?天大的委屈和全族被屠的血海深仇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却又无以为计。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憋屈让这个草原汉子没有一点劫后余生的感动,只有一颗已无悲喜的心。
“有人吗?”拓拔龙游目四顾,帐内帐外都不见人影,只好奋力撑起身,操着有些生硬的汉话叫喊。
在帐外值岗的两个士卒很快闻声而至,也没说什么废话,看了拓拔龙一眼,一个守在营帐门口,一个向公孙瓒和赵云禀报去了。
很快公孙瓒打头,赵云哥几个都过来了。除了赵云,另外四个家伙都有点二麻二麻的。逍遥醇酿中的这款神仙醉可是六十几度,公孙瓒几个算还好,若初饮的早醉喽!
“去弄碗姜汤和稀粥过来。”赵云十分细心地吩咐着亲卫,才跟在公孙瓒身后走进营帐。
公孙瓒当仁不让地大马金刀坐下,用醉意朦胧的双眼打量着醒来还平卧在木床上的拓拔龙,突然声若洪钟地喝道:“说,谁派你来这里的?”
拓拔龙苦笑了几声,用有点生硬的汉话说:“在下这个样子还像鲜卑勇士吗?敢问可是白马将军当面?”
“咦,会说汉话,还有几分眼力劲,不错,我就是白马将军公孙瓒。”公孙瓒声音音量半点没减地问:“我不管你是不是鲜卑勇士,还是说说吧,你是谁?又为何而来?”
“在下拓拔龙,是鲜卑拓拔氏部落人,会说一点汉话。”拓拔龙本想说是鲜卑拓拔氏部首领,念及全族被屠,也就没说这个身份。
“拓拔铁是你什么人?”公孙瓒目视拓拔龙而问。
“是在下的叔父,将军也认识叔父大人?”拓拔龙倒没隐瞒,承认了自己和拓拔铁是一家人。
“认识,太认识了!鲜卑人的单于,我大汉的敌人,去年还兴兵二十万犯我边境。”公孙瓒语气一转又说:“不过呢,鲜卑人中也就拓拔铁算个人物。你叔他还好吧?”
拓拔龙双眼一红,半天也说不去话来。赵云哥几个对视一眼,愈发敬佩起公孙瓒。公孙瓒之前有说,北方外族应该发生了他们不知道的重大变故,看来果然。
公孙瓒若有所思,声音有点低沉地说:“看来情形比我预料的还要糟糕。北匈奴不但回到了草原,而且已经对周边的部落动手了。拓拔龙,你叔父是被北匈奴控制了吗?”
拓拨龙虎目含泪道:“叔父大人已经在前不久遇害了,我们拓拔氏部落十万人全部被屠。北匈奴支持的宇文氏部落统领鲜卑。”
“啊!”公孙瓒醉意全消,霍地站了起来说:“想不到拓拨铁一世英雄,好不容易一统鲜卑诸部,没死在沙场对阵上,却殆于屑小之手。拓拔龙,你详细说说。”
拓拔龙擦干眼泪,正准备细说之前的遭遇。这时赵云的亲卫送来了姜汤和稀粥。
“拓拔龙,先把姜汤和稀粥喝了再说。”赵云挥手让亲卫退下,招呼着拓拔龙说:“军医说你醉酒跌入水中,受了点风寒,还有就是肝气郁结,情志不畅,别的倒无大碍。”
“谢谢将军!还有救命之恩,在下无以为报啊!”拓拔龙接过姜汤和稀粥,有点忐忑地说:“在下现在一无所有,连家和族人都没有了,还有仇不能报,真是了无生趣。”
“举手之劳摆了,何足挂齿,更不必言谢!”赵云不以为意地说:“只要不是侵略者,我大汉的每个人从来都不介意伸出援手。”
“有仇不能报,了无生趣?”张飞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不就是北匈奴和宇文氏部落么!打不过还不会冲上咬一口呀?麻醉自己也就是个怂货!”
拓拔龙一听张飞之言,不由眼睛一亮,再度伸手猛擦了几下泪痕,仰头把姜汤和稀粥一古脑儿喝下。
拓拔龙吃完东西后,似乎顿悟了一样,双手作揖道:“大汉乃仁义之邦,在下多谢诸位将军。要对抗北匈奴和宇文氏部落,只有大汉雄师做得到。为了全族人屈死的冤仇,恳求公孙将军收留在下。”
“你倒不傻,你这仇还真不是个人之力可报。”公孙瓒不知由于什么样的心思,顿了一下说:“你是赵将军捞上来的,就跟随着赵将军吧。不过,拓拔龙你记住一点,你可别做什么让我后悔今天的决定。”
赵云本想拒绝,可是又不想忤逆公孙瓒。张了张嘴,赵云却也没说什么。
“谢谢公孙将军,赵将军。”拓拔龙誓言般说:“从今以后,我拓拔龙若有半分不利于汉室的念头,让我死后让神鹰叨走,灵魂永远无法皈依。”
在鲜卑部落,在草原之上,鹰就是他们的守护神。以神起誓就是最庄严的承诺。意味着起誓者以生命和灵魂为代价。
“好!我相信你!我大汉也不惧任何敌人和背叛者。”公孙瓒豪气地说:“你还是接着说吧!”
拓拔龙点点头,开始讲述让他每每从梦中惊醒的过往,以及有关于北匈奴他知道的所有。
现任北匈奴这几十万人的单于叫呼延储,是正统的匈奴帝国王族血脉。也是一个有雄才大略的单于。北匈奴在呼延储的带领下,一直闷声发展,已经发展到当前人口和资源的极限水平。
摆在北匈奴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是扩张,二还是扩张,不然就有永远龟缩于这极北之地,或者说等死。
可是作为曾经帝国遗留下来的一群人,怎么能忘了昔年雄霸草的匈奴帝国,又怎么能忘了与匈奴帝国打了几百年的汉室,这是血海深仇呀,十世犹可报之的深仇大恨啊。
只要有可能,呼延储宁愿自己和北匈奴毁灭在扩张的路上,也不愿苟活等死。如今北匈奴已有十余万控弦之士,足以一战。恰逢汉室纷乱,还暴发黄巾之乱,北匈奴自然开始扩张之路。
呼延储深知凭北匈奴自身的实力,不是以汉室这个庞然大物的对手,只有多找点盟友,或者说炮灰,才可能一战。
北匈奴凭自身的凶残和狠劲,很快从极北之地在草原占了一块安身之处。之后就是向周边的部落渗透和控制。
就如一汉当五胡,北匈奴也是不把杂胡当人,而一众杂胡也是打骨子惧畏北匈奴。因此北匈奴很快控制许多部落,大的如鲜卑,了零,乌桓等,小的就多不胜数。
除了说诉之于武力,北匈奴对各个部落都用了差不多的手段,那就是拉拢分化,打压反对的,扶植亲善的。
对鲜卑人就是如此,首先是铲除了不愿加入以北匈奴为主联盟的老单于拓拔铁,还嫁祸于新任拓拔氏部落首领拓拔龙。接着就是扶植亲北匈奴的宇文氏部落上位,还命宇文氏部落血洗拓拓氏部落。
北匈奴这是让宇文氏部落再也无法回头,又无形中减轻了主弱从强的弊端。鲜卑人控弦之士二十万左右,而北匈奴不过十万左右。
北匈奴这套组合拳打得鲜卑人再也无法恢复之前的荣光。要知道近百年时光,北方草原是以鲜卑人为主,尤其是拓拔铁一统鲜卑这一时期。
鲜卑的一幕,在北方诸多游牧部落都在上演。草原都变得一片血色,敢反抗北匈奴的都基本上死于同胞之手或北匈奴之手,逃出草原的人不多。草原上剩下的都是亲北匈奴势力。
北匈奴对付杂胡的这一手就是当年汉宣帝对付匈奴的翻版。从这点上来讲,北匈奴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学习能力不错。同时也说明呼延储这个人十分厉害。
呼延储在基本控制北方诸多部落后,并没有急着与汉室争锋,而是让一众杂试探性挑畔着,在幽并凉三州边境都进行着可控范围的搔扰侵袭。
呼延储在观察汉室的反应,或者说他在考量黄巾之乱对汉室的破坏程度。如此种种都无不说明呼延储和北匈奴不愧是曾经的匈奴帝国之延续。帝国总有其底蕴和传承,是惊人的,更是不容轻视的。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若干年后北匈奴与汉室正式交锋,刘备也是统合了大汉各方势力的兵力,才把呼延储及北匈奴打入历史尘埃。嗯,这是后后后话。
拓拔龙在叔父遇害后,因百口莫辩而离开部落。在消沉一段时日后,因思念心上人,又返回部落。不料整个部落都已经被夷为平地,所有族人都被屠杀诛灭。
拓拔龙伤心欲绝同时还悔恨万千,悔没有与族人同死,恨无力报仇。拓拔龙这时并不知道还有三千部落勇士护着他的心上人成功逃脱了。
拓拔龙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时。放弃了仇恨,放弃了草原,放弃了自己,放弃了所有一切。开始漫无目的之流浪,完全是一副自暴自弃自生自灭的熊样。他不知道今夕何日,也不知前方何处?
就在不久前,拓拔龙越过了长城,他唯一知道的是进入了大汉境内。某日,拓拔龙用身上最后的一块代表拓拔氏部落首领身份的玉牌,在一队打着刘字旗号的商队手中换了一坛美酒。
拓拔龙无法用言语形容这美酒,只觉得以前喝的都是水。美酒虽好,却易醉人。那怕拓拔龙已是练罡成气的巅峰水平,在心不设防之下也醉得不浅。
喝醉了的拓拔龙在不小心之下,“扑通!”一声失足掉进了一条不知名的河中。也不知道飘流了多少时日,就飘到了荨岭的这条小溪中。
拓拔龙不知道具体在什么地方换的酒,也不知道具体在什么地方落的水,更不知道在水中泡了多久,又飘了多远?他能肯定的是进入了大汉的幽州。
好在拓拔龙修为不俗,在醉酒落水后身体会自发闭气保护。不然的话,就算不醉死也会被淹死。当然,更庆幸的是没被野兽叼走吃掉。嗯,这货是典型的命不该绝!
“原来如此!”公孙瓒听完拓拔龙的话,对之前的预料和判断有了通悟之感。
“看来北方草原的情形比我想像中更严峻。北匈奴不但有人,还进了草原,控制了谐多部落。”公孙瓒叹息道:“大汉与北匈奴之间迟早都难以避免会有一场大战呀!”
“将军可是对当今我大汉天下的境地而担忧?”赵云也是剑眉深锁地问。赵云深知国战之下,个人勇武并不能左右大局,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正是,北方草原已蹲着一条恶狼,随时会扑上来置人于死地。”公孙瓒点头道:“而当朝这群人在做什么,争权夺利,党同伐异,卖官卖爵,解散三河五校等精锐人马,还时时不忘削我戍边将校之兵权。加上天灾频发,民不聊生,暴乱四起,岂能不让人忧虑!”
公孙瓒是有点二,但是这些话说得慷慨激昂,掷地有声。不由得让赵云哥几个对他刮目相看,同时也发自内心地敬服。
赵云四人是受刘备之命而来,其一是历练,其二是戍边,其三是保护公孙瓒。之前对公孙瓒的服从,是因为公孙瓒是刘备的师兄。至于说职位和官爵,赵云几个还真不在乎。
随着相处日久,赵云等人也开始敬服公孙瓒。虽然说公孙瓒这家伙毛病不少,但是优点也突出。如对自己人很好,其中就包括赵云等从刘备处来的所有人。如守土戍边尽职尽责等。
“将军不必忧虑,北匈奴敢犯我大汉,我们就可以把他们通通砍死!”张飞挥舞着拳头,浑然不惧地说:“百余年前能打残匈奴,如今也能打死北匈奴!”
公孙瓒看了眼张飞,没理这货,转而对拓拔龙说:“好好休息,一切听赵将军安排。嗯,放弃只在一念之间,很容易!前行却要肩负很多,很艰难!而男人,应该不言放弃而勇往直前!”
公孙瓒没管帐内众人的反应,掀帐大步离去。留下一帐反应精彩的众人。
“这是公孙瓒?这是白马将军公孙瓒?”这是熟悉公孙瓒的人共同的疑问。众人都不明白粗犷的铁血将军公孙瓒会说出如此赋有哲理的话。
赵云等人自然不知道这是刘备带来的间接影响。在公孙瓒和刘备一起学习的日子里,二货师兄公孙瓒在刘备的引导下,也学会了偶尔有空思考下人生。
“散了,散了!”张飞回过神来,就嚷嚷道:“大伙儿养足精神,来日揍他北匈奴丫的!”
“翼德言之有理!”文丑和颜良也表示正是如此。三个暴力份子一起告辞回自家营帐去了。
“拓拔龙,你也好好休息,别想太多。无论想做什么,身体都得好!等休养好了,你就来我帐下先做名百夫长吧!”赵云见众人皆走,也不想再打扰拓拔龙安息。
“谢谢赵将军!”拓拔龙自醒来之后,真有晨钟暮鼓,堤壶灌顶的感觉,不由满是感激地说:“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