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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能预料得到,黑海商会作为一支以西洋商人为首的商业组织在短短十几年间能够遍布盛国的大江南北;也没人能预料得到,这样一支声势浩大,且还处在蓬勃发展阶段的组织居然在一夜之间就被打得销声匿迹、远遁山林。
对于很多经历了这将近二十年发展的商会成员来说,真有一种“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的奇异感受,也真正验证了那句“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黑海商会名义上的会长萨缪尔迎回的不是捷报,而是齐骏下达的撤出京城的命令,在进行了一番斟酌之后,萨缪尔还是听从了齐骏的指令,商会在京城当中的势力赶在三法司下手之前就已经全部解散,化整为零地陆续离开京城。
遵照齐骏的意思,萨缪尔尽量将势力转移到了像海港这样的边境地带,假若将来三法司还要对商会进行穷追猛打,那也能适当地止损,等日后再卷土重来。
对于商会未来形势的判断,几位领导人物的意见大致相同,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该有的退让和妥协也是一种必然,只有参孙这个性格乖戾胆大包天的小子对这个决定意见很大,不过他也不是那种脑子一热拔刀就干的人,而是会不声不响地谋划出一个大动静出来,所以这种诡异的平静反而让萨缪尔看着更加心中没底。
不过眼下萨缪尔也没有心思去干涉参孙怎么想,商会既然缩减了规模,那么一切开支成本也要尽量节约,所以不少战斗人员都自愿或者被自愿地进行了选择,要么薪酬减少,要么退出商会——黑海商会招募大量的战斗人员本身就是为了保障主业正常运转,如今商会的基本盘都要转不动了,养着这么多武者的意义也就失去了,所以这也是一种无奈之举。
尹寰无疑就是被黑海商会除名的其中一员,他的资历很浅,过往的履历也并不干净,对于商会来说也没有独一无二的价值,所以被除名也是件理所应当的事情——不过尹寰本身对于商会也并不存在什么忠诚度可言,他投奔齐骏也只是看中了对方这个皇子的身份,也不曾想到自己上的这条船却是一条马上就要沉了的破船,所以离开的也很干脆利落。
不过既然尹寰不想和商会这条破船一起沉到海底去,他定然是要为自己寻一个着落的——如今的他顶着一个谋害同门的名声,山门可是回不去了,大部分正道门派也不会接纳他,但要是落草为寇、聚啸山林或者当一个独行的大盗,他却也拉不下这个脸面去。
毕竟他尹寰是个清白的好出身,武林当中最具盛名的三教弟子,无论是暗中毒害冉渊还是投靠秦王齐骏,都是为了自己能够在未来有一个不俗的地位,若是当个贼寇那他倒不如从始至终就老老实实地在扶摇派里待着不是?
更何况,尹寰除了在和冉渊有关的问题上会昏头之外,大是大非方面也算拎得清,这打家劫舍也非他所愿。
所以这尹寰自打脱离商会之后就过上了一个人在江湖漂泊的生活。
这人呢,想法是会随着环境和经历去改变的,有道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尹寰这漂着漂着身上的盘缠很快也就花光了,也就不得不研究一些能够养活起自己的营生来
前文也提到过,尹寰的武功在年轻一代算是很高的,就算比不上冉渊,但如果实打实地将他扔到少年英杰会里,他也要实打实地强过游天阁的秦炬以及长风书院的苏崇等人,所以他便用了个化名做起了替人做事的买卖——这桩买卖说来也很简单,无非就是靠着自己的一身武力去替人杀掉某一个仇家或者收回来一笔要不上的债务,而他就从中抽取佣金。
换句话来说,和那“梨园”以及“无衣”这两个刺客组织所干的营生差不多。
尹寰也是担心自己的身份被人揭露带来麻烦,所以他通常都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不会在一座城里久留,不过这样做的坏处就是自己每到一个新去处都得主动去找业务,不会出现什么“回头客”或者“老顾客推荐”之类的便利。
而等到他一路向北杀到了牧原郡的时候,终于也接到了一单大生意——去替当地的一位富商刺杀他生意上的竞争对手,由于刺杀的对象据说背后也有一些江湖势力做背景,手下养着一些高手,所以价格被开得很高的同时却没有什么人敢接这一票。
不过尹寰对此倒是不怕甚至有些不屑,一来他初生牛犊不怕虎,二来这种不靠谱的传闻他也听得多了——很多有钱有势的人物家中都会请武师护院、蓄养家奴,在当地都号称高手,但实际上扔进整座武林里也不过是个三流不到的小人物,无非是仗着有点儿武功底子吓唬这帮没见过世面的百姓罢了。他尹寰可是飞天道人尹一航的独子,还能被这些话给吓住?所以他不但接下了这一单,还答应得相当干脆——三日之内,我取他人头。
在执行之前,尹寰也是照例了解了一下目标的基本信息。此人名为金满,是个约莫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尹寰的雇主与金满同为马商,二人产生了生意上的矛盾,所以便想到了雇人刺杀。
尹寰在金满出行赴宴时在酒楼跟踪了一阵这位金老板,这金老板生的肥胖异于常人,看着就是一副行动不便的样子,尹寰心中也没多拿他当回事——就这种胖得夸张的家伙恐怕连逃跑都是个问题,他观金满无异于“插标卖首”。
当夜,这位刚入行不久的刺客就悄咪咪地摸进了金满的住处,金老板今夜饮酒不少,但奈何回府的道上有不少家仆拱卫没有下手的时机,尹寰也只好等待这金老板就寝之后再伺机下手。
但尹寰作为一个新人杀手来说还是犯了一个错误,一个相当致命的错误,不少有天分的刺客在刚入行时都因为这样的错误而永久地失去了成为大师的机会,也就是丢掉了自己的性命——尹寰所做的调查不足,导致他忽略了金满身边的防卫力量。
就在尹寰小心翼翼地摸进了金满的卧房,马上就把剑架在金老板的脖子上时,只见那床榻之上一道倩影暴起,动作大开大合,便与尹寰在这一片黑暗当中交起手来。
尹寰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撼,他哪里能想得到这金老板的夫人或者小妾竟然有如此本领,十几个回合下来被压制住的人竟然是自己——而再看向床上,那肥头大耳的贩马商人居然正端着一碗水双膝盘坐地坐在床榻边上看戏呢!
这厢尹寰正为自己的粗心感到
叫苦不迭,这女人的实力无疑在自己之上,看样子今日刺杀已经不好完成,便想着且战且退先离开这是非之地再说,但二人这般激烈的交手使得本来在府中各处站岗的护院都惊觉起来,尹寰荡出一剑逼退女子然后便飞起一脚破窗而去,却发现已经有十余名手持利刃杀气腾腾的家丁已经将自己团团围住。
一个身宽体胖不逊于金满的恶汉猛然向前一步,从少年的背后将其压在地上卸去了武装,只听得他伸着脖子向屋内喊道:“老金,你没事儿吧?”
此时这金满也在女子的搀扶之下慢悠悠地从屋内走了出来,手中还捧着那碗醒酒的凉汤:“无妨。”
一番确认过后,金满也将注意力放到了被恶汉钳制在地上的尹寰,捻着自己的细如鼠尾的胡须道:“说说吧,是谁派你来的?”
好个尹寰,却是个硬骨头,面对金满如此发问他却也不做回答,只是把头一扭道:“谁派我来的你也别管,今儿小爷我栽到你们手上也是我时乖运拙,要杀要剐随你便吧!”
没想到他这一番铿锵之言却将扶着金满的那个女人给逗笑了,只听那柔媚的声音响起,却是夹枪带棒:“你们这些男人就是天生只有嘴上厉害,连个毛头小子都这么会给自己找借口——明明是技不如人打不过我这个女子,哪里来的时乖运拙?”
这番话,本意也不是尹寰为自己开脱,他就是要做出一副硬汉样子所以下意识才附上了这么一句,而这女子的嘲笑却激起了他三分火气:“谁说我不是你的对手?你们放开我咱们再来!”
如今可是尹寰落在了人家手里,哪里还能轻易同意你这无理的要求?但偏偏金满的性格是那种好玩耍的,反倒让他来了兴致——只不过他看出来这小子距离女人的功夫还差得远,所以又道:“不如大哥你来试吧试吧这小子?”
恶汉闻言,当即便松开了抓住对方腕子的手,起身啐了一口:“我就知道得让我来卖这个苦力。”不过他也没拒绝,把尹寰的剑往地上一插,便朝着对方勾了勾手指。
到了如今这个局面,尹寰也自知就算自己胜了这汉子,也绝无可能从这么多人手中逃脱,想必今日定然殒命在此,那么自己不如是能杀一个算一个,好歹黄泉路上不孤单——不过正是这般无所顾忌的心态使然,他再施展开一身武功时反倒没了从前那般阻滞,一袭剑法如行云流水般,竟然隐隐有临阵突破之象。
“就此罢手吧!”二人于人群当中打了三五十个回合,尹寰居然是越战越勇,逼得那心不在焉的大汉也逐渐开始全力以赴,没想到金满却于此时突然叫停:“小子,我看你也是个难得的好苗子,又如此年轻,未来前途不可限量——你若是愿意从此跟着我做事,我便也不再追究今夜之事,你看意下如何啊?”
尹寰正愁如何破解自己今日这必死之局,此刻听到对方有意招揽,已是有所心动,再与金满相谈几句,倒也听出了对方背后势力着实不小,也不至于埋没了自己,于是便干脆利落的拜投门下,可谓是皆大欢喜。
而他加入金满手下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跟随那女人和恶汉一同前去盛国西北重镇落雁城——劫一趟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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