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陈颖儿便带回了消息。
朱元璋等人都被关押在滁州的大营中,而军营重地,素来都是戒备森严,贸然想要活进入并不容易。
不过陈善儿也算是有些手段。在他的帮助下,查探到军营中每日供给上万人饭食,所需十分浩大。就连生火所用的柴草也不是个小数目。故而,运送柴草的事情也被分摊了出去,归滁州城里一位姓黄的商户负责。
而今日,刚好要运送一批柴草进入到军营中去,胡定邦可以跟着运送柴草的人混进去。
“进入之后呢?”王小十问道:“总不至于再跟着出来吧!那样一来,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陈颖儿解释道:“军营中为防军士私自外出,这才将一应物资尽数由外面供应。而在柴草送进去之后,军士们不会负责搬运,只会在一旁清点数目和维持秩序。搬运柴草的工作直到深夜才会结束,因为搬运的量实在太大。而到了夜间,可以趁着军士们不查,直接留在军营中。”
“军营里不会这么容易的!”
“元军中,风纪早已败坏。元十英虽然是一个治军、带兵的好手,却难改元军的颓势。军营中虽然限制军士出入,可在营内酗酒、赌博之人比比皆是,将官们也已不复沙场铁血。说起来,这些朝廷的官兵竟是连红巾军都不如!”
陈颖儿在王小十的面前故意提起红巾军,意在试探王小十的反应。而她之所以这样做,自然是受了她哥哥陈善儿的指使。
这对兄妹早看出王小十是红巾军的人,却不清楚他们究竟是哪一路的。如今起义军可谓是各地开花,却从未听说过有王小十这般,惯于孤身潜入朝廷刺探情报的人!
刺探情报,可谓是凶险非常。一步不慎,就是落得个身首异处。而且红巾军中虽然骄兵悍将众多,却各个都是只知道好勇斗狠之辈,像王小十这样的人的确不多。
正因为此番种种,陈善儿才越是对王小十的身份好奇。甚至在想,是否能够将其拉拢到自己一方,日后也好多了一重助力。
王小十仍旧有些担心。此举仍旧是十分冒险,且成功的可能性不大。而陈颖儿之所以会将这个不成熟的想法告知王小十,只怕她也是无奈为之。
“小十哥,我觉得这事可行!就让我摸进军营,打听朱大哥他们的消息吧!”在陈颖儿面前,胡定邦不敢称呼朱元璋的真名,亦不敢称呼其为大帅。而元十英那里,也只是声称抓到了尖细,未曾公布朱元璋等人的姓名,所以就连陈善儿、陈颖儿这一对兄妹,也不知王小十是何来路。
最终,王小十思虑在三,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是答应下来。并且他千叮咛、万嘱咐,若是真的事不可为,一定要抽身出来,不能一味的蛮干。
王小十可不想到时朱元璋没救出来,却又把胡定邦搭进去。
城门口,天色大亮,花云带着十几人,装作是过路的客商,牵着马向城内走来。
“闪开、闪开!”守城的兵丁枪头虚点,让他们靠在路两边。
花云上前交涉。“军爷,我们是进城做生意的客商,还请通融一下。”
军官说道:“大爷一见就知道你们是做什么的!不过你们还要在门前等一阵子!”
“这是为什么?”
军官道:“一会儿有大队经过,北门暂时不通闲人。你们要是着急,就绕道其他几门吧!”
绕到东、西两门而行,少说也要几个时辰才行,花云干脆就在这里等着,顺便从这城门官口里掏出些话。
“军爷,我们是外地来的,不知道这滁州城里生意好不好做?”
“有钱自然好做生意。”
“听路上的人说,前几日滁州城里出了尖细,不知抓住了没有?”
城门官可能也是当值无聊,竟真的和花云聊了起来。“谁晓得呢!那个叫王小十的在城里躲了好些日子,竟然也不见个踪影,就跟遁地了一样,真是他娘的邪门!”
“王小十!”乍一听这名字,却是把花云吓了一跳。可随后听到王小十并未被抓,他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看样子,小十兄弟这些日子的确是受苦了!我要赶快进城去帮他才行!”
正说到这,城中大队的人马并蜂拥帮挤出了滁州城。
花云目测了一番,这一队不下千人之众,都是官兵打扮。队伍中押送着数十辆的大车,车轮扭过地面“嘎支支”做响,显然都是运送的重物。
“军爷,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啊?还派官兵们押送,不会是运送的黄金白银吧!”
“倒也差不多!听说是一些粮草军械,要送到颍州去!”看样子,不过短短几日的时间,朝廷要对颍州用兵的事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竟连一个小小的城门官对此都一清二楚。
花云闻听,一张脸上满是喜色。“好机会!这些粮饷军械若是能够劫下,岂非是对己方大大有力?”
大队行过,城内城外的百姓获准通行,而花云则是和那位城门官拱手道别,打马进了滁州城。
半路途中,花云吩咐身边的人。“你在城门附近,见到随后而来的兄弟们便通知一声,要他们将这消息送给徐千总,请他带人劫下这批粮饷!”
这一次,花云是想要给他来一个内外开花!
王小十这里,他正在房间中踱步。未曾动手之前,他总要事先猜想出事情发生时各种的可能性,以做应对。可今日不知道怎么了,他的脑子里乱乱的,始终无法集中注意力。
亦或者,是此行实在太过凶险,未知的变数过多,连他也无从考虑周全。只希望胡定邦这人机敏,能够顺利的接近朱元璋。最差,也要打听出朱元璋在军营中关押的地点才好!
若非是自己要等待花云,王小十真盼不得自己亲身到军营离去打听消息。
想到花云,怕这家伙也该到了吧!“今晚,我就到约定的地点去等他!”
正想到这,房间外响起“咚、咚”的敲门声。
“请进!”王小十招呼一声,便见陈颖儿推门进来。
这几日,两人数次见面,对视已不似最初那般的腼腆。两个人甚至曾畅聊过一番,却又沉醉其中不知时间飞逝。可见,他们已经成为了朋友。
“陈姑娘请坐!这几日,多亏你帮忙,真不知道该如何谢你才好!”王小十的确不知道该如何谢谢人家。
他最初不过是没有办法,才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请人家帮忙,而心底却始终抱有一种警惕的态度。直到现在,他才真正信任了这个热心肠的姑娘。
相熟之后,他发现陈颖儿远没有第一次相见时的那般泼辣,反倒是时常露出一种江南水乡女子的娇羞。
“都是江湖儿女,自然要帮忙。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一下。”
“请讲!”
陈颖儿道:“刚刚接到家信,说是母亲抱病在身,父亲命我们早些回去……”这已然是要逐客的意思,王小十哪里不懂的?
“应该!高堂病重,自然回去探望。我在这里也打搅了很久,实在是抱歉。日后有机会,我也要去拜访二老。”
“你误会了!我不是要赶你走。这是我家的一处生意,你住在这里多久都没问题。只不过,恕我不能相陪了。”
“哈哈……倒是我王小十辜负了姑娘的美意,请见谅。”
姑娘不说话,转身出了屋。两人交谈一番,算是今日的异常离别吧!
陈颖儿兄妹离开,走的无声无息。此处的下人们也没有来打扰,王小十仍旧是这里的贵客。只不过,一下午的时间清闲下来,倒是令王小十有股怅然若失之感。好似陈颖儿的离开,也带走了王小十的一股牵绊。
果然,此时男女之间的情谊,远比后世纯净的多,没有其他的掺杂。更何况似他们这样的江湖儿女,皆是来去若风,只留下一缕尘缘。
很快,天色黑下。入夜十分,王小十特地装扮了一番,才出了门。
“是不是真有人会易容术这项本事!要真是那样,该省下我多少事啊!”王小十心想,既然连所谓的“轻功”自己都已经见识到了,想必易容术也并非是谣传。这世界上,究竟还有多少自己不曾见过的精彩啊!
此处是一间荒宅,当初王小十和花云绑架吴清远便是在这里。他也曾与花云商定在此处碰头。只不过,如今王小十成了官府通缉的尖细,行事也越发小心了些,未敢贸然闯入。说不准,里面正有官差等着抓自己呢!
王小十装作无意般在荒宅四外走动,希望能够碰到花云。他并不知花云今日是否回京,因此两人今日能否碰面也是全当运气。
夜色更深,王小十已经不知在院外绕了几圈。
突然间,街巷上一人鬼鬼祟祟,左右张望了一通,这才推开了这处宅院的门。
王小十在阴影处瞧的清清楚楚。看那人的身形,却像是吴清远!
“这货果然跑掉了!”王小十庆幸,当日未曾贸然回到这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