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十自问,除了跟随起义军之后,自己并没有与什么人交恶。难道是说,因为自己连日来在滁州城里摆“阔气”,被什么江洋大盗盯上了吗?
这种可能性虽有,却也不大。毕竟,如今局势动荡,纵然是有些江洋大盗意图谋财,在哪里不能得手,却偏要在朝廷的管辖的滁州城内动手呢?
“这样一来,还是寻仇的机会更大。究竟什么人和我有仇呢?刘聚已死,也没有听说他有什么亲眷。难道……”突然间,王小十想到了一个人。横涧山原本的寨主,廖大亨!
这人身边有一些来去无影的高手跟随,今夜这人的身手也像是他的风格!
“花云!”王小十道:“那人或许是廖大亨派来的。明天你和朱大哥离开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被人暗算了!”
…………
那人回去,仍旧从窗口跃入到房中。房间里的正是廖大亨其人。他正端着酒杯举到唇前,一口酒不曾咽下,便见到回来的这人。“打听清楚了吗?”
“他们很谨慎,跟到半路上被他们发现了。”
“废物!”廖大亨酒杯摔了个粉碎。他在横涧山上被人护着逃离之后,便来到了滁州城中。滁州离着横涧山最近,他也曾在城里为自己买下了一处豪宅,时不时的就会到城里消遣一番。虽然没了山上的基业、人手,和钱粮,但他在城中储存的金银也够他挥霍上数年的了。
更何况,他不是一个甘于吃亏的人。一但抓到了机会,他便要给予王小十等人以颜色看看。
这些日子以来,他曾数次派人打探横涧山的消息。可是由于朱元璋徐达等人防守森严,加之军士们不得随意出寨,他也探听不到山上的情况,也无法联系上旧部,只好继续在滁州城里蛰伏,一有时间就到这里来花天酒地。
今日,在听到隔壁喊出“王小十”这个名字时,他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这一对生死的仇人虽未见面,却已经令他两眼通红。
就这样,他安耐着性子在楼上等结果,可等来的却是一句“跟丢了”。这如何能令他不气?
那人说道:“寨主不必恼怒。虽然人跟丢了,我却记住了他们身上的味道。给我些时间,我一定能找到他们!”
“味道?那两个大男人身上能有什么味道?”
“是一种胭脂香料的味道。这味道很特别,我们在滁州城这么久都不曾闻到过,说明这是他们特有的。”
这人的鼻子还真灵!王小十和花云两个大男人,虽然没有擦胭脂抹粉的习惯,却因为王小十整日在店里进进出出,免不了沾染上香料的味道。却不想,今日竟是因为这不经意的原因才露出了马脚。
“好!等我先去禀告了元将军,请他派兵助我们!”廖大亨抄起酒瓶,仰头一饮而尽,似是在借此抒发心中的快意。“等着吧,我让你们都去死!王小十,被你抢走的东西我都要拿回来!”
毫不怠慢,廖大亨带着他的这名护卫,出了青楼直奔元将军的府邸。
大军就驻扎在滁州城中,元将军的府邸自也在城中。其余滁州总管的府邸一南一北,似成对立之势。滁州的军政大权,也像是如此一般的泾渭分明。
将军府里,歌舞雅乐之声不绝,乐师的十指仿若是存在着神奇的魔力,让平淡的音调组合成了一种最为自然、悦耳的曲子,为此处的宴饮平添了几分雅致。
席上不过只有五人人,主位上坐着的是一个身材匀称的男子,一身衣着华贵,面上虽露着微笑,却也难掩脸上的杀伐凶悍之气。
这人便是滁州城守军的将领,元十英将军。
在其旁边,是一位宫装打扮的妇人,是他的妻子。元将军的另一边是一位年轻人公子,模样俊美。
对面坐着两名姑娘,两人时不时的低声交谈,发出清脆欢快的笑声。
自宋后,女子多注重仪表,似这样的确十分少见。
元将军见了,对身旁的男子道:“陈兄,舍妹两人几年不见,如今仍旧是像小时候那般的默契,那般的爱说、爱闹啊!”
这男子姓陈,与那位“颖儿”姑娘是亲兄妹。这一次两人奉命出门办事,特地绕了一段路,来探望元十英这位老朋友。而那个与颖儿姑娘一般年长,性子也与之投切的姑娘则是元十英的妹妹。
元十英兄妹自由贫苦,兄妹两人相依为命,因为元十英年纪大其很多,一直都是亦兄、亦父般的照顾着妹妹。
这姓陈的男子道:“是啊!这一次我奉家父之命外出办事,若不是小妹吵着要到滁州城来,我就打算回去了、”
元十英道:“这是为何?难道你不打算顺道来看看老哥我?”
“不是不想,实在是有要紧事要办,再者也怕影响了元大哥驻守滁州的大事,这才不敢打扰。可最终还不是拗不过颖儿,绕道滁州来打搅元大哥,实在是罪过。”
桌上,元家的小妹哼道:“善儿哥哥,你这话说的就见外了。要是我和大哥去到到江州,却不到你家里坐坐,你又会高兴嘛?”
“哈哈……小妹说的是。陈兄弟,你还不快罚酒一杯?”
男子陈善儿也是笑着连连点头。“的确。小妹说的是,我该罚酒一杯!”
元家小妹又冲着陈颖儿道:“姐姐今日就住在我家里吧,咱们好好的聊聊天!”说罢,也不理会酒席上的几人,拉着陈颖儿就往内宅走。
两个年轻姑娘下去了,元夫人也以不胜酒力为由,告辞离开。一时间,原本热闹的饭桌上只剩下了两个大男人,说话倒也方便了许多。
“小妹自幼孤苦,我当时投身军中,将她寄放在一处亲眷家,因此常受人白眼。后来我在军中立功,成了将军,才将她接到身边。因此,我对她始终娇惯,才让她这么放肆。陈兄弟可不要见怪啊?”
陈山儿道:“怎么会?小妹这是真性情,令人喜欢的不得了啊!”
两人接着饮酒,席间先聊着天南地北的趣事。说着说着,便说到了如今的时局上来。
陈善儿说道:“如今各地的红巾军反贼势大,搞得地方守军都是焦头烂额,唯有元大哥这里可算是一方净土,这都是大哥维护地方有功啊。”
元将军说道:“那些所谓的红巾军,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闹得最大的,就是北面的刘福通一些人。朝廷已经决定,近日力会调拨大军讨伐刘福通,这些跳梁小丑只怕是蹦跶不了几日了!”
“朝廷下定决心要出兵了?”
元将军说这些已经属于是军中机密。可他早就与陈家兄妹相识,自然也相信陈善儿不会宣扬出去。“拓拓丞相一再坚持,朝廷虽然军资紧张,可也仍旧同意了丞相的请求,并命我们周边各州负责粮饷、军械的转运,不得贻误战机。”
“这几日,我已经将滁州应承担的粮饷、军械准备齐全,不日就派人押送过去。”
陈善儿试探道:“如此一说,这刘福通真是没几日好活了。不过万一刘福通率军潜逃,战事必然会拖延。到时候,各地就必须时时提供粮饷、军械,那样一来岂不是加重了地方上的负担?”
元将军道:“到时再说吧。要战事真的是一拖再拖,丞相那里也必然承受朝廷中的各方压力,总归会想办法解决的。”
“是、是……”陈善儿连连答应,心底却是想着,应该尽快将这消息送回给父亲知道。能够在元十英口中套出这些话,也算是不虚这趟滁州之行了。而颖儿那里,想必还会有些旁的收获。
当此时,门外有一名军士来报。“禀将军,廖大亨前来求见,现正等在门外。”
元十英一皱眉。“这个时候,他来捣什么乱?不见!”
这军士转身下去。
“大哥,这廖大亨是什么人啊?”
元十英道:“一个不相干的人而已,不用去管他,我们接着喝酒。”
听他这么一说,陈善儿也不再深究。所谓:富在深山有远亲。想必这人也是元十英的什么远方亲戚吧!
时间不大,刚刚下去的那名军士又来禀报。“将军,廖大亨带人不肯离去,声称是上次与将军商议的事情有了眉目,请将军见上一面。”
陈善儿说道:“大哥,既然您还有要紧事,那小弟就先一步告辞了。”
元将军拦住道:“没什么事。我去看看,骂上他们一通就好了。兄弟你在这里等着。吃过了饭,我们再到书房里好好聊上一聊。”
元将军起身,拧眉怒目的出了门。一但他露出这幅表情,就连贴身的亲卫都不敢多上一句嘴。因为他们知道,元十英此刻正在气头上。
也对!和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叙旧,却屡次被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打扰,任谁也会有些心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