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元朝廷设立中书省,各地方设有行省,统领各地路、府、州、县。而滁州掌印之人,蒙语称为“达鲁花赤”,便是滁州的总管,打理滁州一切事物,可算是滁州的一级长官。
姓吴的解释了一番,笑道:“现在小十兄弟该放心了吧!朝廷下达的文书,会先行送到滁州总管手上,连元将军那里都要晚一步知道。所以说我上头有了滁州总管做靠山,还愁不能趁此时机捞上一笔吗?”
滁州总管,的确可算是朝廷的地方高官,也是一个极有力的后台。不过王小十此时在想的,却不是一个单纯的生意,而是在其日后的发展。若是能够借此和这位元廷的高官接触上,从而再和那位元将军搭上线。等到朱元璋大军攻到时,能够一举擒下这两人,介时滁州军政陷入一团乱麻……
继续想下去,王小十也觉得这计划实在是太熟悉了。细想之下,岂非又是一个“斩首”行动,就如先前的横涧山那样。只不过,混入横涧山容易,想要在滁州城中,无声无息的一举干掉元廷的两名最高军、政官员,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怎么样?考虑好了吗?”姓吴的觉得,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王小十是没理由拒绝的。可他偏偏就是拒绝了!
王小十道:“承蒙吴大哥厚爱,不过小弟实在不适合与朝廷中人打交道,还是算了吧。”他这是一招欲擒故纵。若姓吴的真的是想拉上自己共同做这笔生意,那么他一定会进一步作出退让。
果然,一切就像王小十猜测的那样。“小十兄弟先别走啊!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去我家吧。哥哥我为你备下一桌酒菜,我们边喝边聊。”
王小十故作犹豫了一番,可还是跟着去了。在茶楼下,他吩咐跟随而来的两人一声,便独身一人跟着姓吴的去到他的府上。
一路上两人闲聊,才知道这人叫吴清远,祖孙几辈都生活在滁州城里,以买卖为生,产业众多,可以说是什么生意都做。像哄抬粮价、牟取暴利这种投机的事,他想必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吴家世代为商,家资丰厚,庭院修的厚重不失典雅,看来吴家前几代人还是有些造诣的。
两人刚从茶楼回来,也就免去了上茶的环节。吴清远拉着王小十闲聊,直到酒席准备好,两人上桌同饮下一杯酒,才开始说起了正事。
“如今就你我二人,小十兄弟有什么顾虑大可以都说出来。”
王小十道:“不是我不相信老哥你,只不过这事情听起来让人难以尽信。滁州总管掌握滁州一切政事,又怎么会眼看着哄抬粮价的事情发生呢?更何况,这是供给守军的军粮。”
“老弟,这官场的门道你是知之甚少啊!”
“愿听老哥讲讲。”
“滁州总管虽是一州之长,可其下还有同知、治中、判官、推官四名正官。正官之下还有六位槽官,他们虽位低一级,却是在朝中人脉极广,关系盘根错节,况且元将军也是有靠山的,总管大人自然不敢明着贪墨军中钱粮,所以就只好由我从中筹划。”
感情这姓吴的也不过是一个中间人,大头还是攥在那位滁州总管手里。
在几次与滁州总管的合作之中,吴清远尝到了好处,却不甘心只当一个陪衬,于此便想着趁这次囤积粮食的计划多赚上一笔。这才拉着王小十,想要大干一场。
“怎么样?有滁州总管为咱们撑腰,这笔买卖实在是一个稳赚不赔的好生意啊!”
王小十仍旧是摇摇头。这吴清远将自己当做一条上钩的大鱼,自己又何尝不是抱着同样的想法呢?只不过现在,吴清远这条鱼他已经看不上了。王小十若要钓鱼,就钓一条真正的大家伙!
“光凭吴掌柜一句话,还是难让我相信。除非……”
“除非怎样?”
“除非你能够安排让我见一见这位总管大人。”
“这可不行!”吴清远干脆的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辞了。”王小十起身要走,却故意放缓了脚步,等着吴清远挽留自己。却不想,这家伙像是铁了心一般,竟任凭王小十走出了客厅,走到庭院中。
“难道是我将他逼迫的太急了?”王小十暗暗后悔。他的确是太心急了,想要及早助朱元璋躲下滁州,这才迫切的想要和滁州总管搭上线。
王小十一路上步伐沉稳,慢腾腾的走到了宅院门口,才见到吴清远派人来请。
这一次,吴清远笑着道:“小十兄弟与我第一次合作,谨慎些也是应该的。这样吧,我去询问一下,过两日再给你答复?你也知道,总管大人不是寻常生意人,不是咱们说见就能见到的。”
“那是自然。”王小十说道:“不过我们是第一次合作,还应该彼此多些诚意才是。也不用劳烦吴掌柜费心,小弟明日自会备上厚礼去拜访总管大人。只要吴掌柜能够帮我叫开大门便好。”
王小十这话的意思,是说明自己明日会带礼物去见滁州总管,只不过怕吃闭门羹,想让吴清远提前通知一声。
无论是当时还是在后世,想要和官员打交道自然不是那么容易。蒙元的官员都是一副贪婪的嘴脸,却也不是什么样的钱都收、什么人的钱都收。
从吴清远这里回去,王小十回到店里便先喝了半壶的白水,冲淡了一下口中的酒气。而后他又将方孝孺叫来。“吴清远这个人如何?”
刚刚在茶楼,王小十命跟随的两人先行回来,便是要让方孝孺查一查这个吴清远。这人的行事如何?作风如何?生意场上是否可靠等等一系列的问题。
方孝孺道:“刚刚掌柜的传回话来,时间实在是紧了一点。不过最近这些天,我已经在城中大户人家里安插进了几人,做为长工混了进去。具他们打听的消息说,这吴清远为人实在是不怎么样,素来都是生意场上的奸商。惯用的手段,便是与一些新到滁州的商人合作,而后得了钱财却撇开人家,自己闷声发大财。”
“而因为这吴清远在城中有些势力,那些被骗的外地人也无处伸冤,只能是干吃了一个哑巴亏。久而久之,城里的生意人也不敢得罪他,怕被他算计,也只能是敬而远之,不与他有生意上的往来。今天他找掌柜的谈生意,只怕也是抱着这个打算,想要黑咱们一笔钱。”
“原来如此!”王小十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若这吴清远是个为人正派的人,我倒是无从下手,既然他打着这个心思,岂不是正好啊?”
“正好?”
王小十道:“吴清远想黑咱们的钱,那咱们就给他。这种人只要你肯喂饱了,他自然会为我们办事的。”随后他又吩咐道:“准备一小箱黄金,再拿出一些上好的胭脂水粉,我明天要去拜访滁州总管!”
拜访上官,按理应该送一些什么奇珍异宝,和精美玉器之类大雅的东西。可王小十考虑到,元人实在是没有欣赏的艺术眼光,倒不如干脆点,黄金送总管,胭脂送夫人。更何况,王小十手中虽有些金银,却也没有什么珍珠之类的奇珍异宝。
说到底,横涧山不过是一处土匪窝,钱财是有,但却别想找到太过新奇的东西。
方孝孺道:“说到胭脂,掌柜的您真是有眼光。城里的这些小姐、夫人们都喜欢的不得了。如今局势动荡,商人们都喜欢贩卖些粮食、布匹、铁器等容易销售的物件,唯独是不愿意贩卖胭脂,弄得城中货源短缺许久。咱们的货一运进来,立马成了抢手的‘香饽饽’!”
王小十也没想到,误打误撞的这一招竟然选对了。他当初不过是想着胭脂之类的东西好运输,运过一次能支撑许久,这才选择做这样的生意。看来,做生意什么的头脑并不重要,运气才是最重要的!
“哈哈……”王小十大笑着离开,让方孝孺摸不清头脑。
第二日清晨,王小十早早就已经起来。因为今天的拜访十分要紧,他要趁着今早亲自查看一下方孝孺准备的东西。
一小箱黄金,箱子就好像两块豆腐那么大。另外一个同样大小的木盒子里装的是一些上好的胭脂和一些女人用的珠宝首饰,是方孝孺昨日特地挑选的,就怕耽误了王小十的正事。
“恩,办的不错。”
方孝孺憨厚的笑了。能听到王小十的表扬,这孩子心底想必是很痛快。
王小十,带着纪纲,两人往滁州总管的府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