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军爷,国公有请!”常升突然让开了门。当府中的乐声响起,说明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锦衣卫的人进了国公府,四下里搜寻了一圈,也见到了常茂和王小十。
“卑职参见郑国公,参见三奇王!”
“可搜到什么了?”常茂问。
“回禀国公,并未搜到。”
“你不需要给我个解释吗?”
“卑职知罪!”
常茂道:“我无权治你的罪。”
王小十瞧着这人。“你很面熟啊!”
“回王爷的话,小人锦衣卫千户卢正,前日王爷去到锦衣卫衙门,就是卑职接待。”
“想起来了!”王小十的记性一项很好,又岂会是刚刚想起来。“你倒是忙的很啊!什么样的你犯人,需要你堂堂锦衣千户带人追捕?”
“请王爷恕罪,卑职不能相告。”
常茂与王小十一唱一和。“锦衣卫凌驾于众臣之上,你也不需如此谦卑。倒是日后,三奇王重新执掌锦衣卫,到时候你还要多多出力才是。”
“卑职告退!”
折腾了一阵,锦衣卫都散去。常茂仍旧不敢大意,命人在府中严加搜寻。
锦衣卫的手段,可是照比当年更甚。常茂只怕他们会假意撤退,而在自己府中留下暗哨来。
“幸好他们未发现纪纲。”
常茂道:“纪纲在我府上绝对的安全。可只怕,日后锦衣卫会盯紧了我这里。”
王小十问:“你刚刚为什么要说那话?为什么说我要重掌锦衣卫?”
常茂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若不让锦衣卫觉得紧张,他们如何会犯错呢?”
此刻的常茂,或者说王小十所见的常茂,比之后史所载的有很大出入。
后史上多说常茂是无脑之人,全凭意气用事。可如今看来,这常茂也多有几分机智和本事,否则又如何敢独立与锦衣卫周旋?
现在王小十回来了,他是否应该为这些老朋友做些什么?难道自己真的要重新执掌锦衣卫吗?
王小十不愿意。做惯了乞丐懒做官,何况王小十是一个闲散王爷,大明为数不多的异姓王,岂非自在的很?
若情若理,他都没有再去趟浑水的道理了。无论换做是谁,都难舍弃这一切。就算他不为富贵荣华,却也不愿舍弃现在的安逸。
“叔父可考虑清楚了?”
王小十还在考虑。“你可知道,如今我手下无兵无卒,更无可用之人,即便我接手了锦衣卫,却也不过是一副空架子。”
“我知道。”
王小十又道:“你可知道,当年的事情久远复杂,若能够查,陛下岂非早就动手了,又何至于等到现在?”
“我知道。”
“既然知道,你也要劝我去做?”
“不是劝,而是叔父一定回去做。”他摸准了王小十的性情。“我还知道,您与我父是故交,一路打拼出来的兄弟,彼此更是数次救过对方的性命。而您,也是最重情谊之人。纵然故人已逝,可您心中的这份情谊却不会变。”
“我答应了!”王小十还是点了头。常茂也没有看错了人。
…………
文渊阁,朱元璋正再这里。他大多数的时间都在文渊阁中办公。即便每日无事,他也会在这里发呆。
殿门敞开,朱元璋坐在椅子上静静的发呆。目光直直的望着殿外,好似看出了很远,却又像是丁点不肯收入眼底。
“陛下,好消息啊!徐帅传来奏报,不日便将班师回朝。”来人又是胡惟庸。
朱元璋早就已经不关心这些了。打来打去,不过是你打我一拳,我还你一手。北元残余依旧,从未被真正消灭过。“由你代朕出迎,在武英殿犒赏将帅。”
“遵旨。”胡惟庸道:“陛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胡相,太子最近如何?”
胡惟庸道:“太子每日去往中书省研习政务,进境颇快,中书省上下官员都说,太子之勤奋,已直追陛下。”
朱元璋当能听出这话中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不过朱元璋为人父者,听到旁人夸奖自己的儿子,总会透露出几分欣喜之感。
而太子真的每日都在中书省吗?
太子也是人,而且是个年轻人,自然喜欢年轻人的一切。而这秦淮河上,自是聚集着年轻人最多的地方。
不要怀疑,无论何种时期,都会有这样那样的“闲人”,过着旁人眼中清闲自在的日子。可他们真的清闲吗?
首先,王小十就不是一个清闲的人。重担压在他的肩上,而这些却都是他自找的。他不懂得如何拒绝一个人。或者说,心中那份执着的情谊让他不忍拒绝常茂。
他在苦心上思考,该如何才能查清当年的一切。
“叔父,您在看什么?”常茂也在他的身边,两人同在画舫之上,游湖观景。“到了晚间,这秦淮的夜色才更是美丽。”那时也是游人最多的时候。
突然间,婉转的歌声传出,飘荡在秦淮河上。
歌声好似天籁之音降落凡尘。王小十还未听懂这歌词所唱的是什么,就已经为此迷醉。为了这声音而迷醉!
这声音他好似听到过,清脆如不染世俗的群山一般。
吩咐人将画舫移动,越发靠近那声音飘荡之处。当看到一艘大船,三层高的大楼船正飘在河面上,那歌声就是从其上而来。
“这是什么人的船?”
常茂道:“我也不知道。”但瞧这样子,船上之人,也是非富即贵。
王小十甚至能够想到,这船上一定是位美丽的陪酒姑娘,在唱歌助兴。所有的酒客必然停杯不饮,在闭眼聆听这姑娘的天籁之声。
王小十猛然自画舫中跃起,踏着水面奔向了楼船。他倒要看一看,是什么样的姑娘,才能唱出如此动人的曲调。
船上,王小十突然造访,令许多人都不愉快。姑娘也止住了歌声,眼中带着惊恐的瞧着王小十。而桌面上的几位贵公子,也都面带怒色。
“你是什么人?”
王小十的注意力都在这姑娘身上,哪里还有心情顾忌他们。他乍一眼瞧过去,还以为是陈颖儿呢!
刚要开口,却发现那并不是陈颖儿。她不过与陈颖儿有着七、八分的相似,但这已经足够触动王小十的心。
王小十傻在了这里,对于旁人的质问丁点不答。
年轻人总是容易冲动的。有人向着王小十动起了手,要撵他下船。而王小十又岂会被这样的人所伤?倒是他借此回过了神来。
再一瞧,这一桌子的年轻公子,倒真有一人王小十认得。不是旁人,正是大明太子殿下!
太子也见到了他,却并未出声。
王小十扫视了一周。见太子在此,便知道这张桌案周围坐着的都是朝中勋贵之子,足以在金陵城横行无忌。
王小十不过冲着他们点了点头,便下了船,又回到了常茂所在的画舫上。
但是他的心却不能平静。那个姑娘,所带给他的冲击太大了。那一刻,王小十甚至认为她就是颖儿,他甚至愿意将错就错,来借此弥补心中那份情感的亏空。
但她不是。
自那日的惊鸿一瞥,王小十的心就被拴住了。渐渐的,陈颖儿的样貌与那姑娘所重合,甚至在王小十的脑中已经分不清彼此。
这天,王小十又到了秦淮河上。孤身一人,趁夜色而来,好似特地寻那姑娘相会。可他却又不知那姑娘在何处,又叫什么名字。
但缘分就是如此凑巧。他又见到了那个姑娘,仍旧是在一艘画舫上。她本就是这秦淮河畔的清倌人,生张熟李,每日接待酒客,与人献艺。
连太子殿下都被她的歌声所迷醉,当看出她的确是有独特的技艺。而今天他所陪的这位,却是一个才貌都不输于太子的人。
姑娘虽年轻,但一双观人的眼却已经十分老辣。“看公子仪态不凡,想必不是京城人士吧!”
“姑娘瞧出来了?”
“公子是北国人?”
“我的确是从北面来的。”
“在江南待过些时日?”
“不错。”他身上带着北地的粗狂之气,却又不失江南水乡的温雅。
他只是一个人,也不多说话,若非姑娘问上这么几句,他是一个字也不肯说的。他好似专门为了听姑娘的歌声而来,是一个真正的知音人。
王小十也在听她的歌声。一边听着,一边想象船上是何种的景象。是否,太子仍旧在那船上。
王小十的身子不断在接近。每前进一步,歌声便越发的动人了几分。纵然他不愿意多太添麻烦,却也忍不住登上了船,去到这乐声最深之处。
歌声戛然而止,又一次被王小十这不速之客所打断。不过这一次,姑娘看着他的眼神只有好奇,而并无其他。
“原来是王将军到了!快请坐!”
“是你?你的胆子倒真是不小啊!”谁也不曾想到,方夜雨竟还有胆子出现在金陵城,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方夜雨道:“庐山一别,在下可是时时惦念着将军。今日倒巧,让在下能够敬王将军一杯酒!”
歌声又起,酒已斟满,两个不是朋友的人坐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