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涧山上,仍旧是灯火通明。若非被逼无奈,或是没有活路之人,哪里甘愿落草为寇,过这种见不得光的日子?因此他们这些人更加懂得及时行乐,可谓是夜夜饮宴,好生快活。
正是在这个时候,王小十三人上了横涧山。
一路上,没有暗哨,没有守山之人,甚至连个像样的山林野兽都没有,三人便是如此平静的行过了这一路,直至到了山顶,到了寨门前。
说是寨门,不过是立着的两根木桩而已。门前一左、一右站着两人,正在打着哈气。
花云见状说道:“早知道横涧山防卫这么松散,就应该直接派兵打进来,何至于来这里受罪。”
“不要乱说话。”王小十说道:“越是这样,我们越不能放松警惕。”
三人到了近前,门前这两人仍旧一副昏昏欲睡之势。王小十也真真的佩服这两人,站着也能够睡的如此香甜,可也算是一种本事啊!
“喂!”花云叫道。王小十拦住了他,而是上前轻轻的推了推其中一人。“这位大哥醒醒。”三推、两推,才唤醒了这人。
“你们是做什么的?”寨门前这人没一丝警惕的觉悟。
王小十道:“不瞒大哥说,家乡遭了灾,官府又加重了税收,实在是活不下去了。”王小十声情并茂,说的和真事一样,眼底还涌现了泪光,只是不知道黑夜下对方能否看清。
花云在身后碰了一下常遇春,低声道:“小十兄弟说起慌话来,永远和真的一样。”
常遇春叹了口气。“你是不知道,小十兄弟的确是个命苦的人。家里人都饿死了,他也是辗转了上百里之后,才来到了定远一代遇见了我。说起这悲惨事,他的确是深有体会。”
花云闻听,越发对王小十佩服起来。在如此的环境下上尚且能够生存,又不失男儿之志,当真值得人敬佩。
可两人哪里又晓得,当初王小十和常遇春说的话,也没有丁点是真的。不过这也不能怪他。若是他说自己是从后世来的,只怕会被人当做疯子一般的“敬而远之”。
不管两人做如何的猜想,总归王小十的这番哭诉却是起了大作用。门前站岗这人说道:“哎,都是苦命的人啊!要不然我也不会在这山寨上落脚了。我这就带你们进去。”
“这样也可以啊!”王小十面上不露声色,可心底却是乐开了花。原本以为进入山寨还有些麻烦,会有层层的关卡,想不到一出“苦情戏”就让三人顺利的过关了。
这人带着王小十三人进了营寨,也没有和门旁熟睡的那人打过招呼。一路走来,到处可见都是醉醺醺的男子。由此便知,这里的确是一处地地道道的“土匪窝”。青壮们满身的匪气,想必寨主也好不到哪里去。
当先领路的那人说道:“你们算是走运了!”
“何以见得?”
“我们寨主也是穷苦出身,所以最是怜惜穷人。你们既然投奔了山寨,就在这里安心的住下。旁的不敢说,保管你们有口饭吃。”
“那就好、那就好……”王小十摆出一副喜色。“我们也不求旁的,就求有一口饭吃。听说这横涧山上足有两万余人,想必也不会缺了我们兄弟一口饭吃。”王小十在旁敲侧击的打听山寨中的情况。
“何止是两万人而已?”领路的语出惊人。“山寨上足有三万余人,光是能战的青壮年,便有两万五千之之众。像我们这样的,平日里只管在寨门值守,或是在山上做些力气活,也不过是图个温饱而已。而那些真正能够上马出战的年轻人,平日里自然吃的是大鱼大肉……”
一路行来,光是从这男子口中王小十便打探出了不少横涧山上的事。原来这里也同驴头寨一样,除了青壮之外还有很多妇孺,他们平日里不过是为山寨洗洗涮涮,和做一些打柴、运粮等事。而那些真正能够舞刀弄剑的年轻人在山寨中地位超然。
也对!山寨的一应开销全都靠抢,自然离不开这些青壮们。
“最近这几日,寨主刚刚下山做了一票大买卖,山寨上已经连续庆祝了数日,今晚还在饮宴。你们来的正是时候,我去给你们弄些吃的来!”这个身材瘦弱的男子很热心,也可能是被王小十编出的那段苦命身世所打动。
待那人走后,王小十压低声音道:“瞧见了吗?这山上不过是一群打家劫舍的土匪而已。只要指挥得当、内外配合得体,攻陷横涧山并不是难事。”
常遇春也道:“没错。若照此下去,五日后的晚间,山上的青壮们同样喝的酩酊大醉,我们一举可成!”
花云不曾发表意见,可其眼底却是难掩兴奋之色。看他的架势,只怕是有些等不及了,恨不得今夜就动手。
王小十对其道:“花云,你的眼神不对。一个逃难的人,不该是如此兴奋,更加不能有杀机闪过。”
“这能看得出?”
“当然。你这眼神,一看就是来山寨有所图谋的。你的眼神太亮了,不信你让常大哥看看。”
常遇春道:“还真是。若是小十不说,我还真没注意。”
“那怎么办?”
“如果你控制不住的话,这几日就尽量的低着头,做出一种自卑之态,也应该能蒙混过去。”
这个时候,刚刚离开那男子回来了,手中擎着一个托盘,里面有一碟馒头,和几盘小菜。如今寻常人家也是以粗粮度日,这横涧山上竟然有白面的馒头吃,可见其富庶。
“饿坏了吧,快吃些东西填填肚子。”男子说道:“对了,还不知道几位如何称呼呢?”
王小十道:“我叫王小十,他叫常初一,那个叫花十三。”按照那此时汉人名字的规矩胡编了几个名字。
男子说道:“都是苦命的人,朝廷竟然连个正经名字都不让叫。我叫胡八两,以后你们有什么事就找我好了。”
“胡八两?这个名字不好。八两,岂不是只有半斤而已?”王小十说道。
“我也不喜欢,可我母亲说我出声时只有八两众,就起了这么个名字。而且,朝廷也不让我们这些‘贱民’有个气派的名字。”
王小十道:“既然我们已经上了山,就不是朝廷的臣民了。不如我给你起一个,就叫胡定邦吧!取定国安邦之意!”
“好啊!”男子对这个名字很满意,同时也对王小十另眼相待。“想不到小十兄弟也是有些学问的人。正好,山上缺的就是你这样的人。明日我和纪千总提一提你,保管你在山寨里谋个体面的差事。”
“那就多谢胡大哥了!”王小十道。实际上对方的未必就比王小十大,他不过是奉承对方,才尊称他为“大哥”。
“好说、好说。你们快吃饭吧。吃完了,我好把碟子、碗收拾回去。”
王小十三人用饭。
他们晚间不曾吃过饭,又徒步趴上了横涧山,消耗了大量的体力,又都是年轻的小伙子,饭量自然不俗。三下五除二,将胡定邦送来的饭菜吃了个干净,看架势还有些意犹未尽。
“要是不够,我再去给你们弄些来。”胡定邦说道。
“够了、够了。我们有几天没吃过这么好的饭菜,让胡大哥见笑了。”
胡定邦说道:“怎么会?大家都是苦出身,谁会去笑话谁呀?你们等着,我再去给你弄些吃的。”
胡定邦出了屋,心底对王小十三人的身份再无怀疑。刚刚那一副饿死鬼投胎的吃相,一般人是装不出来的。
第一夜,三人吃饱喝足,就老老实实的在房间里呆着。刚刚到了横涧山,他们的心都不如表面上的平静。一直等到深夜,山寨中静谧下来,这三人才逐渐睡去。可是就在睡眠中,三人都保持这三分清醒,生怕有什么事情发生。
第二日一早,一阵阵钟声叫醒了他们。
第一个来敲门的又是胡定邦。“几位?小十兄弟?该起床了。晨钟一响,就该开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