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陈友谅初时还未想通。他不是笨人,主要是对“张仁”报以了太大的希望,而今幻想破灭,对其心理的打击极大,令他整个人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陛下,事情有变,快撤吧!”
“怎么会、怎么会呢?”陈友谅人如疯呆。“不会,一定会是出了误会。贤婿、贤婿……”他还在想着自己的好女婿。
“快,护着陛下后撤!”
“哪里走?”爆炸、巨石、箭矢接连过后,自当是短兵相接。“陈友谅、幸文才,二贼可认得张志雄否?”当先来一员将,拦住了陈友谅的去路。
定睛一瞧,这人陈友联却也认得。此人便是张志雄,原是赵普胜副将,陈友谅杀赵普胜泄愤之后,本也想着斩草除根,而此人却甚为机警,先一步逃走,自此不知下落。不想,却是投降到了朱元璋部麾下。如此,也当算是弃暗投明。
“贼子!”陈友谅双眼怒睁,恨不得就此扑上去生食其肉。
“还有我!”右侧又拉出了一支队伍,当先一员将道:“陈友谅,可还认得祝宗吗?”
“是你!”陈友谅如何认不得他。当初龙湾一战惨败,进而又失了太平,陈友谅灰溜溜的逃回江州。而当时留下为其殿后的,便是这祝宗。算起来,这可真都是老熟人了。“贼子!”除此之外,陈友谅已不知说些什么好。
先是“张仁”,而后是这张志雄、祝宗两人,切切实实让陈友谅尝到了背叛的滋味。他原本足够强大的内心,彻底被击了一个粉碎。
“陛下,切莫被这两个小人激怒,臣先护着你撤退。”幸文才是陈友谅的大舅哥,因此可算是与之同气相连,旁人能够背叛陈友谅,而他却不会。
号令一声,兵卒掩护陈友谅撤退。面对张志雄等人的随后掩杀,陈友谅手下的兵将简直毫无抵抗之力。一则,这杀戮来的突然,震天的爆炸声和滚落的巨石,已经让他们失了胆气。再者,他们饿着肚子,哪里能够有平日里的战力。
此消彼长,算起来这也是王小十的一大功劳啊!
张志雄、祝宗两人放手杀将起来,丝毫不留情面。他们自打投降朱元璋的那一刻开始,便已陈友谅恩断义绝。这一次之所以派这二人迎头痛击陈友谅,却是刘伯温的安排。
此举,意在试探这两人投降的诚意。若这二人此战奋勇杀敌,当知其并无二心。而若是其阴奉阳违却也不怕,因为常遇春已经带着人,前去截断陈友谅的退路了。
却说陈友谅,身边仍旧跟随着近万的兵将,却已失了与之一决死战的雄心,只顾得慌忙逃窜。他的身边,幸文才寸步不离的跟在左右,而其另一侧,尚有一员虎将跟随左右。
慌忙逃窜之中,只见山下的营寨火光大起,他们便知,玉山县的退路也已被断绝,值得趁此逃往信州方向。
半路上,常遇春杀到了。他一骑当先,手下没有一和之将,杀得陈友谅更为心慌。“快、快去抵挡一阵!”
“我去!”身旁的那员虎将冲杀了出去。此人名叫康泰,脸面白净,不似沙场征伐之人,倒是白净的像一个书生。
而常遇春才不会管他如何,只要是挡在身前,他便一通长枪招呼过来。
却不想,这样貌白净的康泰却也不简单,与常遇春斗了几个回合,其麾下的军卒更是懂得战阵之法,配合巧妙,一时间将将常遇春部围困到了此处。
“常将军,可否听我一言?”一个错马的功夫,康泰与常遇春道。
“没什么好说的,你看枪吧!”长枪又翻转回来,枪身直拍在康泰身下的马臀上,将战马痛得拔地蹿起。
康泰也算是好本事,竟还安然立与马上,不过却是拼死抓着马缰绳,已无力再做抵抗。下一个回合,他必然会饮恨常遇春枪下。
“常将军勇武过人,在下甘愿投降!”康泰突然道。
常遇春不知其打的什么主意,生怕对方有诈。“你即愿降,可告诉我陈友谅奔向了何处。”
“信州。陈友谅奔信州城方向去了。”
“好!你若愿降,可敢下马受缚?”
“这……”康泰犹豫了一阵。他早听闻了常遇春杀降的恶名,生怕自己前脚弃了兵器,后脚对方的长枪便招呼了过来。
他虽怕,但他有办法发。“常将军,在下真心愿降,还可劝说手下军士放下武器,投降贵部。”
常遇春听罢大喜。“好!你下马受降,我家大帅一定重重有赏。”
“好!”交易达成,康泰下马向常遇春见礼。而后道:“怀玉山上战事未停,末将愿意去山上劝降陈友谅的军卒。
“好!”常遇春调转马头,奔陈友谅离开的方向而去。当然,他不会就这么放心康泰,而是留下了蓝玉、朱文正两人,带人将其手下兵卒的器械缴了,而后将康泰先一步看押起来。
常遇春急急打马,追赶带着残兵逃窜的陈友谅。此一战,朱元璋立志要生擒陈友谅,如此盖世奇功,常遇春自是当仁不让。
常遇春胯下自然是好马,逐渐脱离了队伍,一人一骑追赶了上去。又过大半个时辰得功夫,才算是追上了陈友谅一行。不得不说,人在如此紧要的关头,自当爆发出数倍的潜力,陈友谅一行便是如此。马上的人急急挥鞭,马下的人奋力疾行,若非常遇春菲比常人,还真就叫他们给走脱了。
“陈友谅,纳命来!”常遇春终于到了。
“拦住他!”陈友谅急得头也不敢回。马儿颠簸,直跑的陈友谅须发凌乱,颇有几分当年曹孟德割须弃袍之感。
听罢,其身边最后的大将幸文才无奈调转马身,迎上了常遇春。他可算是忠心耿耿,拼尽最后的全力也要掩护陈友谅离开。
陈友谅虽只顾得逃窜,却也甚为照顾自己的这个小舅子,指挥余下的重兵将支援了过去。
当下,陈友谅稳住了几分。跑出了一箭之地,陈友谅勒住马头,驻足观看。只见,人群中乱哄哄的,也看不出个章法。他却只知道,常遇春就被困在这乱军之中,也不知情形如何,是否已经被马蹄踏做了肉泥。
陈友谅停了下来,回首张望怀玉山方向。不知不觉,他离着怀玉山已经很远,却仿佛仍旧能够听到山上的喊杀,以及弟兄们拼杀所留下的斑驳血迹。不是血迹,是血海!血海的杀戮,血海的深仇。
“王小十……”他终于知道自己错了。他心里知道,可他永远都不会承认,因为他是陈友谅。他的雄心壮志,不允许自己认错,错的也永远都不会是他。“朱元璋、王小十……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你们血债血偿!啊……颖儿!”
女儿已落到了朱元璋的手里,其下场如何,他不敢想象。自这一刻起,他的最后一根心弦绷断了。他自此才是真正的陈友谅,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枭雄。
“王小十……”或许,他心中唯一的情感便只有一个“恨”字,他恨王小十欺骗了自己。他待王小十简直如父子亲情,将女儿嫁给了他,又为了他而处罚了张定边。现在想来,自己何尝是一个傻的了得。
他心中咒骂王小十,可王小十却听不见。或许彼此对手之间尚有感应,王小十此刻也正在怀玉山上眺望,眺望陈友谅此时所在的方向。
王小十呆愣愣的站在山巅,这一战便是数个时辰。他的人还在这里,而心神仿若飘远,飘到了那厮杀之处,直至天亮也未返回。他整个人也不知是呆呆的思考入神,还是真的已经“元神出窍”了。
天亮了,可战事仍旧未熄,反倒是战线越拉越远。
“王将军在想什么?”是刘伯温。他总是颇和时宜的出现在王小十身边。当他觉得孤寂的时候,总会是刘伯温开导他。刘伯温好似能够看穿他的心。王小十真想当着他的面骂上一句,“老神棍”!
“刘先生。我在想山下的战事。”
“天意早定,又何苦强求呢?”刘伯温道。
“刘先生,天底下最让人气恼的事情你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刘伯温竟也被问住了。
王小十道:“就是摆明了天意如此,而自己却只能听,不能看。”说完,他笑了。他这摆明了就是在调侃刘伯温。
“咳咳!”刘伯温咳了两声,或许是这山上的天气所致吧。“王将军,自今日一战之后,陈友谅自当一蹶不振。
“怎么?难道这一战还杀不了陈友谅吗?”
刘伯温不答反问。“大帅已经亲自带人去追击了,王将军觉得战况会如何?”
“我猜不到,也不想去猜。”王小十已经站了很久,是该回去了。他刚转过身,刘伯温在其身后道:“王将军,那里还有一大滩麻烦事等着你呢。”
可不就是麻烦事吗!王小十还未想好如何面对陈颖儿,却又不得不去面对。总归,他没有将之一味晾在那儿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