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信点燃,炮身好似都带着狰狞的表情。炮膛尚未燃烧,而常遇春这里,江面快船上的踏张弓却是早就填充好的箭矢,在常遇春话音未落之际便齐齐发射出去。
“咚、咚……”十余根碗口粗细的箭矢击在船帮上,牢牢的刺入船身,将船体冲击的震荡、倾斜。而就是在这大力的撞击之下,炮身颤动,偏离了原本所瞄准的方向。
“轰隆”的一声响,炮弹炸响在江岸上。而趁此时机,常遇春长枪一举。“杀!”脚下快船加速前进,冲向付友德麾下的战船。
临近船头,常遇春一人当先,自快船上纵身跃起。付友德的战船高大,可船帮上却横叉着十余根箭矢,碗口粗细的箭矢。常遇春就是以此作为跳板,跃上了船头。
“放箭!”付友德高喊。而周围的军士还未从刚刚那阵剧烈的震动和轰隆的炮声之中回过神来。纵然有几只孤零零的羽箭瞄准了常遇春,却也被其以长枪挑飞。
常遇春孤身落在船上,目光扫视众人,杀意激荡,将枪头上的红缨吹的不住浮动。
“呀!”常遇春动了。长枪或挥、或挑,手下没有一和之敌。
而其身后,第二个攀上船头的是蓝玉,紧跟着的是大批的将士。这样的近身搏斗,正是常遇春麾下将士的所长,短兵相接,方显男儿铁血。
金陵城方向,一只舰队急急如离弦之箭,冲向采石矶这里。陈友谅面色灰白,嘴唇更是没有丁点血色。来时的数百战船,是何等威风赫赫,照比起此时身边跟随的数支小舟,当真是莫大的讽刺。
此番能够侥幸逃脱,他已经该满足了。可人心如此,岂有满足的时候?
“将军,前面有战况!”眼瞧着,常遇春与付友德之间的战斗已近白热化之中。
“是付友德!”战船上旗帜鲜明,很好辨认。“这个付友德,倒是好快的腿脚啊!”见此情形,陈友谅如何不知付友德是临阵脱逃?只不过,现在他们尚处于危险之中,不可自毁城墙。“快,去帮忙!”
“得令!”一只轻舟,当先越众而出。船头独立一人,同样的手持长枪,身姿挺拔。陈荣的身子虽不如常遇春壮硕,却也算是高大。而且,还是一个十足十的美男子。
长枪左右翻挑,在水下拨弄,以此作为船桨,加推小舟前行,不过眨眼的功夫,便来到了战团之处。
陈荣不需要在空中借力,一个飞跃身子便高出了船头一丈有余。长枪前端,刚好能够指向常遇春。
常遇春手上长枪猛点,枪尖与枪尖碰撞,两人各自都被大力所击退。“来将通名!”常遇春算是遇到了对手。这陈荣非但精通水性,更是功夫了得。
“陈荣!”他低低说了一声,就又与常遇春纠缠在了一处。
另一面,在蓝玉的带领下,军中将士已将付友德身边的人压制在了船舱之内。如此,取胜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蓝将军,干脆放一把火,将这船点了算!”
蓝玉也觉有理。“好主意!”不想,他们才刚想出这么个好主意,船身便开始急速的下潜。“怎么回事?”
“好像是这帮兔崽子把船底凿穿了!”
蓝玉被吓了一跳。“他们就不怕死吗?”
陈友谅手下的人多是在水乡长大,还真就不怕。如此在被逼无奈之下,付友德命人将船底凿开了一个窟窿。
数吨的战船,在江面上吃水很深。船底哪怕破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江心的水压也会将船板破为一个大窟窿。足够人进出的大窟窿。
将船底凿穿,付友德带人潜入到水下,由打水面绕至在常遇春所乘而来的快船底部,进而抢夺快船出逃。
入了水,付友德这些人油滑的如“水鬼”一样,三两合力将小船弄翻,将常遇春麾下的士兵拖至水下,从而逐个击杀。
而后,陈友谅带人也追了上来,两方和在一处,顿时壮了几分声势。
此时,数丈高的楼船几乎都已沉入到了江面之下,水面直贴着栏杆,江水都已浸湿了常遇春的鞋面。
常遇春虽也懂水性,能够在水下行动自如,却难以如岸上这般的灵活。当下,心底便有些慌张。
而对面,陈荣好似看透了他的心思,一味的上来纠缠,不让其脱身。
终于,江面莫过了两人的头顶,常遇春胸中猛吸了一大口气,在水面下与陈荣拼杀起来。
水面之下,视野受阻,常遇春全凭多年阵仗的经验在战斗。忽而,他察觉到周围所聚拢的身影越来越多,形势对其越发的不利。
他情知,蓝玉等人也如他一样,在水下行动多有受制。如此,常遇春不再贸然逞能,开始寻找撤退的契机。
…………
龙湾,江面的大火,自天黑燃到天明,又自天明燃到了天黑。此一役,虽不比赤壁之战鏖兵百万,但这一把火,也足以书传古今。
朱元璋自石灰山上下来,亲临江边督战。看着一艘艘高大的楼船要么葬身火海,要么便被钻穿一个大窟窿,沉入江底,看的朱元璋的眼睛都红了。这是多好的战船啊!
陈友谅势大,而张士诚富庶。夹在这两人中间,朱元璋时时都会升起一股自卑之感。这一战,虽然他战胜了陈友谅,却是惨胜,是罄尽了整个应天府的财力,才换来了这么一场惨胜。若能够将这些战船尽数缴获收归己用,那该多好啊!
“大帅!这一战,终于叫陈友谅知道了咱们的厉害!”这一战,无论将帅,都置身于险境之中,徐达的头发都被燃去了大半。
“伤亡情况如何?”朱元璋问。
“我军将士折损过半,各军将领也多有伤损,唯有冯国胜完好。”冯国胜可是挨了二十军棍后,带伤上的战场,不想竟也落得个全身而退。徐达而后又道:“还有,采石矶那里始终都没传回消息。陈友谅也下落不明,不知是不是葬身火海了。”
“继续寻找。对陈友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朱元璋本想颁布一个悬赏之类的。陈友谅的一个人头,价值何止万金,而他一时间却又拿不出如此的财力,便也就算了。“还有,加派兵将去往采石矶打探,务必确定常遇春遇是否遇到了麻烦。”
“是!”
“还有,通知和州的耿炳用,渡江攻取太平!”而今,太平仍旧在陈友谅的手里,借着龙湾新胜之威,也是时候夺取回来了。“再派快马回金陵城报信,以安人心!”
“明白!”
朱元璋此时已越发显出了上位者之风。“小十啊,这次又多亏的你啦!”当然,还有刘伯温的一份大功劳,朱元璋也不会忘了。
王小十还在应天,虽不曾参与到龙湾的厮杀之中,而其此时却也身处险地之中。
“咳……”人躺在床上,大口的呕血。这连日来,因为记挂着龙湾的战事,他数日未曾合眼,更无心去练习张通玄所传的功夫,病体再次沉乏下去。终于,今日他支撑不住了。
原以为咳上一阵人就会好了,却不想,病势始终都未见缓和,竟儿是越发加巨。
“我去叫刘先生来!”李丰伺候在旁。
“不要!”王小十一把拉住了他。“刘先生这几日也累坏了,不要去烦他,我歇一歇就好。”王小十显得很傻。为了怕麻烦旁人,而宁可自己受罪,简直就是天下第一的大傻瓜。无论是此时,还是后世,像他这么傻的人真的不多。
人很傻,傻的令人喜欢,世人皆愿意以这样的“傻人”来展现自己的聪明。所以这样的傻子平日里都很受欢迎,但却又从未被身边之人所真正接纳。只因为他们太傻了!
“扶我坐起来。”王小十吩咐,李丰照做。
王小十盘膝于床上,身子坐稳,呼吸渐渐低沉下去,咳嗽声也止住了,嘴里角的血迹也已干涸,化为点点的深褐色。
王小十练习这功法时,李丰也曾多次见过。眼看着王小十的身子一日比一日的好,李丰当见识到了这功法的神奇。只不过,今天的王小十似乎有些不同,照比往日练功时更为安静。
李丰靠在床边,不过闭上眼睛的功夫,便沉沉的睡了下去。他也同样几日未曾合眼,又要照顾王小十,铁打的人怕也禁不住。
“好消息、好消息!”这声音先是传自街上,而后才传进了大门、传进了府里,传到了人的耳朵里,也吵醒了昏睡的李丰。他糊里糊涂的瞧了一眼王小十,便见他仍旧是盘膝而坐的那副姿势,就放下了心。
刚刚那声音推开了门。是李善长。这老家伙主持金陵城中的大小事务,连日来又是督促造桥,又是负责军士调派,更兼是要安抚城中百姓,压制动乱,同样忙的不可开交。今日一瞧,他的眼中都显出了癫狂之态。“王将军,好消息!龙湾大胜啊!王将军……”
王小十仍旧不动分毫,直至李善长碰了他一下。而这一下,便令王小十自床上一头栽倒在了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