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之处?”在纪纲想来,陈友谅这一手非但算不上高明,简直是愚蠢的很。如果换做是纪纲,必然趁太平新胜之威,大局进攻应天,才能挫败朱元璋部的锐气。若是拖的久了,朱元璋便能够做出反应,与陈友谅一决雌雄。
朱元璋却不这么认为。“陈友谅心底清楚,即便他昼夜兼程来袭应天府,我们也必然会收到消息。到时候厮杀起来,我应天府中尚有精兵数万,军械粮草充足,举金陵城之力殊死抵抗,他想要拿下应天也并非是容易的事。如此倒不如在采石矶暂缓一步,一则可以整顿军士,为进攻做好准备。再则,他这大军进攻的消息传遍应天府,上下人心惶惶,对陈友谅是大为有利。”
“如此一算,这陈友谅绝不是易于之辈啊!”在这一瞬间,朱元璋的心动摇了。连他尚且如此,就更不要说底下的那些个将领们了。
“还有一事。”纪纲又道。
“说!”
“小十哥回来了!”
“小十回来了?”朱元璋没想到。“他怎么在这个时候回来?难道他不知道应天府危机吗?”
纪纲道:“这我也不清楚。王将军进城之后,就回了自己家中。”
“回家去了?”
王小十回了趟自家宅院,将小羽安顿在了家里。而后,他与李丰、方孝孺等人一同来到帅府,来见朱元璋。当然,同行的还有丁普郎。他正等你着王小十将之引荐给朱元璋。
王小十这个时候回来,在旁人的眼中可是完全不一样了。这一刻,应天府危机,城中的将领恨不得在这时候飞出城而去,却唯有王小十,分明能够置身事外,却偏要搅和进来。
锦上添花,总好过雪中送炭。王小十此举,无异于是在为朱元璋雪中送炭那。而且细数下来,他已不是第一次这般的善解人意了。
“大帅,我回来了!咳……”王小十一路顶风冒雪,身子着了凉,又急急来见朱元璋,所以才咳嗽了几声。而这咳嗽声听在朱元璋耳朵里,却想到的是王小十重伤之体未愈。
“小十,你怎么回来了?”
王小十道:“应天的事,孝孺都和我说了。我怎么能不会来!”
“回来就好。小十,你可真是咱的好兄弟啊。”而今的朱元璋,眼中已经很少流露出这种单纯的兄弟情义了。
但朱元璋心里也清楚,而今的王小十,病体缠身,纵使回到了应天,怕也无法帮到自己太多了。可即便如此,王小十的到来,也为朱元璋部不打下了一个良好的开端,位外面的一众将领们带回了死战应天的决心。
随着王小十返回应天,朱元璋心中的战意再次被点燃起来。“小十,而今陈友谅的大军已到采石矶,我们该如何应对?”他不过是随口的一问。
王小十这一路上却早就想过了。“我们要打!应天是大哥的根基之地,万万不能有失。就算战至在一兵一卒,也不能让陈友谅的奸计得逞。”
“好!随我一道去和众将商议。”
终于,众人等了一昼夜的功夫,才见到了朱元璋,也见到了王小十。不过,众人看向他的眼光都怪怪的,好似今日的这些麻烦,都是王小十带给他们的。
的确,虽说是无心,可这些麻烦的确是因王小十而起。而今日,他也该亲手了结这些麻烦。
“各位!而今陈友谅率众来犯,你们都有啥对策?”朱元璋部议事从不啰嗦,他的一声话落,下面的将领便可以各抒己见。只不过今日,朱元璋话落之后厅上仍旧是寂静无声。
“都干什么?怎么都不说话了!”朱元璋瞪着一双牛眼。“是战、是降不过两个字,怎么都不说话呢?我告诉你们,耿炳用将军传话的消息尽皆属实,纪纲已经到采石矶打探过了。陈友谅拥兵十八万,数百战船,而今已到采石矶。下一步,就要到金陵来了。”
底下渐渐升起了议论之声。
“徐达,你先说。”
徐达道:“大帅,陈友谅势大,却并非不可战胜。”
“汤和你呢?”
汤和道:“万不能降。不过以数万之众,硬悍陈友联水军,却也不是办法。我觉得,倒不如暂时放弃金陵城,待等日后将兵将召集齐整,再从陈友谅手中夺回来,方能够减小损失。”
“对!”汤和这话,可算是一个折中的办法,即坚固到了那些“主战派”,如徐达等人的意见,又顾忌到了“主降派”的心思,也是目前最为稳妥的办法。
朱元璋的目光扫视了一周。武将发表了意见,余下的自然是两名文士了。“善长,你觉得呢?”
李善长道:“学生以为,汤帅所言有理。陈友谅势大,数倍于我军的兵力,万不可硬碰。学生觉得,应该退守西面的栖霞山上,待等将滁州、常州、湖州各地的兵力集结起来,才能与陈友谅决战。”
下面抢前一人。“要说退守栖霞山,不如退守到石头城。那里历经六朝,都是重兵屯粮之地,地势易守难攻,正好适合我们目前的处境。”
这人就是冯国胜,也是后史上威名赫赫的一代名将。不过现在的冯国胜,却并不具备史上所书的,那股血战疆场的骁勇之气,竟也在此时想着要退却。
“刘先生以为该如何?”朱元璋终于问道了刘伯温这里。刚刚王小十一进来,便与他沟通过了眼神。他们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同一种神色。
刘伯温道:“依学生所见,大帅而今唯有两条路可走。一则是战,一则是降,万没有第三条路可走,更不能想着逃。”
“说下去!”
刘伯温接着道:“若战,尚有一线生机。若降,非但保不住金陵城,更是舍弃了大帅拼斗多年的基业。而且,若要降于陈友谅,倒不如降于元廷。至少,元廷不会对咱们赶尽杀绝!”
“你是说,陈友谅要对咱赶尽杀绝?”
刘伯温道:“不是吗?否则,他为何会放任和州不顾,而兵峰直指应天呢?”
朱元璋气的拍碎了桌子。“他敢!他陈友谅欺人太甚!”
“刘先生说的对。当初咱们取下应天,是多么的不容易,岂能拱手送给陈友谅!”徐达也道。
“好!如此,咱们就打。只有打怕了陈友谅,才能让他长记性!”朱元璋之所以会在此商议,不过是想听听这些人会说什么。而他心底,早就有了计较。“现在都回去,各自准备。常遇春,你加紧整饬金陵城的防卫。”
“是!”随之,厅上的将领都去了,只余下徐达等区区数人。
徐达、汤和、李善长、刘伯温,还有王小十。人已走了大半,只余下他们。
朱元璋招手,让四人围拢在桌案旁。桌上,是一张地图,应天府周边地势,皆跃然于图上。“你们看!”朱元璋手指图上。“这里是采石矶,这里是金陵城。最晚在明日,陈友谅便要来了。”
王小十看不懂这地图,可其他人瞧着,却是真山真水的一目了然。这便是王小十的不足之处。
“从图上看于我们不利。若是单纯的固守金陵城,怕是不足以抵御陈友谅。”李善长道。
“李先生,你莫非还想着要逃?”徐达问。而李善长也不理他。但其眼中所透露的意思很明显,若死守,无异于是飞蛾扑火。
“既然不能逃,也不能守,那就强打!”刘伯温适时的出言。“大帅请看。”刘伯温以手点指。
“龙湾?”
刘伯温所指的正是“龙湾”,乃是江上支流的一片浅滩。“正是龙湾!若能在此处设伏,引陈友谅上岸,我军趁其半渡而击之,当奏奇效。而同时,再派人去往采石矶,自后方袭扰陈友谅,双路并举。”
如此一番话,听得王小十几番云里雾里,却是令徐达、汤和连番点头,大赞是一条妙计。
朱元璋道:“怎么样?我就说嘛,咱们真要是动起脑子来,还怕他个陈友谅?”
正当得意之时,李善长一盆凉水当头泼下。“不过陈友谅为人精明,他会上当吗?”
“这就是目前的困境。我们要想办法,令陈友谅放弃攻占金陵的想法,而改在龙湾蹬岸。”刘伯温也道。“此事,的确是难了些,不过却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一时间,几人又陷入了苦思。朱元璋数次撇嘴,却不发丁点言语。他这口中时而乏苦,时而酸涩,总之就不是个滋味。刚刚几人说的满心欢喜,却不过是空中楼阁,一个美好的设想罢了。
这时候,帅府外吵嚷起来。
“怎么回事?”朱元璋一肚子的火,正愁没个发泄之处。
“报大帅!常将军在调派城中的防卫,与数名将军争吵了起来。”亲卫来报。
“都这个时候了,还给咱添乱!去把常遇春他们都给我叫来!”朱元璋道。不想,却是被刘伯温拦住。“大帅,万万不可!常将军不是糊涂人,万不会在这个时候挑起事端。只怕,是而今军中将领多有不服常将军调配,才惹起了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