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十愣住了神。他摸到小羽的腰带中有东西,应该就是顺着那块破损之处被塞进去的。
看起来,今天王小十见到的都是真的。只不过,那个装作佝偻的年轻人并非是要偷东西,而的确是来为小羽送东西的。
“你怎么了?”小羽闭眼许久,却如得不到情爱的滋润,只好从肩膀上扭过头来看他。“你在摸什么?”
“将腰带解开!”王小十道。
“先吹了灯好吗……”她又误会了。
于是,王小十只好亲自动手。动手解下了小羽的腰带。
“这里什么时候破了一个洞?”小羽也见到了。而后,王小十小心翼翼的在腰带上摸索,进而是摸到了一个小小的东西。它的质地很柔软,因而在腰带中放久了,除非刻意找寻,轻易也不会被人发现。
这下子,两人的思维终于在同一个水平线上了。
王小十小心翼翼的将之取出,而小羽则是将桌上的烛台推的更近了。
被取出的是一张纸条,被柔顺的手法叠的又薄又小,藏在身上难以发现。轻轻的将之打开,里边的字迹弯曲,倒也称得上是清晰,在灯下很容易分辨。
“濠州城,张名鉴挟持元廷郡主,投靠明教中人。”上边赫然写着这样的一行字。
“张名鉴!”王小十牙关咬紧。当日在北面大都附近,若非是张名鉴出手偷袭他们,王小十又如何会平白添了几分的凶险。虽然,正是因为张名鉴劫持了元廷的郡主,才令神医滑寿自大都而来,刚好抢在关键时刻救了王小十的命。可王小十并不感激张名鉴,反而愤恨这个反复小人。
或许,世间所谓的那些君子听过了其中的恩怨,会劝说王小十感激张名鉴才对。毕竟,若没有张名鉴闹过的这一出,王小十也不会进而得救。可世间的事,能够只论结果如何吗?难道张名鉴是出于好心,才会闹那么一出好戏的吗?
不是。张名鉴包藏祸心,却反而是救了王小十的命。只能说,他是弄拙成了巧。
王小十不是谦谦君子,只有敢爱敢恨,方能称之为“人”。
“张名鉴!”他不管是差点害了王小十,更是险些伤了小羽的命。若今后不撞见还好,一但遇到,王小十非要剥了他的皮不可!愤恨之下,王小十将纸条揉碎。
可问题却又由此而来了。是什么人,费尽心里将这一张纸条送到了小羽的手上呢?或者干脆些说,是送到了王小十的手上呢?
若按照这字条上所写的分析,期间首先提到了“张名鉴劫持元廷郡主”,听这口气那人该是为了救郡主,当是元廷中人才对。可若是元廷中人,又为何会将字条送到自己手上呢?
而且,对方既然要求助于自己,自可大大方方走到自己的面前,又何必如此费尽心机的,将之藏在小羽的身上,又藏的如此隐蔽。要不是自己机缘巧合下发现了,他这般心思不是白费了?他图的什么?
又或者说,他是义军中的人?可义军中的人,又如何会为了元廷郡主的事,而不惜废这么大的力气呢?
思来想去,让人百思不解其意。
“原来,你白天的时候让我们小心,就是因为那个人啊!可那个人是谁啊?怎么不肯露面呢?”小羽问的问题,正是王小十刚刚思考的。若是等她问出来自己再去想,岂非就更迟了。
“你问我吗?”王小十傻傻的问了一句。
“这里又没有别人,我当然是在问你啦!”小羽道。
“我不知道。”王小十道。“我只知道,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王小十安逸的睡了一夜。或许,若没有那道人的事情在牵肠挂肚,或许他会睡的更为安稳、香甜。
而那道人,真的如小羽和李丰所说的一样,贪图几文钱的一个酒杯就不告而别了吗?
那道人正在一架马车上,纵马在夜路上狂奔。
“吁!”马车太过颠簸,他一个大活人受得住,可重伤的人却不会如此。
车上还有一人,消瘦的脸庞上,还带着几分孩子气。一身的黑衣,好似同夜色容为了一体,却因为唇间、衣襟上的血迹,而又显得与静谧的夜色格格不入。
“你觉得怎么样?”道人扶起黑衣人的上身,拍着他的胸口为其顺气。而这黑衣人则是摇摇头,也不说话,不知其是重伤无法开口,还是不愿意为了说话而耗费力气。
黑衣人只摇了摇头,却在道人眼中看出了许多种表达。“你没事?”道人最初这么想。而黑衣人又摇了摇头。
“你是说,你不行了?”
这次,黑衣人点了点头。
道人手搭在黑衣人的后背上,内息透过手臂进入到对方体内,刺探他体内的生机如何。而其结果,自然就是如黑衣人自身所感受的那样。他真的是要不行了。
道人也无法,人毕竟没有回天之力。“你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的吗?”他这算是最后所能够帮到黑衣人的了。“你是不能开口吗?你不能说话?”
黑衣人再次点了点头。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道人上了年纪,见识的也多了。他从这孩子的眼中看出了一种遗憾之感。似乎在其心中,尚有什么大事未完。
要说起这两人的相遇,还真就是透露着许多的缘分。白日间,就在定远城中,是现在重伤的黑衣男子,悄悄在小羽身后,割破了她腰带,将那字条悄悄塞了进去。因为他与王小十一行撞见纯属意外,而且身后还有人在追杀他,所以那字条写的也急,并未将他此时的处境都叙说清楚。否则,只怕王小十也不会在定远城中安睡一夜了。
当时,他手疾眼快,将字条塞到了小羽的腰带之中,而后街面上就行过了一队马车,将街面上弄得烟尘阵阵。就在谁也不曾注意到的时候,就在车辆驶过街面的时候,车上快步跳下了几人,来包抄这黑衣男子。黑衣男子见势不妙,就急急的离开了。
而后,那些人追了上去,车也消失在街上。一切的一切发生的太快,连身处其中的小羽和李丰都未发现其中的变故。当然,马车上跳下来的几人,也未曾发现还有塞纸条这一幕。他们也未发现王小十等人的身份。
而后,这黑衣人就逃了。马车也从街面上驶离,王小十冲过街道对面去看小羽,也未曾发现其中刚刚上演的精彩一幕。可酒肆中独坐饮酒的道人却是发现了,随之也追了上来。
他不知这黑衣人的身份,只知道这是一个小孩子,正在被人追杀。或许是出于道义,或许是出于好奇,总归是他路见不平,才仗义出手。
而其临走是从酒肆里带走了一双竹筷子,和一只酒杯,用来当做武器。
不要以为,世间只有刀、剑才配被称作武器。只要能够用来攻击,或是防御的就都能够被称作是“武器”。
弥留之际,黑衣人仍旧记得,这道人赶奔上来的时候已经是在黄昏时分,道人手中的酒杯激飞,恰似天下间最锋锐的利器。单这一支酒杯,不值得几文钱,在道人的手里却换回了一条人命。至少他令黑衣人多活了几个时辰。
而后,后面的人舍弃了重伤的黑衣人,来对付这道人。终究这黑衣人重伤如此也逃不掉。
而后,这道人一手里持着一根竹筷子,就以此作为武器,独斗对方的数人。
道人心中存着善念,不忍害了这几个人的性命。就目前而言,他还不知道两方人的恩怨如何,只是不想看到有人丧命。可这些杀人的人既然随后攻击自己,他只能迫于自保的选择反抗。
一双寻常的竹筷子,在道人的手中变的格外坚韧。它接连点在这些杀手的身上,而令其失去了行动的能力。如此,道人才亲自赶过了马车,带着这重伤的人离开。
按照道人所想,只要救下了这人,其间的恩怨自然就清楚了。可没想到,这人口不能言。现在,一切的秘密将随着黑衣人的死,而被深埋在地下。
最后的生机中,黑衣人像是要用手拼命的比划着什么。只可惜,道人看不懂他的“手语”,也无法理解他眼神中急切间想要表达的意思。最终,黑衣人只能含恨而终。
当夜,王小十还在睡觉的时候,道人将这黑衣人就地掩埋,也不知其姓什么、叫什么,自然也无从立碑、撰文。这样也好,免得他那些仇家见到了,会忍不住撬开他的墓来看一看。
而后,道人打马赶奔定远县,去找王小十他们。夜间城门闭锁,道人就在无棚的平板车上枯坐了一夜,等待天亮。
天光大亮,道人却仍旧没有动身。定远县城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他漫无目的到哪里去找呢?索性他就等在门口。若是王小十他们从另外几门离开,便说明他们之间的缘分还是不到。
日上三竿,才见了王小十的影子。看起来,他们之间是缘分未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