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轻的妇人走得倒真是快,王小十为怕她发现,只能远远的跟着,竟险些将这人跟丢了。可就是在他将将要跟丢了的时候,妇人的一个背影,却又像是从王小十的眼角划过,让他重新找到了目标。
而后,王小十又追了上去。
若是平常人也就罢了,王小十不是一个不分轻重,见了女人就喜欢跟上去的家伙。实在是这妇人出现的太过蹊跷。她不是旁人,就是那老汉的儿媳妇!
当日在东阳县,王小十与那老丈一家相识,本念着两方人有缘,想着接济他们一下。不成想,那老汉明着与自己畅谈,实则暗地里防备着自己,故弄玄虚的拿出一本道德经来,骗自己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而后带着一家人离开了。
按照那老丈所说的,他家亲眷是在东阳城里,那老丈一家该是投奔亲戚去了,怎么就会出现在了青田镇上?
王小十不认为自己是看错了人。他的这双眼睛,可是比鹰的眼睛都要尖!
“或许,是这老汉一家不受那亲戚待见,这才没留在东阳县。”王小十往这方面去想。自古以来,富人家不待见穷亲戚的例子比比皆是,他这也不算是胡乱的猜测。“也没准这老汉是来青田找自己的!”
若那老丈一家真是走投无路而追上来求自己帮忙,王小十不介意会帮上他们一把。
跟着那妇人,不长、不短的走了小半个时辰的路,才到了一处不起眼的院落中。若不是跟着走上这么一趟,王小十还不知这青田镇竟也如此的大。
就见,那妇人左右的瞧了瞧,才敲开了院门。当然,她并没有瞧见跟了一路的王小十。王小十自认藏的很好。
藏的虽好,却抵不住他心底的好奇。未被人家发现,他现在,却要主动走上去。
趁着那妇人刚刚进门,王小十过去敲响了院门。
他才一抬手,就有了几分退意。“这敲开了门要怎么说呢?说自己跟了人家儿媳妇一路才找到这里的?”只怕那老丈听了这话会把自己打出去!
还没想好,可手却已经落在了门板上。说来也怪,才一声响,门里就有人应声。“谁呀?”
是那老丈的声音。没错!
院门被打开。“哎呦!是公子您啊!快请进。”老丈倒也有个热情的劲儿。
“老丈,您……”王小十只记得这老丈的人,却连人家姓什么都忘记了。“您在这啊!”王小十装作惊愣。
“公子,小老儿姓高,您可还记得?”
“记得、记得。老丈,你们不是在东阳投亲的吗,怎么到了这青田来?”王小十问。
“说来话长了。公子屋子里请,老头子我慢慢和您说。”高老头迎着王小十进了门。院子里,高老汉的儿孙正在玩耍,见了王小十也不过瞧上两眼就扭过了头去。
“公子,不满您说,老汉一家是遭了难了!”老丈一说起这话,眼泪也流了下来。
“老丈别哭,您慢慢说。”
“老头子一家去投亲,可谁想到,他舅舅那人发达了,也不顾当初的亲戚情分。倒是管了老头子一家一顿饱饭,接着就给请了出来。说是请,实际上就是给轰了出来。老头子一家走投无路,这才到了青田!”
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王小十不禁在想。“可是,您一家怎么没有回乡,而是到了这青田来呢?”
老丈道:“也算是天无绝人之路。在东阳的街上,我们碰见了一位财主府上管事的人。说是他家老爷在青田这里有一处宅院,怕年久荒废,想找个人看护宅院。这不,老汉想着给不给钱倒也无所谓,先有个落脚的地方也好。这才带着儿孙来了青田。不想,在这里遇见了公子您。”
“公子,您怎么找到老汉一家的?”
“这……”王小十道:“是这样,镇子上的客栈都满了,我就想找处人家租住。这一敲门,就碰上了老丈您。”
“这么说是老天给咱们的缘分啊!”老丈很开心。“您还没吃饭吧?孩子媳妇,去弄些吃的来。”
“这怎么好?”老丈一家遭逢大难,王小十怎么好再去占人家的便宜?可看这老人热情的样子,他还真不好拒绝。“这样吧,让您儿媳拿着我的钱,到街上买些好酒好菜,算是我请老丈吃一顿酒。”
老丈也不客气。“那感情好啊!公子还没有住处呢,不如就住在这里吧。这里虽然不大,还是有几间好房子的。快,给公子端碗水来!”
老丈的儿媳低着头过来。她手里放下水碗,拿走了王小十的银子去买吃喝的东西。
“公子,您快喝口水吧!”老丈催促着。
“这真是一家实在的人啊!”王小十看着老丈期盼的目光,实在不好拒绝这碗水,仰头就饮了下去。
“好!喝上口水,好好的睡上一觉,一切就都过去了。呵呵……”
“老丈您说什么……”王小十要站起身,可腿才伸了一半却就弯了下去。再瞧着,老汉的脸在眼底变的模糊。他那笑带着戏谑和阴寒,院子里那几个玩耍的小孩子也跟着“呵呵”的冷笑了起来。
“我真是蠢啊……”这是王小十清醒着说的最后一句话。
老丈将剩下的半碗水泼在地上。“在东阳,不知道你是王小十,算是放了你一条路。可你不自觉,又让我在青田碰上了,这就是天命,这就是你的命!”
“大人!”那孩子过来。他口里是活脱脱的童音,可眼神却与此时的老汉一样的冰冷。冰冷中透着森然之气。“一个王小十,至于您这么谨慎的吗?”
“你不懂。这王小十可并不比咱们容易对付。”老丈好像很看得起王小十。“让他们盯紧了刘伯温,还有青田军!”
刘伯温虽走,可青田军却未散。只不过,刘伯温投身了义军,青田军这支刘伯温所创立的队伍也就脱离了朝廷的掌控。有的化身为民,有的则成为了维护一方的“侠士”。不过无论这“侠士”还是义军,在元廷人的眼中,还不都是一路的“反贼”吗?
这次,王小十真的是大意了。他没想到,带人一片赤诚,性子朴实、厚道的老汉,竟然会在水里下药。这药力很猛却不致命,但也足够让王小十睡上个三、五天的。
当然,这是老汉心中的想法。可王小十呢?才过了两个时辰,他就醒了!
他醒了,却动也不能动,话也不能说,只见到自己的身子正被捆得个结实。
没错,他又如做梦一样,又好似“元神出窍”了一般。
那老丈一家身份不明,又显然包藏祸心,他要赶紧离开这里才行!可是,他如何从这梦境中醒来?他只恨刘伯温此时不在身侧,否则那老家伙一定有办法。事到如今,他就只能靠着自己了!
王小十下意识的用力,却勾不起身体的反应。他只能继续用力。
别说,下意识的持续用力,他就觉得腹部一阵的动荡,好似空荡的腹中有一股热气在回旋翻转。
接着,这热气上冲,直透胸腔、上达头顶。王小十被吓了一跳!
这股热气自头顶冲出,惊的王小十身子一个机灵。而后,他就醒了……
“这就是真气?还是内力?”总归,这是刘伯温的“神迹”带给他的变化。他没时间考虑那么多,他要赶快逃出去。算时间,这时夜都已经深了,要是方孝孺和刘伯温知道自己不见了,还不知会急成什么样子呢。
可他身上仍旧绑着绳索。
王小十又想到了那股“真气”。他拼命的试着找到刚刚的那种感觉,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他只能一遍、一遍的尝试……
此时的青田镇拉下了夜幕。夜幕中,自有白日间所达不到的喧嚣。同样,这夜色下也藏着白日间见不到的“精彩”。
很精彩!一处客栈中,百十号人,上到掌柜、下到伙计,乃至是住宿的客人,不过半夜之间被杀了个干干静静,无一活口留下!
若照这个速度杀下去,不出三五日的功夫,整个青田镇上就都没有了活口。这速度可真是快的可怕啊!可即便如此,却仍旧有人嫌这太慢了,而不住的催促。
“抓紧时间!”刀光抽出,最后的一缕血色泼在墙上,为今夜的惨剧画下最后一笔。
天亮了,惨剧也被人发现。可这事情到哪里讨个说法去?就连朝廷的人都不管。没办法,青田镇上有头有脸的绅士们出资,请人将这些尸首统统埋葬。一夜之间,多了这许多的坟头,弄的人人自危。
这一切,王小十还都不清楚。他仍旧被关在这小院的柴房里,身上仍旧是紧紧的绳索束缚,无法挣脱。
突然,有脚步声出现在了柴房门外,王小十径自闭上了眼睛装作昏迷的样子。
是那个孩子,老丈的那个孙子。小小的身板,竟扛着一个大活人进来。这人与王小十一样,一样的昏迷不醒,身上被捆的结结实实。
那孩子将这人放下便离开,丝毫没有怀疑王小十已经醒了。这倒是王小十目前唯一的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