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十没有想到。没想到沐英会说出这番话!若说他年少气盛也就罢了,他竟也关心着军国大事,倒令王小十真的有些意外了。
看样子,人所处的环境才真正决定一个人的思维方式。虽然这两趟的隆平府之行,沐英并没帮到什么忙,还平添了许多的麻烦。但却因为他跟着王小十,每日接触的多、见的多了,便学到了一些。
王小十代表着朱元璋,无论吕珍如何挑衅,他都不能予以回击,免得恶化了两部之间的关系,为朱元璋惹来麻烦。可沐英却不然。他是一个孩子,又是小辈,年轻气盛说了几过头的话,只要王小十训斥几句就没事了。谁还会跟一个孩子计较呢?
吕珍脸色一凝,他还从未被一个小孩子这般嘲笑过。那也是他没碰到如沐英这般的混小子!
“你是哪家的野孩子,竟敢狂背胡言。”吕珍的儿子指着沐英骂。
刘伯温出面道:“这是我家大帅的公子,身份尊贵!”沐英只是朱元璋的义子,也却是朱元璋的公子。
“不许胡言!”吕珍也呵斥自己的儿子。对方是朱元璋的儿子,身份自然不同。即便今后他与徐达尚有一战,但此时王小十为朱元璋亲派特使,同行的更是有朱元璋的儿子,为怕被人诟病,他也该呵斥住自己的儿子。
王小十将一切看在自己的眼底。他知道,两部议和间的唯一障碍,就在这吕珍父子。“吕将军,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
“好一个‘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啊!王将军果然好胸襟。”马上,刘伯温笑道。
“先生打趣我了。”王小十不过是想起了后世经常在影视剧中听到的“名句”,顺口说出来了而已。“今日的事,是先生教给沐英的吧?”
“逃不过王将军的眼睛。”刘伯温并不否认。若没有这位刘先生的授意,沐英也不敢如此胆大。毕竟,他们还在张士诚的地盘上呢!
王小十也笑了笑。这刘伯温还真不是常人!他胸中自有丘壑,并非没有容人之量,却又对吕珍的嘲讽暗中还击。胸襟是大是小,却是难说的很啊!
“纪纲,一路上让兄弟们小心些。这里可是张士诚的地盘,千万不能放松警惕。”王小十道。
“不用。”刘伯温拦住了他。“将军大可以命人大张旗鼓,张士诚为显大度,绝不会背后下手。”
“我防的是吕珍他们。”
“吕珍也不会。若是王将军议和成功,带着几十万两的银子回转应天府,续当防备吕珍等人狗急跳墙。不过此时议和未果,吕珍顾忌着张士诚的面子,也不会动手。”
王小十想想也对。“先生说的是。纪纲,我们就大张旗鼓的回转应天府。”
王小十带人回了应天府。先有人给朱元璋送去了信。他并未说什么,可这件事落在了旁人的耳中,却就不那么令人平静了。风言风语充斥在应天府,令王小十每日都不敢出门,好似被这些冷若刀剑的目光给吓到了。
虽不出门,可这次王小十不似先前那般的枯坐家中。每日里,锦衣卫的兄弟都会呈上一份简报,说明近日发生的一些事情。包括各地义军的动向,以及应天府中的留言纷纷。其中多数的言论,王小十不过看看而已。
而最令他记挂着的大事,就是与张士诚部的战况。
是的,王小十议和不成,两部便又打了起来。而战斗打响的地点,并非是在九重山。徐达重兵布置在九重山外,不过是一个幌子。他真正动手的地方是宜兴。这也就是后世所说的“宜兴之战”。
九重山山势虽不高,却已不利于大军征战。徐达在此处“虚晃一枪”,吕珍便中计,将重兵布置在了九重山以东。而徐达则是命常遇春转头攻占宜兴,令吕珍无法及时作出反应。
由此可见,吕珍为人虽轻狂,也受张士诚重用、信任,实则却是一个无能之辈。照比起张士德来,此人还差的远呢。但此人的优点就胜在“永不放弃”。无论败于徐达手下多少次,他从未升起过退却之心。
实则,这也是吕珍的一种无奈。连续一年多,大小上百战,自己手下的人是越打越少,而徐达手下的人却是越打越多。若吕珍手下此时尚有足够的兵员,也未必就无法从九重山脱身,增员宜兴。
可说到底,宜兴已失,吕珍再次被徐达戏耍了一番。他不甘心,他要夺回宜兴。
于是,吕珍“调转枪头”,直奔宜兴,展开了这场“宜兴之战”。
宜兴乃南下湖州的要道,咽喉之地,常遇春拼死守着宜兴。徐达处,也在向此增员。只不过,因为徐达要留守兵力驻兵常州,所以兵员一时有限,竟也无法太过曾兵宜兴。只能靠着常遇春苦苦支撑!
同时,宜兴被攻占,朱元璋部也得到快马传信。不经人商议,朱元璋立时传信给浙江的汤和,命他自南向北进攻湖州。北面宜兴已被常遇春占住,犹如卡住了湖州的咽喉。汤和再从南面进攻,湖州一时间岌岌可危。
这些事情都写在纸上。王小十面前的桌案上,是一张皮革地图。配合纸上的战报,地图上好似正在进行着一场大战。这已经不是在是一副没有生机的地图,好似真山真水的一目了然,甚至上边还传来阵阵的血腥气息,令王小十的脊背生寒。
他知道,这一战又苦了常遇春!他就如同一根大钉子,立在了当中,承受南北两方的压力。吕珍已经拼了命,只有攻克宜兴,湖州才能不失,由不得他不拼命。
“传讯纪纲,叫他伺机截断吕珍粮道。”纪纲就在常州一带。王小十回应天府时,就将他和手下的弟兄留在了那里,以做伏笔。如今,终于是动用这支伏笔的时候了!
发展数年,锦衣卫中不算负责情报的,能战之人也就两千余众。这些人比起其他将帅手下的兵将,可是差着好大一截。不过这些人统统交给纪纲统领,虽不能如常遇春那般抵挡吕珍的大军,但在战场后方搞些破坏还是能做到的。
搞破坏!看似如同小孩子打架的小家子气,实则却最易动摇敌方军心。试想,数万乃至十数万大军征战,后方运送粮草却常常被散兵袭扰,却又无法将之歼灭,这该是如何的令人心烦?
至于能否达到王小十预期的效果,这就要看纪纲的本事了!
锦衣卫中的大小统领,一个个都是摩拳擦掌。前几番的大战,都没有他们的份儿,这次终于来了机会。这是一场大战,王小十也不希望他们错过。只要湖州一战而下,张士诚部困守隆平府,已再不足为虑。是否吃掉他,不过是朱元璋的一个心思而已。
因为这场大战,沐英的婚事也已被耽搁。不过看周姑娘那样子,已多半接受了沐英。
这日,朱元璋又派人来请王小十。是请,而不是叫。朱元璋请他吃饭。
到了帅府,就瞧着刘伯温也在,还有朱升,以及李文忠的父亲,也就是朱元璋的姐夫。王小十不解,猜不透今天这顿饭又是什么名头。
杯酒过后,朱元璋揭开了今天的谜底。“小十,沐英多亏了你。他在隆平府闯了祸,幸亏有你担待,这才没有出事,我应该敬你一杯。”
这些事,王小十并没有禀报给朱元璋,看样子是沐英自己说的。
“不敢,沐英公子虽然顽劣了些,但聪明至极,日后必成大器。”也不知王小十这话是寒暄,还是由打心里的看中沐英。而今,他王小十也变的越发深不可测。
“是啊!顽劣一些不要紧,男人只要成了家,心里有了牵挂,性子自然就沉稳了下来。”朱元璋道。不用再猜,今日这顿饭是为了沐英的亲事。“小十,你是沐英的媒人,若没有你从中促成,也就没有今日的喜事了。”
“朱升,定亲、成婚之事仍旧由你负责。”朱元璋道。王小十和小羽定亲,就是这位朱升负责,他倒是轻车熟路。
“伯温,沐英顽劣,我希望他能多长些学问。日后,你要多多指点他才是。”看样子,朱元璋今日不单要为沐英结亲,更要给沐英认下一个老师。而这隆平府内外,学问最大的,非刘伯温、李善长莫属。李善长平日里忙碌,也就刘伯温最为合适。
“大帅放心,学生定当全力而为。”
“姐丈,你我是自家人,你又是沐英的姑父。虽说成婚之事是由朱升负责,可咱们婆家人也不能闲着。你平日里无事,就帮着秀英选一处宅院,帮沐英布置下婚房,以及酒宴上的用度。”
“责无旁贷。”
朱元璋整顿饭上,都在商议沐英的婚事。在他的眼中,义子的婚事,竟似比湖州的大战还要重要。
也是!徐帅、汤帅两人联手,更有常遇春这员虎将,哪里需要朱元璋太过的操心?
自帅府吃完了酒宴而回,王小十刚到家门前,就见到了等候在此的方孝孺。“小十哥,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