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士诚也算是见过了大风大浪,当下便知道,做这些事的人是为了造成混乱,以达到什么目的。而最有可能的,便是趁机刺杀自己。
“快将府外的刺客抓住!”张士诚身子半蹲着,躲避火流星的袭击。一众护卫围在他的身边,护着张士诚向房间里面去。
半空中,突然一个火流星飞射过来,就如同是长了眼睛一样,直奔着张士诚处。如今院中乱哄哄一片,他纵然想躲开却也来不及了。这时候,就见到张士诚作为枭雄的一面。他眼见得自己躲避不过,便拉过了身前的一名护卫挡在他头上。
火流星砸到,那名护卫明知必死,却也不敢躲闪。若是替张士诚挡了这一击,纵然他被烧死一家老少却也有张士诚养着。可若是自己躲开令张士诚受伤,只怕他一家老小都要遭难了。
为此,这护卫挺直了腰板,将张士诚的身子尽数护在身下。
“咔嚓”一声,火流星碎裂,却并未烧到他。却见,是丁普郎一脚将火流星踢开,非但是救了张士诚,更是救了这不知名的护卫。
却说,丁普郎这一脚力大,火流星被踢的纷纷碎。原来,这火流星本就是一个酒坛子。坛子里装满了酒,外面裹着一层厚抹布,抹布上也浸透了酒。酒坛子被点燃扔进了院中,就如一颗颗燃火的流星一般。
隔着厚厚的抹布一脚能够将坛子踢碎,可见丁普郎这一脚的力度不俗。
“陛下没事吧!”丁普郎已经认真履行起了自己的职责。也对!他当初护卫廖大亨那样的人时尚且十分卖力,就更不要说他与张士诚之间还有这一个交易。
“朕无事。你快去到院外,将这些歹人抓住!”张士诚道。
“遵命!”他已经隐约猜出外面是什么人搞的鬼了。
张士诚经历了一场虚惊,人被吓的出了一身的汗,此时内衬的衣物都已经被汗水湿透。他尚且如此,刚刚为其抵挡火流星的护卫就更加是汗如雨下。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便是这般的令人难忘。
“陛下,丁普郎一去,也许就不会回来了!”身旁有人说道。
张士诚此时已经撤进了屋子中,暂时脱离了安全,他又摆出那副志得意满之势。“无妨!从他刚刚替我挡下一击来看,这丁普郎是个重信义的人。况且,他与我们之间还有一个交易。他会回来的!”
街面上,已经看不见普通的百姓了。寻常百姓看热闹的时候虽然蜂拥般而至,可一旦发生了意外,却散的更快。张府门前,就只有一众的僧侣、道人贴着墙根,战战兢兢的看着这一切。
院墙外约有二十多人,推着两辆大车,车上都是被他们改装过的酒坛子。如今,这些坛子多数都已经化作了“火流星”被扔进了院子当中。
丁普郎的确够快,竟都跑在了张士诚手下这些兵将的前面,先于他们一步出了府门,当下便看到了这些人。
拿眼一瞧,这些人他大多不认识。
“出来了,弟兄们快撤!”这些都是赵普胜的人。就在刚刚,赵普胜见门里发生了意外,就忙不迭的将隆平府内的兄弟们召集起来。他们这一行不过数十人,若要在光天化日之下救出丁普郎谈何容易。所以,赵普胜就想到了这个制造混乱的方法。
他离着远,听不清丁普郎与张士诚达成的交易,一心只想着让府中一乱,凭借丁普郎的功夫脱身自然不难。这一点,赵普胜心底清楚,因为他们本就是师兄弟,是多年的朋友。
往往互相最熟悉的人不是朋友,便是敌人。而他们曾经是朋友,接下来将会成为敌人,他们又怎么会不熟呢?
两个人可谓是熟的很啊!
此时,眼见得张士诚手下的兵将追了上来,赵普胜明白,凭自己手下这些人,留下来等于是以卵击石。既然丁普郎已经得救,他们自然要躲的远远的。
却见,这些人将几辆马车横在了路中间,车上还有余下的酒坛子,也被他们一一打破,连着车点燃了起来。可以说,今天他们就是来搞破坏的,只要能够脱身,动静闹的越大越好。
“放箭!快放箭!”张士诚手下的将军喊道。
“不能放箭!”丁普郎拦住了他。“放了箭岂不就抓不到活口了!”
“不放箭,让贼人都跑了!”
丁普郎道:“我去追!告诉陛下,我亲自把人带回来。”
“丁普郎,你不要忘了,你还是罪犯的身份……”
“现在已经不是了。难道你没听到陛下的话吗?”丁普郎不去管他,自顾自的追了上去。而此时,赵普胜的人都已经不见了,唯有一堵火墙断去了他们的后路。这堵火墙或许拦得住其他人,却拦不住定普生,他又是一个纵身跃了过去。
另一面,仍旧不见赵普胜一方的踪影。实际上,丁普郎心底也不知这些究竟是什么人。他心底甚至认为,这些都是王小十做的。毕竟,他刚刚才见过王小十一面。
“王小十,你在哪?”丁普郎沿街喊了起来。他想着要见王小十一面。
一路追了下去,丁普郎是不时喊出王小十的名字,可却没有得到王小十的回应。此刻,王小十正在别处。
刚刚场面一乱,王小十就躲了起来。他虽然和丁普郎打过交道,却不愿在此时掺和进去。沐英还未找到,他该少沾染些麻烦才是。
于是,王小十带人人撤出了街巷。刚一出去,方孝孺便找了过来。“小十哥,有消息了!”这几日,算是把方孝孺给忙坏了。
“小十哥,有那辆马车的消息了。”方孝孺道:“那辆车是沈家的。沈家是隆平府大户,以商贾起家,家资颇丰。听说张士诚部多有隆平府富商支持,而这个沈家就是张士诚的忠实拥护者。”
这些说起来倒也不算什么。张士诚能够在平江路一带站稳脚跟,除了手下的兄弟们,自然也要得到当地士绅、巨贾的支持。而这些人之中,只怕多半也并非自愿,而是迫于张士诚的武力,不得已而拥护他。
对于老百姓来说,谁做皇帝还不都是一个样,一个样的吃粮纳税。唯一不同的,就是无论哪路起义军当政,都要比元廷更为仁柔的多。
“姓沈?”王小十脑袋里首先想到的就是一个人。这个念头一闪,王小十就问了出来。“沈家是不是沈万三的家?”
“这倒没听说!据说当日坐在那辆马车上的人就是沈家的公子,名叫沈富。”
王小十只知道一个沈万三,富家一方,乃是大明洪武年间第一首富。就连朱元璋修筑城墙时,都需要他出资才能建成。只不过王小十不知道的是,此时的沈万三仍旧是是个少年,沈家虽也有家资,却绝不是后世的那个全国首富。
“小十哥,您说的沈万三是什么人啊?”
“可能是我听错了吧。你说说这个沈富是怎么回事?”
方孝孺道:“沈富是沈家最小的儿子。沈家祖籍是南浔人,沈富年幼时虽父亲迁居平江路,就是现在的隆平府。去年张士诚改平江路为隆平府,随即称帝,隆平府中富商巨贾迫于张士诚的武力威胁,全都出钱资助,而唯独这个沈家例外。”
“沈家例外?你是说,沈家没有资助张士诚?”
方孝孺道:“不是,旁的商贾都是迫于张士诚的压力才交的钱,而唯独这个沈家,是心甘情愿交的钱。可以说,沈家是张士诚坚定的支持者。小十哥,我怀疑沈家是不是发现了沐英公子的身份,才设计把公子抓走,来威胁大帅。”
王小十想了一阵,道:“不至于。如果真是那样张士诚直接动手不是更好,何必借助于沈家。不过这个沈家我们也应该打听清楚才好。”
“我这就派人去打听。”
“你准备怎么去打听?”王小十问道。
“这……”显然方孝孺还没有想好办法。
“别忘了,我们现在是生意人,自然是和他谈生意了!”王小十像是神秘的一笑。
“谈生意?”
…………
“你怎么在这?”
赵普胜道:“要不是我,你已经成了张士诚的箭下之鬼!”
这下子丁普郎算是懂了。“今天那些是你的人?”
“不然你以为是谁的人?”
丁普郎原以为那会是王小十的人,却不想会是这位昔日的同门师兄弟。“真是想不到啊!你不是已经做了徐寿辉手下的将军吗,又怎么会跑来救我?”
“我是来抓你回去的。”赵普胜一点也不愿意隐瞒。“而且徐寿辉说了,要是活的带不回去,就让我亲手杀了你。”
“果然!师傅死在了徐寿辉手里,师妹又跟着我逃了出来,他又怎么会放过我们呢?”
“你错了,师傅是死在元廷手里,而不是死在徐寿辉手里。”两个昔日的师兄弟,在这里做着无畏的口舌之争。因为他们不管争论的结果如何,都将毫无意义。因为彭莹玉已经死了!
彭莹玉,又称“彭和尚”,是他们的师傅。而彭和尚的每一个弟子,名字中都带着一个“普”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