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颜良的话,庞德便也想明白了。
从个人角度出发,身为降将,而且不是隶属于诸侯,而是叛军首领,过往履历非常的不光彩,所以庞德急于立功、立大功,以此证明自己配得上天子的赏识,校尉的职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然而,出于一名高级军官的身份,从大局出发,严格遵循事先计划,这是铁一般的准则。
之前的密令上说得很清楚:张绣会在宛城挑起事端,引诱荆州军主力前往攻打,关羽会率大军从汝南突入南阳,与荆州军展开会战,而颜良和庞德的任务,就是东进驰援,协助关羽歼灭荆州军主力。
为什么朝廷要从长安方向发兵,而不是让洛阳周边的部队南下呢?
那是因为刘表一直对朝廷充满忌惮,尽量切断双方官方和民间往来的同时,在荆州最北方的鲁阳、叶县等地安置了数量众多的军队和密探,洛阳一旦有异动,刘表必然会警觉。
所以,放弃从北方进攻,转而从两个侧翼发动迅猛打击,就是此战的主导思想。
汝南到南阳之间地势相对平坦,为了确保进军的突然性,关羽一定会强行奔袭,而他麾下主力皆为步卒,长途奔袭之下,战斗力又会受到影响,想要速战速决,击溃荆州军主力,还少不了颜良手中这支白马义从部队。
“击溃荆州军主力,将宛城掌握在我军治下后,鲁阳等地便覆手可得,此后不管战事如何,我军都会占尽主动,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了。”颜良眺望着远处说道:“荆州大得很,凉州也大得很,立功的机会多得很,一步一步来,不用心急。”
“末将倒也不是急于立功,只是”庞德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只是承蒙陛下如此赏识,心中不安,想要尽心竭力报答。”
“我们都一样,当年我不过是个在并州厮混了几年的游侠儿,就被陛下在一群应征入伍的乡勇里面挑了出来,从此一路高升,直到如今。”颜良同样笑了,回忆起自己的过去,“弟兄们私下里也聊过,说陛下擅长识人,只要是他看中,就从没有走眼的,所以令明你更不用心急,陛下看得上你,就有足够的耐心,有足够的机会给你。”
“多谢将军指点!”庞德双手抱拳,郑重其事地谢道。
确定了前进方向后,颜庞二人再不犹豫,后军变前军,之前没有参与战斗的两千名骑兵成为前锋,在庞德的率领下继续向东疾驰而去,剩余将士则是在郦县城外安下临时军营,抓紧休整。
郦县说是被攻陷的,其实也没有遭遇到什么抵抗,早在十年前,幽州商会将各种货物卖到天下州郡的时候,便积极吸纳各地有志之士,加入自己的队伍。
后来赶上董卓乱政,诸侯割据,这些有志之士也就留在当地,默默等待着重新被启用的一天。
十年时间里,在刘备四方征战的过程中,无论是在河北与袁绍鏖战,还是在中原、江淮各地,这些潜伏下来的有志之士都起到了相当大的作用。
当然了,从敌对方的角度来说,称呼这些人为奸贼、叛徒,或者用两千年后的名词“第五纵队”,也是无可厚非。
因为他们做的就是那种暗中组织人手,与刘备军里应外合,搞什么半夜开城门的活计。
颜良部队这一次长途奔袭能够畅通无阻,未曾遇到抵抗,除了荆州方面防备松懈之外,各种内应的贡献也是功不可没。
比如说眼前的郦县,原本是南阳西北防线的重要一环,常备有两千五百名士卒,虽说派出了一千人的部队前去宛城参战,但毕竟还有一千五百人的守备力量,据城而守不是什么问题,结果县令刚刚接到敌军来袭的消息,命令县尉组织兵力上城布防,紧接着就得知守备西城门的队正反叛,把敌军放入城中了。
这仗还怎么打?
这县令对刘表格外忠诚,人也有骨气,眼见大势已去也不愿束手就缚,而是带着全家自尽,临了还一把火把县衙给烧了,令人唏嘘不已。
颜良的部队未遇太大抵抗便占据了郦县,在验明了那位带人献城的内应的身份之后,便将其委任为代县令,此人也颇有计谋,当即前去城中军营,把自己这些年来交好的小军官都召集起来,再让他们各自筛选人手,把郦县控制了起来。
一夜过后,郦县易主,城中诸大户也识时务地表示了对朝廷的忠诚和对刘表的唾弃,积极筹措粮草,共同参与维稳,为了确保自己走后,郦县不会再度反叛,颜良还给城中商贩大户们下了任务,说是自己身后还有一万大军,让他们继续筹措粮草物资,不得有误,把那些人吓得心惊肉跳,根本不敢做什么小动作。
没有了后顾之忧,颜良这才率部上路,继续向东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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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城战场上,刘磐仍是志得意满,他的部队经过一天奋战,已经将城东的护城河填成一片平地,虽然宛城的护城河是引了水的活水,被阻断去路之后不断升高水位,以至于刚刚填出来的进攻道路变得一片泥泞,但有壕桥作为骨架,荆州军将士还是用各种木石不断加固通道,向宛城发起一**的攻击。
近两年来,刘磐在长沙郡对抗张羡叛军,对攻城战并不陌生,他麾下的核心部队也都是个中老手,或许与顶尖对手相比还稍显稚嫩,但是,面对并不擅长城池攻防的张绣军,他们还是很有自信的。
坚实的大盾表面蒙着牛皮,再用护城河中的水浸过,既韧且滑,木纤维吸涨了水,对弓箭的阻滞效果也更强,虽说过于沉重,但对于人多势众的攻城方来说,还是可以接受的。
在各种防御装备的掩护之下,刘磐麾下的先登死士们登场了,最前几排将士身披两层铁甲,手持圆盾和钢刀,在他们身后,则是扛着数丈长巨竹的轻甲士卒。
身披两层重甲,防御力是有了,但如何登上城头就成了大问题,但这对于先登死士来说并不是问题,他们排成一个个纵队向前奔跑,奔跑途中,巨竹就被转移到了腰间的高度。
“起”临近城下,为首的重甲将士将碗口粗的巨竹死死夹在腋下,后面的士卒们在高速奔跑中或托或压,就像后世小朋友玩的跷跷板一样,将他抬起了数尺。
与此同时,最前方重甲将士也踏上了宛城的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