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前太守阳终是个好风雅的人,把庭院修饰得相当别致,如今经过一场春雨的滋润,院内景色如画,却白白便宜了刘备。
刘备和太史慈一路走来,看着茵茵绿草,脸上都不禁挂上了笑容。
二人来到太史老夫人的屋门前还没进去,就听见了一阵欢声笑语,原来是张宁陪着太史老夫人在屋里闲聊,正把这老太太逗得笑个不停呢。
刘备站在门口咳嗽两声,一推门进去了,紧跟着太史慈闪身进屋,对着自己老娘就磕了个响头,“母亲大人在上,孩儿许久不来探望,还望母亲大人恕罪。”
太史夫人见到二人,连忙从软榻上起身相迎,她先对刘备微微一躬身,随即就拉起了太史慈,用慈祥的眼神开始上下打量,直到确认了儿子身上没有创伤才松了口气,之后对刘备笑着说道:“老身承蒙太守照顾,子义又深受太守器重,这份恩情太史家真是无以为报。”
“哎~老夫人说的哪里话。”刘备大咧咧坐在一个矮凳上,随意地拉起了家常,只不过他的眼神却一直停留在旁边的张宁身上:“子义和我辽东的诸位弟兄意气相投,老夫人也就是我们的长辈,刘备自当以礼相待,不知前几日高句丽人犯境,老夫人是否受到惊吓。”
张宁嘿嘿笑着,望向刘备的目光中充满了久别的爱意,“我刚还和老夫人说呢,咱们刘太守有老天庇佑,高句丽人来势汹汹,却不想被一场暴雨给打败了。”
几人又聊了几句,刘备见太史慈有些拘谨,可能是当着外人的面不好意思跟老娘叙家常,便起身向太史夫人行礼告退,转身拉起张宁的手,二人走出了这件幽静的房屋,留下母子二人相对。
走出了一段距离,刘备突然感到张宁停下了脚步,他疑惑地一回头,却见张宁的双眼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蒙上了一层雾气,正当他纳闷的时候,对方顺势就拥了上来,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张宁身上的幽香钻入刘备的鼻孔,让他紧绷了好些天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了下来,刘备情不自禁地伸出双臂把张宁揽入怀中,轻声说道:“这些日子让你担惊受怕了。”
没有回答,只有轻轻的啜泣声传入耳中,张宁瘦削的身子微微颤动,让刘备心疼不已,但他又笨手笨脚地不知道该怎么做,只好用手拍着张宁的后背,不停地安慰着,“没事了,我回来了”
痛痛快快地哭了一阵,张宁似乎把这些天积攒的不安都释放了出来,这才松开刘备,她擦了擦眼泪,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刘备。
刘备再次牵起张宁的双手,认真地看着她的双眼说道:“我得知高句丽大军来犯便日夜兼程赶回来,一路上担心辽东百姓受难,担心云长他们难以抵挡敌人,但思来想去最担心的还是你。”
“油嘴滑舌。”张宁听了刘备含情脉脉的话之后瞬间羞红了脸,她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咕哝起来。
“行了,擦擦眼泪吧,等会被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呢。”刘备笑嘻嘻地松开手,“以后会让你每天都笑着,再也不用掉眼泪。”
“嗯,郎君饿了吧,我去做饭。”
“好啊,好些天没吃你做的饭了,外面的饭吃得一点都不香,没有家里的好吃。”
俗话说得好,小别胜新婚,接下来的两天时间,刘备完全将心思放在了自己的小家庭,交接俘虏的事情就都扔给了赵云,结果赵云憋了一肚子火气,把拔奇给收拾得够呛。
“兵器和盔甲通通留下,一件也不许带走。”高句丽人在收拾尸体,同时运送俘虏过河的同时,还企图将兵器都一同带走,但赵云极其强硬地阻止了他们的小心思。
让高句丽人拿着武器回去,养好了病再来祸害汉人?他赵云可不是糊涂蛋。
虽说这些兵器和盔甲在如今的辽东汉军看来,就是粗制滥造的废铜烂铁,但对于高句丽人来说,这是他们辛辛苦苦好些年才攒下的家当,都是心头肉啊。
就连拔奇都放下了王子的尊严,亲自找到赵云,低声下气地请求他高抬贵手,然而赵云软硬不吃,只是冷冰冰扔下一句话就转过身去不再搭理他。
“要么你们空手回去,要么陪着武器一起永远留下。”
面对赵云强硬的恐吓,拔奇最终还是选择了屈服,乖乖地将两万多把兵器就留在了南岸。
巨大的武器损失让拔奇心疼得快要喘不过气,他甚至能猜到,当伯固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会是何等的失落。
高句丽原本就缺乏冶炼和锻造技术,如今和辽东也结下了深仇大恨,贸易线路是必然要断掉了,如何迅速补充战斗力,稳固自己父子的统治,是摆在伯固和拔奇面前最为重要的问题。
随着最后一艘船靠上北岸,一直站在岸边眺望的拔奇终于松了口气,这一次的经历让他确立了无可争议的王位继承权,同时也在不知不觉间使他成长了许多。
如今的拔奇早已不是十几天前那个养尊处优,满脑子都是如何争过同样无能的弟弟伊意模的高句丽大王子,现在的他面容削瘦但无比坚定,眼神中仿佛燃烧着仇恨的火焰。
“大王子,我们出发吧。”一名侍卫走到拔奇身边恭恭敬敬地向他请示,作为高句丽王的唯一继承人,现在所有高句丽的官员和贵族都在想尽办法来抱上拔奇的大腿,这名侍卫占据着近水楼台,自然要更加表现得忠心耿耿。
拔奇深深地望了远处的襄平城一眼,又望了望对岸负手迎风而立的白袍汉将,咬着牙转过身去,弯腰拉起地上一名因为病重而难以行走的高句丽士卒,将他扛在肩上便大步向前。
伯固早已率领前军向东返程,如今殿后的几乎都是拔奇的部属,他们见拔奇亲自背负伤员,连忙围上来劝阻,甚至有人直接跪在了地上开始流泪,“大王子万金之躯,不应该与病人贴身接触,这种事就交给我们来做吧。”
“他们都是高句丽的勇士,即使是病得要死了,也是跟我拔奇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你们嫌弃他们,怕染上病,我却偏偏不怕!”拔奇的腿被人抱住,任凭怎么用力都动弹不得,他怒视着身边的人群,低声咆哮起来。
人群中哭声更大了,抱着拔奇大腿的那人已经泣不成声,他抬起头来泪眼模糊地看着拔奇,“大王子是我们高句丽人未来的王,肩上有更重的担子,这种事还是让我们来吧。”
“是啊,我等深受大王子恩德,情愿以死相报,请大王子务必体谅我等的心意。”
最终拔奇还是拗不过身边这些部属,只能看着他们一个个费力地背起身边的伤病人员,蹒跚地向东走去,这些人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得老长,显得格外悲凉。
拔奇忍不住擦了一把眼泪,最后一次回头南顾,阴冷地瞪着河对岸一动不动,仿佛雕像一般的赵云,“高句丽人永远不会忘记今天的屈辱,不会忘记我们流下的血泪,有朝一日,我会让你们汉人全都还回来!”
赵云自然听不到拔奇的自言自语,他看着高句丽人开始沿着河岸缓缓前行,眼神中浓郁的杀意也渐渐散去。
这一次打疼了高句丽人,应该能让他们消停几年,若是再有下次,不管刘备怎么说,赵云都肯定会将明火执仗打上门来的强盗们赶尽杀绝,一个不留。
“就缴获了这么点废铜烂铁,蛮夷也太穷了,咱们太守还指望他们回去之后再送赎金过来,真是脑袋坏掉了。”直到高句丽人的身影越走越远,最终模糊不见,赵云才叹了口气,转头看着远处堆得像一座小山的武器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