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军等待多时,早已准备就绪且战意满满,接到出战命令后更不犹豫,担任先锋的韩当立刻让麾下左右两部出战。
战鼓和号角是汉军的标配,除了这两样之外,江东军还有他们独特的提振士气的方法——唱歌。
汉朝的根基位于关洛一带,军制什么的都继承了秦朝,军歌也都是秦风里面的《无衣》,也就是“岂曰无衣,与子同袍”这种,然而吴越之地在诗经时代还属于蛮夷,并没有符合孔夫子审美观的诗篇,所以此时江东军唱的,是属于他们自己特有的战歌。
歌声阵阵,为士卒们提供了调整脚步的节奏,韩当麾下左右两部一前一后,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严阵以待的敌人,在他们身后,程普与黄盖的部队也紧紧跟随上去。
这就是孙策麾下,江东军中,最为精锐的部队。
“孙策动了。”数里开外,张勋一直冷硬紧绷的脸庞终于稍稍舒展开来,“这个狼崽子,还真是会抓战机。”
幽州军也是人,久战之后也会疲累不堪,如今面对联军最强一击,他们又将如何抵挡?
唯一让张勋有些不满的,就是左翼曹豹仍然在逶迤不前,都快走出他的视线了。
“江东军来了。”与此同时,臧霸也沉声说道。
“不能放进来,要把他们拦截在半道上。”张飞面色不变。
臧霸当然明白张飞的意思,敌军兵力几乎是己方两倍,再加上曹豹这个不确定因素,一旦任由他们压缩战场,把战斗变成拼体力的消耗战、拉锯战,不管己方最终能否获胜,损伤都会极为惨重。
最好的对策,就是以精兵出战,迅速击溃来犯之敌。
“你去还是我去?”臧霸问道。
“我去吧,毕竟我是骑兵出身。”张飞展颜一笑,重重拍了拍身边夏侯博的肩膀,然后大步走向后方那些正在牵着战马小跑热身的骑兵将士们。
“夏侯,中军交给你了,弟兄们,随我出战,碾压那帮南蛮子。”
随着张飞粗豪的吼叫声,一千名幽州骑兵齐声哄笑起来,熟络地束紧甲胄和马具上的皮带,翻身上马,迅速摆好阵势。
“鸣号!”
苍凉的号角声从张飞军中响起,随着号角声,一千名骑兵有条不紊地从他们身后绕出,然后顺势兜了一个大圈子,在此期间调整好队形,朝着最前方江东军部队的侧翼冲去。
仍旧是攻击力最强,最受张飞喜爱的锋矢阵。
张飞一马当先,率领十八名亲卫奔驰在队伍最前方,组成了锋矢阵的箭头。
阳光照耀着他的黑色盔甲,反射出乌沉沉的摄人光芒,胯下乌骓马的毛皮油光黑亮,每一次迈动脚步,都像是丝滑的锦缎在流动一般。
这是一种让人明知道凶险,却忍不住为止心折的美。
“停步,原地列阵!”从第一眼看见敌军骑兵之时,韩当就大声疾呼起来,骑兵的冲击力太强,如果不能尽快结成阵势,只怕自己的部队就要被冲个七零八落,无法对敌军造成威胁了。
位于韩当后方的程普黄盖也赶快让自己的部队收缩阵型,同时集结数量不多的骑兵,随时准备支援韩当。
己方人多势众,只要结成阵势,就像在原野上竖起了几座坚固的墙壁,可以极大程度地压缩敌军的机动空间,骑兵一旦没了任意驰骋的空间,威力就会下降好几个档次。
“公瑾,你在这里指挥,我也去支援。”远处的小丘之上,孙策大叫一声,便不顾周瑜的劝阻,自顾自地跑了下去,召集起自己直属的骑兵部队,朝着战场上疾驰而去。
他早就听说过刘备麾下那些猛将们的赫赫名声,心中却总是不服气,认为自己只是晚生了几年,才没有在那个风起云涌的时代大显身手的机会,如今遇见跟张飞面对面的机会,怎能轻易错过?
这时,张飞已经将速度提升到最快,冲进了仓促之间来不及变换阵形的韩当前军。
所到之处,如入无人之境。
一千名没有严密阵型的步卒在原野上遇见同等数量,且把速度加起来的骑兵,丝毫没有反抗的机会,只能徒劳且绝望地挥动手中武器,然后被迎面而来的长枪刺穿胸膛。
惨叫声接连响起,几乎就在一瞬间,韩当麾下最精锐的左部就变得七零八落,连部司马都被张飞一矛挑飞。
马踏敌阵这种事情,对于张飞来说有如家常便饭,他在冲破敌阵之后并不纠缠,顺势兜了个圈子,再次加起速度,这一次的目标则是紧跟在其后的右部。
依靠前方同袍用鲜血和生命争取到的时间,韩当右部表现得稍微好一些,但他们没有可以用来阻拦骑兵的巨盾,面对张飞之时,仍然没有什么办法。
所到之处,势如破竹。
同样的剧情再次上演,张飞再一次在制造出遍地尸体之后扬长而去,准备下一次突击。
眼看着自己一手训练出来,共同出生入死的弟兄们被人像杀鸡一样屠杀,韩当睚眦俱裂,心中悲愤莫名,几乎就要不管不顾地跟那个黑脸煞星拼了。
然而理智告诉他,单凭自己这百余名骑兵,对上张飞就是死。
就在此时,程普和黄盖也带着自己直属的骑兵赶到,三人合兵一处,总算是凑起了近四百名骑兵。
“那些都是我们的弟兄。”看到程普这个从幽州一起走出来,并肩战斗了十几年的老哥哥,韩当的声音也有些哽咽了,指着遍布战场、如今已变为尸体的己方士卒。
就在半柱香前,那些人还是活蹦乱跳的。可是现在——
“说那么多干什么,报仇就是了。”程普牙关紧咬,粗暴地打断了韩当的话头,挥动手中铁脊蛇矛,催动战马杀向远处已经折返马头,准备发起下一轮冲击的张飞。
韩当、黄盖与四百名骑兵紧随其后冲杀而去。
这还是右北平人程普和辽西人韩当在离开家乡十几年后,第一次遇见如此数量的同乡。
本应执手相问,无奈身在沙场。
或许这就是乱世的悲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