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不痛不痒。”看着败下阵来的己方将士,高览再次发出一声长叹。
这段时间以来,冀州军上下齐心,将士们的表现可以说是拼尽了全力,但每一次突击的结果都是无功而返,白白损失宝贵的兵力。
幽州军阵地上那十架投石机实在是太过可怕,每当冀州军集结起兵力准备冲锋的时候,总会遭到猛烈的远程攻击,为了扩大攻击范围,在关羽的指挥之下,幽州军的投石机不再发射沉重的大型石弹,转而换上鸡蛋大小的卵石,一次发射就是一大蓬石雨。
即便是划过六百步的距离,那些高速飞行的卵石仍然具有可怕的冲击力,砸到人身上就是筋摧骨断,脑浆迸裂,足以抵挡箭矢的沉重铁甲也根本抵挡不了。
就连包裹着牛皮,沉重到需要两名军士合力抬起的巨型盾牌,在卵石的攻击之下,也失去了往日里庇护身后袍泽的作用,被砸得七零八落、残破不堪。
考虑到敌人只有十架投石机,在吃了两天亏之后,文丑和高览一番合计,决定展开全面进攻,让幽州军顾此失彼,借以寻找突破口,结果关羽早有准备,将投石机分为三组,分别针对三个方向攻击,使冀州军无法整合队列,只能零零散散地发动进攻。
当那些兼具勇气和灵巧的将士们避开石雨,呐喊着冲向幽州军阵地的时候,他们要面对的东西却更为难缠——又宽又深的壕沟、高大的土垒、曲折的通路、无处不在的箭雨。
在对手完备的防御体系之下,冀州军的冲锋往往都到达不了外围土垒,几天时间下来,光是尸首,就已经快要堆满幽州军阵地外围的第一道沟壑了。
“幽州军物资充足,后方还有源源不断的援军过来,再这样冲下去,只怕我们人死光了,也无法撼动他们的防线。”文丑同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沉声说道。
高览心中烦躁,在高大的寨墙上来回踱步,最后重重一掌拍在身边的垛子上,愤怒地咆哮起来,“我们花了两年时间,无数的人力物力,辛辛苦苦修筑起这么好的营寨,到头来什么作用都起不到,这仗打得真是憋屈。”
当初为了建立一条足够稳固的防线,他们几人走遍了上下游数十里的河岸,花费了无数心血,原本打算着即便敌军渡河,也必须冒着巨大的伤亡前来攻打,才能打通继续南下的道路。
谁曾想,关羽像是变戏法一样掏出了射程极为恐怖的投石机,瞬间逆转了攻防态势,己方明明占据着绝对的地形优势,却不得不主动出击,承担起本应该是对手付出的惨痛代价。
“若是在他们渡河的时候全力进攻就好了。”文丑看着己方将士在败退途中再次遭到石弹攻击,许多人倒地不起,发出阵阵惨嚎的场景,只觉得满嘴苦涩,心中越发不是滋味。
当初幽州军强渡渚水,关羽阵斩焦触的时候,自己就应该全军出击,无论如何也不该让他们站稳脚跟的。
现在想想,刘备亲自出马,从下游渡过渚水,引诱己方精锐前去会战,就是为了让关羽能够顺利渡河;在关羽部队渡过渚水,尚未建立起完备防御设施的时候,白马义从又做出大举南下的姿态,将自己麾下冲击力最强的骑兵部队吸引到东边,从而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到了这个时候,即便是再迟钝的人也能意识得到,刘备根本没有把战争的胜负寄托在自己的部队,他做出的一系列举动,就是为了让投石机过河,彻底摧毁冀州军的渚水防线。
“如果我们放弃进攻,敌军就会继续前进,这几天时间下来,他们又把阵地向前推进了将近二百步,只要把最后方的投石机搬运过去,就可以威胁到我们的营寨了。”高览一下一下地拍打着手边的寨墙,心中焦虑无比,“到那时候,我们营寨中所有的人都会被赶走,所有的东西都要被砸烂,一件都留不下。”
一旦进入投石机的射程,冀州军脑袋上随时都可能落下石块,别说打仗了,就是吃饭睡觉,也要冒着生命危险,唯一的解决途径就是后退,退到石头砸不到的地方。
可他们偏偏又不能退。
冀州是一块大平原,赵国这边自然也不例外,纵观方圆数十里,最适合建立防线的地方就在他们脚下,眼下凭借兵力优势和坚固的营寨,冀州军还可以卡住渡口,阻止幽州军的脚步,一旦放弃这座苦心经营了两年的营寨,幽州军就可以从容选择进攻方向,想从哪里走就从哪里走,想打哪里就打哪里。
到那时候,幽州军的骑兵优势就可以发挥得淋漓尽致,想要在一片坦途的平原上堵截他们,根本不是步卒为主的冀州军能做到的,即便人数再多也不行。
最可怕的是,他们身后数十里就是襄国城,那里是整条防线的核心,担负着将兵员和物资运往各地的枢纽作用,一旦放任幽州军渡河,连续不断地袭扰襄国城周边,切断冀州军的粮道,他们就只能一路后退,将襄国拱手相让了。
“袁使君不会同意我们后退的,漳水沿线有我们的七万大军,撤退的时候不小心就会变成溃败,再没有翻身的机会。”文丑语气低落地说道:“反正幽州军每次拆解投石机再安装,都至少要两天时间,我们再坚持一段时间,等后方筹措兵力吧。”
高览苦笑两声,“你还没有听说吗?幽州军全线进攻,荀友若在清河也是苦苦支撑,巨鹿已经被打穿了,如今我们的后方自顾不暇,哪里有余力支援渚水?”
“巨鹿也被攻击了,是那支大陆泽的水军?”文丑悚然一惊,转头问道,他虽然身在渚水前线,却也经常听说大陆泽沿岸遭到幽州水军袭扰,令当地守军疲于奔命,苦不堪言。
“没错,据说他们这一次出动了上万兵力,不杀人不放火,把守军逼入城中坚守之后,反倒组织了来不及逃难的百姓,干起了收割庄稼的事。”高览继续说道:“这个刘玄德根本不在乎战场上的胜负和收获,他做的一切,都是在慢慢放我们的血,而我们对此却毫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