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朝廷任命为东征军主将之后,李肃算是来到了人生中的顶峰,骑着高头大马,看着这支几乎望不见首尾的大军,他心中别提有多得意了。
李肃,并州五原人,早年凭着一身勇力四处奔波,却一直没有遇到赏识他的恩主,直到投奔到董卓麾下才被重用,先是当骑都尉,后来又是担任虎贲中郎将,虽说董卓手下的军队都由凉州来的嫡系统辖,但他毕竟也好吃好喝,拿着令人羡慕的俸禄,日子过得相当舒坦。
就连当年他劝说吕布杀死丁原,也是摆出了自己的官位:小弟这样拙劣的身手都混到虎贲中郎将了,你堂堂五原吕奉先却还是个主簿,迎来送往的小吏,你甘心吗?
在说降吕布,帮助董卓掌握住朝政之后,看着董卓大肆封官,三公九卿的位置就像不要钱一样撒出去,李肃的心中也痒得难受,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再高升一下,可是董卓不知道发什么疯,对别人慷慨大方,对自己的旧部却舍不得封赏,时间一长,李肃就不开心了。
在他看来,自己为董卓立下头功,就算是配不上九卿这样的显贵位置,来个司隶校尉或者执金吾,也是勉勉强强能接受的,可是他等了快两年,还是在原来的位置上坐着,连个窝都没挪。
于是当王允找到李肃的时候,他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原因很简单,王允这个人喜欢提携同乡,给他许下了董卓绝对给不了的光明前景,李肃这么渴望进步的人,自然与王司徒一拍即合。
“如今我也是统兵数万的朝廷重将了,等到诛灭牛辅小儿,得胜回朝之际,就算是吕布,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对我呼来喝去的。”李肃越想越是高兴,几乎要在马背上手舞足蹈起来。
虽说自己这些将士只是长安一带的戍卫部队,比起常年作战,强悍无匹的西凉铁骑有差距,但李肃打心底瞧不起牛辅,这几年来他就见过牛辅亲自打了一仗,在那一次战斗中,牛辅带着朝廷重金打造的西园军,居然被白波军和于夫罗的匈奴人给打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还差点被董卓给砍了脑袋。
当年牛辅率领西园军打不过一群乱民和牧民,如今自己手中的部队可绝非白波军可比,他牛辅就更别妄想胜利了。
可是,李肃应该没听过这样一句话:
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惨淡的。
朝廷的东征军一路进逼到陕县,牛辅在麾下三大校尉和王牌部队缺席的情况下,仅凭自己的少数嫡系加上董越的部队,一举击败了远道而来的李肃。
直到战线全面崩溃,士卒们丧失斗志,哭喊着四散逃命的时候,李肃才认清了几个现实:
他过于高估了自己;
他过于低估了牛辅;
武勇在战斗中有作用,但一个勇武的人远远比不上一个会指挥战斗的人;
牛辅即便在西凉军一干将领中是出了名的废物,战阵水平也比他高上一筹;
董卓让他挂个虚职混俸禄,又拒绝把他提到更高的位置上,是有道理的。
经历了溃败之后,李肃并不是没有想过重整旗鼓,可是牛辅难得打一次酣畅淋漓的胜仗,狂喜之下也是紧追不放,每次李肃收拢起几千人就再次被追击而来的凉州军打散,好几次险死还生,最后他一看,不能再做这种危险的尝试了,索性闷着头往长安方向跑去。
牛辅再杀得兴起,他也不敢直接追到长安去吧?
但是出乎李肃意料,牛辅还真一路追过来了,从陕县到弘农,再到湖县,足足追杀了三天,将近二百里地,还是死死咬着自己这支溃军的尾巴,逮着机会就咬一大块下来。
“难道是天欲忘我?”逃了几天之后,李肃心中也有些绝望了,他明明知道再往西一百里就是华阴,那里有段煨和胡轸的一万大军,只要逃到那里,自己就算是活下来了。
可是看着身边这些丢失了所有辎重,扔下了武器盔甲,几天都没吃顿饱饭,跑得披头散发,眼看就要断气的士卒们,李肃觉得,自己怕是到不了华阴了。
然而,就在李肃和他的部队陷入绝望的那一刻,奇迹出现了。
西边的原野上,一支骑兵部队迎着朝阳的光辉疾驰而来,虽然看上去人数不是很多,但那响彻原野的低沉马蹄声,那整齐划一的战斗队形,那杆高高飘扬在空中的大旗,却是显示出了他们一往无前的气势,与决心。
“不是段煨的凉州军。”远处的一处小山包上,牛辅和他麾下亲兵正站在那里眺望整个战场,由于地势高,他甚至比李肃更早发现那支突然出现的骑兵部队。
虽然打仗不是强项,但牛辅毕竟从军多年,经验还是有的,凉州军作战勇猛,风格却被老对手羌人传染了,行军途中并不讲究队形,直到接近冲锋距离才会自发地整队,而且他们喜欢从两翼高速前进,像铁钳一样击破敌人防御薄弱的阵型侧面。
这样提前进入战斗姿态,并且主将位于最前方,摆出一副要吃人的架势,牛辅最近几年的时间里,只是在投靠到他老丈人董卓麾下的并州狼骑身上见过。
“怕是要踢到铁板了。”牛辅越看越是心惊,连忙派了几名亲兵下去传令,让各路人马收拢阵型,之前为了追杀得痛快,他的部队是铺开在战场之中的,万一遇到劲敌,恐怕一时半会都聚不起来。
牛辅焦急地看着战场上的凉州军有些不情不愿地放缓脚步,在各自将校的呼喝声中渐渐回到队列,心中稍稍宽慰了一些,但是,他再一转头,对面高速袭来的部队,已经来到了两里的距离,随时可以发动冲锋了。
虽然这个距离上根本看不清人的相貌,但为首的那匹战马通体赤红,像是蔓延在原野上的火焰一般,却已经足够让牛辅分辨出对方的身份。
吕布和他的狼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