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汉人将领真是这样说的?”丘力居脸色铁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使者不敢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第一,张纯张举是罪恶滔天的叛贼,现在躲在了乌桓人的地盘里面,本官要捉拿他们回去禀告朝廷,你回去告诉丘力居,把这两个叛贼及其党羽捆了交给我;”
“第二,朝廷当初征发了三千乌桓突骑,这些人半路逃回了乌桓部落,按照大汉律法,逃兵都要处死,本官体谅你们是同族不好下手,所以还是让丘力居把这三千人捆了交给我;”
“第三,嗯,本官还没想好,如果丘力居有什么让本官消气的好主意,让他无须禀报,只管去做。”
丘力居气得笑了起来,他甚至都能想象得出来,刘备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是怎样一副丑恶嘴脸。
自家首领愤怒扭曲的表情落在使者眼里,让这个倒霉蛋除了害怕之外,心中更是多了几分屈辱。
为了防止这个看起来愣头愣脑的乌桓小子出错,确保他能够一字一句地把话传回丘力居的耳朵,刘备专门指派了张飞做他的老师,张飞的教育风格相当有特点,一个字背错就打一拳,一遍背不会就打一顿。
在张老师的耐心指导下,这名乌桓学生旧肿未去,新肿又起,付出不少努力之后,终于将这段话倒背如流,成功出师。
“有一句话明明是那个黑脸恶霸记错了,结果还是我挨打,他还理直气壮地说是我背了太多次,把他的思路给搅混了。”一想起来在汉营的悲惨遭遇,这名使者就忍不住地想要流泪,天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遭受这样无情的对待。
死一般的沉寂之后,苏仆延咽了咽口水,涩声说道:“这个刘备根本就不想谈和,他就是在羞辱我们。”
是啊,如果按照刘备的要求去做,不等汉人来攻打,乌桓人自己就要造反,把这些首领们推翻了。
那三千名乌桓突骑可是各部族最精锐的战士,把他们捆了交给汉人,开什么玩笑?
“这个人和公孙瓒一样,不,他甚至比公孙瓒还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正率领着十几万流民前去辽东,我只是说了一句乌桓人好客,你们知道他说什么?”自从知道对手是刘备之后,两三年前那次在濡水边上的会面,就清晰地浮上了他的脑海。“他说辽西是汉人的地方,我们乌桓人才是客人。”
现在回想起来,丘力居突然明白了,那时候他在刘备眼里看到的是什么。
那是毫不掩饰的敌意,还有高高在上的傲慢,属于汉人的,特有的傲慢。
乌桓首领们都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他们虽然没有接触过刘备,但是,是从这些话语里,任何人都能感受到刘备的意思,他是不准备善罢甘休的。
更何况使者还带回来一个重要的消息:白马将军公孙瓒,死了。
乌桓人向天神祈求了不知道多少次,只求天神显灵,让公孙瓒这个拦路虎早点死掉,但此时得知公孙瓒的死讯,这些乌桓首领们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死了个公孙瓒,来了个官位更高、兵马更多、更凶狠、更不讲道理的他的师弟,早知道这样,他们还不如就老老实实的,跟公孙瓒和平相处呢。
寇娄敦思索良久,开口说道:“汉人不准备放过我们,那我们该怎么办,继续在这里僵持吗?”
“不,我们撤吧,汉人既然花了这么长时间都不肯退兵,也不打算跟我们谈和,那这个刘备就不会犯下轻兵冒进的错误,再在这里也是没有用的。我们走,去辽东攻打他的大本营,汉人用了三五万人马在这里,他们不可能再有多少兵力守护辽东了。”
既然求和的幻想破灭了,那丘力居也不再婆婆妈妈,他在右北平和辽西消耗了无数的粮草,若是不能去辽东劫掠一番来弥补损失,按照乌桓人的强盗性格会心疼死的。
乌桓人动作很快,就在当天,趁着夜色的掩护,他们便做好了准备,借助天上星斗的指引向东撤退而去。
在丘力居的安排下,乌桓人将己方动态遮蔽得很好,太史慈又带着骑兵出门游荡了好几天,都没有发现他们的端倪。
直到濡水东岸的乌桓人少了一半,剩下的人马也收拾好营帐,有条不紊地相互掩护着远去的时候,汉军才如梦方醒。
“启禀使君,乌桓人跑了!”太史慈高声喊叫着,一头撞进刘备的中军大帐。
刘备早有预料,如今秋收都已经结束,再过一两个月冬天就要来临,乌桓人不可能继续坚持下去,他思索片刻,对太史慈吩咐起来:“子义,不要放松戒备,带着你的骑兵把整个濡水以东都给我梳一遍,不许有潜藏的胡人。还有,那天的乌桓使者说漏了嘴,张纯张举现在在孤竹城北面的肥如,去看看,有机会的话我们就把他一锅端掉!。”
“属下领命!”
“翼德,你和汉升率领前军,尽快抵达我们预定的地点驻扎下来,寻找适合建城的位置。”刘备继续下令。
张飞和黄忠齐齐站起,抱拳领命而去。
五万大军不可能长期处于野战状态,必须有一个个据点来安置,而从蓟城向东直到燕山,近五百里的广阔土地全是平原,根本没有阻挡骑兵前进的天堑。
为了更好地防守这一片资源丰富且战略意义重要的土地,在燕山和渤海之间,也就是后世山海关的位置修建关城是最有效,也最节约兵力的举措。
“小凡,你去兴霸那里,派船通知辽东那边的关太守,乌桓主力过去了,让所有人提高戒备。”刘备又思索片刻,对着跪坐在最下首的一名青年说道。
这人是巴郡水贼团的一员,自幼跟随甘宁,他姓谭,没有大名,只有个小名叫小凡,虽然是水贼出身却不爱打架,反而钓得一手好鱼,白瞎了那一身腱子肉。
谭小凡性情敦厚不爱说话,办事十分可靠,所以甘宁把他留在刘备身边当个跑腿的,这次去海边港口报信,正是谭小凡的特长。
接下来又是一番任命,众人纷纷领命离去,奔赴各自的岗位,帐内又只剩下刘备和卢植师徒二人。
到这时候,刘备才松了一口气,轻声对卢植说道:“先生,这边没什么大事了,你还是去蓟城坐镇吧,城里怎么也比这野地里整天睡帐篷要好。”
卢植抿着嘴点了点头,学生担心自己这把老骨头经不住风霜也是一番好意,他自然不会矫情,“那老夫明天就动身,哦对了,找几个跟随伯珪一起突围的白马义从将士跟我一起吧,虽然找不到他的尸首,但老夫还是想去大概的地方看看,要不然心里总是难受。”
想起公孙瓒,刘备的眼眶也不由得红了,“先生只管放心,学生会安排好的,其实我不是不想给师兄报仇,可要是把乌桓人逼到绝路,他们不管不顾地四处流窜起来,我们手头这点人马还真的堵不住,到时候整个幽州就乱套了,所以学生再急再恨,也只能以大局为重。”
“老夫知道,都是大局,当初广宗城下我不也是一样强忍着攻城的念头,选择了最稳妥的进攻方式吗?”卢植站起身来摆了摆手,神情萧瑟地向外走去,快走到帐门口的时候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刘备。“这边忙完了就把宁丫头接过来吧,你也该成婚了。”
“全听先生的。”刘备深深一躬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