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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雅王 173章 着彼岸

作者:欧旭影 分类:历史军事 更新时间:2022-12-18 15:54:16 来源:笔趣阁

慢慢的,远处传来了一阵鸡鸣喈喈,琬繘想睁开眼睛,可是比昨天在大雨中睁眼还要困难,只能强忍着眯开一条缝,只见天已微曦,四周是雾蒙蒙的一片。

恍惚间,又见江上飘来一条小船。

大家一夜没睡,都恹恹无绪,已经没心思大喊了,哪知,那船却自己靠了上来,那人一言不发,把船靠到了岸边,也不说让他们上船,也不说不让他们上船。

“船家……”

“上来吧!”船家语气平和,听不出情绪,就像此刻的江面,平缓无波。

他们上船后,晨光便剪剪而来。

一路柽柳婆娑,如红蓼临水,烟雾青袅,像棉絮般消散开来,被天光一照,顿时多了几分潋滟。

他们一进船舱,就有花香扑面而来,只见里面种了一圈的花花草草,船舱里还有一小张案桌,案桌上还有许多字帖,稔荣眼里闪过一丝惊诧,要知道,在这样摇晃的船舱里能把字写出那种水准可比陆地上难多了。

只见写的几乎都是与花有关的诗句。

梅花大庾岭头发,柳絮章台街里飞。

杏花落尽不归去,江上东风吹柳丝。

海棠香老春江晚,小楼雾榖涳濛。

船尾与船头相互递着清波,前方有一袭瀑布,像少女的发丝分成几缕,逶迤而下,当小船经过,濛濛青雾遮了视线,阵阵凉意袭来,雪白的水花如轻盈的泡沫,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调皮地依附着你,贴着你,像柔柔的杨花抚摸着你的面颊,尔后又翛然幻灭,伴着冰凉的叹息。

他们这才仔细打量起了那掌蒿人,菱角分明,仪状华楚,一袭白衣宛如回风流雪,日光照在他乌发上流光溢彩,映在他腰间的玉佩上灼灼生辉。

琬繘突然指着江面远处一方绿茵惊道,“你们看,前面的水是绿色的!”

他们望去,果然有一片绿油油的水面,等慢慢靠近,却见是水草漂浮在湖面。

琬繘有些失落,“原来是一片水草啊!”

稔荣摇摇头,“那是一株浮萍,表面上看起来一片,其实下面只有一条根!”

“就一条跟长出这么一大片?”

“是啊!”

稔荣突然想起当年隋炀帝开凿运河,使万民役甚至丢了江山,可如今,却是南北交通要道。没想到,善恶在岁月中不知不觉变了样,当时的恶反倒成了当今的善。兴许这善恶也像这株水草,展现给世人的有大善小善大恶小恶,可归根结底,说不定是一回事,只是我们看不到全象罢了!

这人世间,多的是我们不知道的事!

天色渐暗,除了偶尔经过的渔火,就数那天上的星子最亮了。

稔荣从腰间解下一壶酒,躺在船尾,单手枕在脑后,仰头咕噜咕噜往喉咙里灌,看上去心绪阑珊。

琬繘也躺在旁边,用荷叶扇着蚊蝇,她仰望着天空,眼里亦如星子般灿烂,“看那天上的星星,得有多高多远,地无涯,天无边,我们只是沧海一粟。想想我之前多可笑,在小小的地方计较着芝麻小事,以为天快塌下来了,现在看来未必太为可笑。”

“怎会可笑呢,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一粒芝麻中也有可能有整个宇宙,世间的事物,广狭无碍,大小无碍,生如芥子有须弥,心似微尘藏大千。你着眼于芝麻小事,可也是须弥大事。”

琬繘侧过身,一只手托着耳,像欣赏字画一样看着他,“我无论有什么疑问,你总是能开导我,有时候我在想,你这么通透,是不是没有烦恼?”

稔荣仰头又喝了一口,“只不过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而已,我若没有烦恼,又何必借酒浇愁?”

听他这么一说,琬繘来兴致了,“你有什么烦恼,说来听听!”

见他缄默不语,琬繘又道,“你不是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嘛,你解不开的心结或许别人就一拨就明呢!”

稔荣侧过脸看着她,那眼里仿佛藏着另一个世界,“我一个朋友,身患绝症,药石罔效,我却希望他早日痊愈,不再受病痛的折磨。”

琬繘听完,刮着鼻头想了想,“这不就是你说的痴嘛!太过执著!如果真的无可救药了,为什么要耿耿于怀,老是想着他身患绝症自寻伤心,何不抓紧最后的时光,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做自己想做的事,骂自己想骂的人。”

稔荣呵呵一笑,“这样想,确实心里好受多了!”

听着河水涤荡,相拥着流向远方,不念过往,不惧未来,那一种悠然处于天地间的样态,让人艳羡。

“稔荣,你说,流浪是什么感觉?”

他忽然起身,望着不远处被云雾缭绕的远山,“流浪,也许就是去一辈子可能只会去一次的地方,和见一辈子可能就只能见一次的人擦肩而过。”

琬繘趴在船沿,望着长空,“那你有爱过一个人吗?”

他站在船头,侧面的轮廓也像那幽蓝的远山,眼里的溢出的落寞仿佛他也被爱伤过一样。

“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

稔荣侧过脸,微微一笑,“我这辈子,爱过最长最久并且至今仍爱着的,是我自己!”

水鸟儿飞得低低的,它明明可以高飞可以无忧无虑,可是它又必须活着,匍匐在水面找食物。

“一个人就不会爱别人胜过爱自己吗?”琬繘不解。

“如果一个人觉得他爱一个人胜过爱自己,其实他只不过爱自己付出的爱,沉浸于自己已经沦陷的心,他最爱的永远是自己!”

他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时而模糊时而清晰,随着波纹摇曳荡漾,延展收敛,也许水中的那个才是真正的自己,可却无法触及。镜花水月,如梦人生,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也许人和真实的自己之间,永远隔着水面的距离,近在咫尺实则天水杳杳。

河面如镜,老树上的枯枝本是跌脆,恁是粘上冰凉的夜露,重蹈再也回不去的那段青春;吱吱落下,漾出浅浅水纹,如母亲嘴角的笑靥,只是那么轻轻一抹,短短一瞬,就足够让你回味一生了。

亦如这生活,平静如水,再则曳曳生姿,惊起丝丝波澜,尔后呢,终是归于平静。

“洛阳到了!”

不知谁喊了这么一句,琬繘率先冲出了船舱!

洛阳东有成皋关,西有函谷关,它曾是夏朝的都城,夏时的都城斟寻就在洛阳一代。它又是东周的都城,汉高祖最初也定都在洛阳,直到光武帝正式迁都至此,到了北魏,孝文帝也将都城迁都这里,在此建的一千三百多座寺庙在后来的战火中毁之一炬。黄河、洛河、伊河、涧河都通过这里,当年隋帝杨广迁都洛阳后让人在此凿河直通扬州。

中和癸卯春三月,洛阳城外花如雪。

东西南北路人绝,绿杨悄悄香尘灭。

路旁忽见如花人,独向绿杨阴下歇。

整个隋唐的历史,看一个洛阳城就够了。杨广当年在此接受万国来朝,隋朝南北大运河的开通,让洛阳成了名副其实的神都,武则天又让它成了牡丹花都,有多少人曾是洛阳花下客,又有多少人在安史之乱后茫茫走天涯。

他执蒿一个劲儿地把船往岸边打,待他们上了岸,他把先前嵌入江边水草间的竹篙一收,转身把船往江心划去。

“喂,你还没告诉我们你的名字!”

他微微一笑,亦如往常的潇洒,可是却没有一言半语,再转眼间,却见他如江凫般大的身影旖旎在江心,迤迤而去。

离影中隐隐传来人声:

本是潇湘一钓客。

自东自西自南北。

只把孤舟为屋宅。

无宽窄。

幕天席地人难测。

顷闻四海停戈革。

金门懒去投书册。

时向滩头歌月白。

真高格。

浮名浮利谁拘得。

稔荣叹道,“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上了岸,大家都忙着整理随身物件,琬繘却把稔荣拉到旁边,“稔荣,要不要去邙山走一趟?你不是喜欢看书画古迹吗,翠云峰的太清宫里有好多精美的石碑和壁画,譬如吴道子的《五圣千官像》,武画师的《三十六帝像》神韵气格更是堪称精绝,连先皇都称赞呢;还有,我有一个朋友在洛阳,她既能吟诗又擅养花,你们一定会一见如故的!”

“恐怕我们不能在此逗留了。”

琬繘一听,随即低头用脚尖在地上画着圈圈。

“琬繘,谢谢你!”

琬繘一愣,“谢我什么?”

“谢谢你陪我走这趟江南!”

琬繘低头一笑,“怎么不说是你陪我走的这趟江南呢?”她忽又抬眼望着稔荣,“你喜欢我吗?”

她话语一出,刚才还在忙掇的大家都惊得瞋目结舌,她哪里管他们的反应,继续跟稔荣说,“喜欢的话我就跟你走,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稔荣毫无防备,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缓缓才说,“你很好,可……”

“可什么?”

她盯着他,像是惊诧像是怨恨像是不甘,稔荣躲避着她的目光,她仍旧盯着他,眼珠一动不动,直到酸涩难忍,忽然一阖眼,一阵湿润淌过眼睛,她扬起高傲的脖颈,想把眼泪收回去,可早已流到了嘴角。

她扬起嘴角道,望着湛蓝的苍穹,还有那飘飞的浮云,“云朵很好,可是地上的你抓不住它,雪山很好,可是不能将它带回家。”

她转过身去,走了几步,忽又扭头,泪痕还未散尽,“傻瓜,我逗你玩的!”

稔荣伸手向前,却又缩了回来,“你要去哪儿?”

“我去找我的好姐妹希孟啊!你们呢?”

“我们过了洛阳从陕州过潼关,然后沿黄河北上。”

“那,以后有缘再见咯!”

“有缘再见!”

她眼睛笑得像弯弯的弦月,背影逐渐消失在午阳的光影中,渐渐隐没在洛阳城外。关关虽然常和她斗嘴,但是一点不讨厌她,相反,她觉得她真是一个至情至性的女子,不矫揉造作,不拐弯抹角,有水的清澈,也有酒的浓烈。

悠悠洛阳道,此会是何年?

这一去烟波千里,山花如尘。

巫语传杯珓,渔蓑入画图。

有人度了你一程,可终究没有陪你走到最后。

此刻,江南皓月当空,江心有一渔翁静静地坐在涤荡的小舟中,拖着油灯微眯着眼看着那盘旋而不知退后的飞虫,晚潮卷来,好似带来了海的腥味儿,还有夜空中繁星的倒影,那颗天狼星!可慢慢地,它便随着潮水褪去,化作滟滟流波,以往的尊严,以往的傲慢,便如大火肆掠过,终究在岁月那条长河中化为灰烬……

这岁月亦如长河,奔流不息,永不停歇,而人,便是一叶叶不系的孤舟。

天上的星河浩如涛水之波,而湖面波光点点又涣若天星之罗。

“艄公,还不上岸啊!”

那艄公笑了笑,划桨时瞄了一眼那月色下的沙堤岸边,突然感觉那岸边好似漂浮在水面的一艘大船,他一愣,直了直身揉了揉眼,又见那明明是陆地,哪里是什么船,可他稍微一眯眼,又觉得那岸边微微摇曳着,不是水推船移岸不移,却是一艘大船在水中立。

老了老了,他这样想着,撑了一辈子船,这下到分不清岸堤了。

他忽然想起了那个他曾遇到过的怪人,他问他修的是佛是道?他说道、佛于我,如云与水!流水、流云、流星、流沙,一切都在流动着,山川看似没动,它就没变么?我看似在变地方,在变老,可我真的变了么?他还常说着什么,‘不依此岸,不著彼岸,不住中流而度众生,无有休息。’

他那时不懂,现在还是不懂,可他却突然明白了他的另一句话:

你所认为的岸,未尝又不是一艘更大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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