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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雅王 119 明月藏鹭

作者:欧旭影 分类:历史军事 更新时间:2022-12-18 15:54:16 来源:笔趣阁

夜幕深沉,灯火缭绕,客人已大散……

近处树影重重、流水灈灈,远空被满城灯火染了一层烟褐。湖水在夜空下静得像一方平镜,连亭台楼阁的倒影,也似安静地躺在水中。

德明站在四角攒尖的巽风亭里,亭中摆着瑶琴一张,散落着琴谱数页,挂上了山水画,原本是为了待宋使宴后散步所用而特意布置的,哪知他们却因宴会上曲子雷同的事早早回了下榻之处。

这些年来,在处理与大宋及大辽的关系上,德明一向谨慎,因为他知道,有时妥协也是一种生存智慧。可今日在宴会上元昊让宋使难堪,不知宋使回朝将是怎样一番描绘。他怕二十多年来努力经营的安稳将会功亏一篑。

莲叶在风中摇曳,湖里的荷香隐隐送来鼻尖,真是分不清是真还是假。

“父王!”

德明愣了一下,看了他一眼,背过脸去。

“父王!”他复又唤了一声。

“阿霾,今天的宴会上你咄咄逼人,处处失礼,但愿你是无心之失,而不是故意为之。”

“父王,你知道我是有心的。”

那尹越哪里写了一首同样的曲子,他只不过靠他惊人的记忆力和琴技把《锦绣山河》演奏成了《莽龙苍苍》。

“你!”

德明面色愀然,眼中似有烈火即将燎原。他以为宴会中的一切只是因为元昊年少轻狂,却没想他竟然早有预谋,而且毫无悔色,不禁摇摇头,来回踱步,“你这样悖礼造次,是要惹大祸的!”

“父王,狼长大了总归要独自去觅食,我们也不能总受人掣肘,裂缝之中没有阳光,寄人篱下是没有未来的。”

德明看着他血气方刚的样子,想他方才正道出了他们的处境,他何尝不是上下不能,只能如轩如轾、亦步亦趋、不高不椑,不敢越矩。他们原本是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曾几何时也开始筑城,开始春耕秋收。可粮食一直是他们的软肋,他们要靠手中牛羊青白盐从大宋手中换得粮食,而一旦大宋停止贸易,他们就会陷入窘境。还有北方的大辽,他们又岂敢得罪分毫。

“我们的士兵常年疲于征战甘、凉二州,再说,自称臣以来,这些年我们数受大宋的恩赐,累沐锦衣,怎可辜负?”

再说了,他之所以这些年通过榷场还有走私甚至边关抢劫积聚财富,还不是为了维持庞大的军费开销。

“这样的安逸富贵并不是什么好事,他们的赏赐只能富贵我们,却富贵不了整个弥雅,老百姓还是贫困如常。如果我们失去了众人拥戴,那谁来为我们耕种,谁来为我们守卫疆土?父王,我们并不缺财富,我们缺少的是万众一心。”

德明眉头一皱,不知如何接话。

元昊继续说道,“衣毛毡,事畜牧,本我弥雅特性,丈夫子生为英雄,非王即霸,奈何羡溺于锦绮,奴颜媚宋呢?”

“衣毛毡,事畜牧?不知稼墙?”

德明厉声道,“这些落后的日子你倒引以为荣,你没经历过动乱,便不知和平的好处!”

“我知道居安思危,但一群狼如果生活安逸,没有竞争对手,那么他们迟早会失去斗志变成唯唯诺诺的犬类。父王,你知道这是我们必将走的路也是唯一的路!”

他觉得不用再卑躬屈膝地奉承大宋了,“一个人虽然不断地施舍与你,可却夺走了你的尊严……”

尊严?德明讪笑,“你从小锦衣玉食,在弥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还觉得没有尊严?那怎样才算是有尊严?”

“父王,你知道我说的不是个人的尊严,是整个弥雅!一味的妥协并不会换来永久的太平!你要看最美的景色,就得站到别人站不到的高度,我们要站在大辽和大宋的肩上,而不是在他们的腋下。”

“你翅膀硬了,你有没有听说过,翅膀太大,是飞不起来的。”

“飞不起来,可以跳崖!只要愿意冒险,总会飞起来的。”

“不要再说!”德明打断他。

可元昊偏要说,他鼻头一酸,低声道,“父王!我们何必这么窝囊!”

德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审时度势韬光养晦在儿子眼中是窝囊!是窝囊!话语如刀,而且不止砍在皮肤上,更在五脏内心,伤口流出的血也没人瞧得见。

“你觉得我窝囊是不是?我告诉你,现存的世人都是窝囊的后代!”

德明眼眶微红,好似有汹涌的情绪压抑着。

“最强的防御是自我保护,最强的生存力靠的也是自我保护,那些企图去消灭别人的人终将被别人消灭,因为不懂得保全自己,就没有资格活在这世上!”

德明转身离去,他不想再跟元昊无休止地争论。他走到湖边钟灵小榭前,忽然停了下来,对着繁云密布只透出一点微光的苍穹,他深吸一口气,沆瀣清煞,喉咙中一股滚烫的热流似乎要蜂拥而出,他就这样被凉风清醒着又被内心炙热着。既是心痛又是矛盾,心痛的是自己近二十年来的隐忍周旋在自己的儿子看来是窝囊!

呵呵,可不是窝囊么,在大宋和大辽之间小心翼翼,谁都不敢得罪,垂涎着榷场的蝇头小利,每年眼巴巴的望着大宋的岁赐,甚至每次去朝贡,都是期盼得到更多的赏赐!

矛盾的是,他也知道,元昊说的不无道理,谁愿意一直在夹缝中呼吸,可是眼下,他很清楚,他们还没有强大到以卵击石!

‘水性虚而沦漪结,木体实而花萼振!’丰墙硗下、根基未稳之前,怎能……

他始终记得继迁临死前对他说的话,‘东和西战’,这也是他多年来一直坚持的策略。

弥雅部族众多,难免会有异心,现在他虽然贵为大宋封的西平王和大辽封的夏国王,但是对内也得多方周旋,有的部族首领表面上给他三分薄面,实际上是看在继迁王的面子上。他也想让他们真正地服自己,而不是仗着自己是继迁的儿子。他也曾多次发兵甘州,想着继承继迁遗志扩充疆土,可是一无所获,总是狼狈而归。

‘奴颜媚宋’,这是自己的亲生儿子送给他的,他的一句比其他部族首领说几十句还难受百倍。

他年轻气盛,总以为能靠自己的热血赢天下,他不懂此刻弥雅的安宁是他费尽多少心血才有的局面。

他不知道,爱和平比爱权力爱面子更难百倍!!他更不知道,有一种忍耐叫厚积薄发。

可元昊认为德明完全是口是心非,他就是不捅破那张纸而已!要说德明完全没有僭越之意,那也不全是,就说他每每出巡鏊子山行宫时,常常是大辇方舆卤薄仪卫,青云为纷虹霓为缳,仿佛大宋皇帝的仗势。

他十三岁时有一次祭天,德明还追谥祖父为应运法天神智仁孝至道广德光孝皇帝。

还有,如今兴州城的兴平府,也是因为听人说有白龙现世的祥兆才迁都,种种的种种都表明,父亲不是完全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谨小慎微,可人要总是这么小心翼翼,难免会错失良机。

如果父亲就此默认了,只是说不用操之过急,他心里或许还好受些,可是他连在他儿子面前承认的勇气都没有,他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什么时候父子之间也这般躲闪隐藏?他承认,如果不是父亲这些年的隐忍,也许弥雅不会有今日,可是所有黑暗中的挣扎不是为了有云开雾散的那一日吗?

如果没人出来证明天明了,就算是白昼也是枉然。

“看月亮?!”

说话人头发已有些许花白,和身旁魁梧的元昊比起来显得瘦骨嶙峋,原来是贺守文。

元昊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唤了一句,“贺叔!”

贺守文年轻时是灵州城的守将,在四十盛龄却突然告老还乡,在灵州城外修了一个山庄怡然自得,他如今很少出席各种宴会,只是这次迁都盛大,他才难得出现。

元昊看了看他,又抬首望着夜空,只见明月藏鹭,清冷孤绝。

“你说,为什么这文人骚客啊都喜欢吟咏这月亮,却很少有吟咏太阳?”

元昊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拐着弯要劝慰自己,但不知道他还想说什么。

他知道元昊不会作声,就自顾说道,“有人说,那是因为晚上乌漆嘛黑的,月光就如雪中炭火,弥足珍贵,而白昼原本就光亮,不缺那一个太阳!”

他看着元昊,“是这样吗?”

元昊见他眼里仿佛盛着月光,又仿佛涌动着阳光。

“在大宋,有一种大鲵,状如婴孩,啼声哇哇如孩童,能活一甲子。有人说,大鲵比河鲤更有智慧,因为它能发出人声,可现在大家争相捕捉大鲵,到底谁更有智慧?”

他提起酒壶,喝了一口,“羭次山中有一种叫橐蜚的鸟,人人都认为它只有一条腿,可是,它其实有两只腿,只是它隐藏了一只,只让你看到一只而已。”

元昊想着这些独特的生灵,心中突然平复了很多,贺守文想说的他未尝不懂,太阳太寻常了,它没有一天不出席,所以大家都习以为常,都忘了那白昼的光都是它!可最珍贵的东西,往往就是你已经拥有的东西,而遗憾的是,大家拥有到习以为常,甚至渐渐忽略或藐视!

“贺叔,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我们不能一成不变的忍让,没有改变的决心和魄力。”

他还是坚持,现在的太平只是假象,一味的妥协最终走向的是毁灭,太平是要去争取的。

贺守文收敛笑容,正色道,“我并不是说你父亲一定是对的,世界在变,未来是你们年轻人的,你们将会改变这天下,可你的父亲也没有错,他刚出生那晚就与亲生母亲骨肉分离,还显遭毒手,继迁王一个大男人,带着嗷嗷待哺的婴儿月下逃遁,他本该是天真浪漫的童年,可却不是在躲藏中就是在厮杀中,你没有经历过他经历的一切,他如果不隐忍,他像你这般张狂,早就死千百次了!”

元昊震惊不语。

“韬光养晦不丢人,鲁莽送命才丢人!在双方力量悬殊巨大的时候,认怂不是一种懦弱,而是一种另类的胜利姿态,一种生存的智慧!洋洋兮是瀑布,可它形成的那一刻,就注定终将坠落,而那位低而阔的大海才是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赢家。老树它再云盖铺天,它也得苍虬扎地,这便是宿命。大地给它滋养,是它需要土地,土地不是它的束缚,只有抓得更紧,扎得更深,自己才能长得更高,更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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