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冻 第三十六章 走出死循环

十五分钟五公里。

云忆和初至跑进了江城市中心。

市中心并不比其它地区好，原本繁荣的城市变成残破不堪，四轮朝天嵌进墙体的汽车、插在地上的广告牌、玻璃碎片、交错倒下的大树、偶尔一见的尸体……

风暴过后的平静让无路可走的居民涌上了凌乱的街头，在最后时刻收刮生活物资，其中不乏趁机发灾难财的，幻想灾难幸存后的幸福生活。

街上有人哭，有人癫狂的笑。

有人漠然如同行尸走肉。

一切乱了套，城督宋先显然放任了这段暴风雨前的骚乱，乱吧乱吧，大难临头乱点是正常的。

而云忆进了市中心便迈不开脚。

他看不过眼前的乱景，总想去帮助更显弱势的人，但他怎么可能帮的上忙？

这些还在外面晃悠捡东西抢东西的人最需要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避难所。

再一次束手无策。

在初至劝说下，两人来到市中心的一处避难所入口。

避难所入口集满了人，高喊打开避难所入口。

穿着外骨骼机铠的警卫队防止人们冲过来破坏入口，地上躺着数具尸体。

两人在外围看了会，云忆问道：“里面挤挤应该可以进更多人吧。”

看他意思竟然想要去帮助打开避难所的门，太想当然了。

初至：“不是那么简单的，吃喝拉撒需要一定的空间，封闭空间内管理秩序更重要，毕竟在里面要生活一段时间，超出几个人无所谓，太多了可不行。”

“那就让几个人进去啊，他们太没人性了。”

“……不患寡而患不均，放谁进去？被选的人是高兴，其他人呢？有时候口子一开，洪水就挡不住了。”初至转身：“走吧。”

“到哪去？”云忆觉得初至的话好有道理，跟上。

“其它避难所估计都是这样，我们没时间浪费了，得找处地方，最好是地下室之内的。”

“寒冻最可怕的地方是不是冷？”

“嗯，冷到瞬间成冰的冷。”

“你感受过吗？”

“没有。”从出生到成年，初至一直生活在一个密闭的环境当中，从不曾体验过寒冻，这次也是她第一次在外面遭遇寒冻，心里也没底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抗过去，在南铺为了保险也进了避难所，却被何今生逼了出来。

云忆：“真没办法帮那些人了？他们会死。”

初至停下脚步，盯着云忆：“现在自身难保，先学会保护自己再想怎么帮助别人，云云，我也会死的。”

最后一句话把云忆吓到，顿时无视周围人群，“我知道有处地下室，我们快走。”

……

……

“队长，工作台是人为砸坏的，用手砸的，还有拳头印子，看拳印大小百分之六十三是女人，还有能源口也是人为破坏，是有人来过。”文宏伟汇报道：“结合上面给的信息是有女人，但是不确定云忆在不在。”

“他在。”结合庄煜城给的信息，李家豪笃定道：“他连接了工作台，麻烦了。”

王景阳：“怎么呢？”

李家豪：“我怀疑是初至，何今生要找的那个姑娘。”

上次抓捕云忆，不巧遇到何今生追捕初至，双方混战，初至赤手双拳愣是将他们耍得团团转，王景阳的外骨骼机铠的能源最后都给打毁了，印象实在太深。

说句实话，李家豪甚至都觉得初至更像是披着人皮的机器人。

王景阳是当事人，当即觉得棘手，“怎么办？”

文宏伟：“我们有十个人，他们只有两个人，没有问题的。”

李家豪：“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文宏伟：“四小时五十五分，战斗时间不足，真是麻烦，为什么就不能用可控核聚变电池，非要采用充电模式设计。”

李家豪：“你又不是不知道，战斗设备避免一切核聚变设施是为了防止爆机，好了，各成员汇报续航状态。”

“电量剩余86%，战斗时间二小时十二分。”

“电量剩余85%……”

……

等组员全部汇报完，李家豪深吸一口气：“从现在开始进入战斗状态，上面开启远程支援，不能说的话不许在通讯器里说，听到没有。”

“听到了。”

远程支援意义深长，意味着外骨骼机铠将连接超级计算机白鹤进行全局调控，通过白鹤的强大计算能力布控最优战术，也就是说李家豪将要分出一大部分指挥权给超级计算机。

只有在执行异常困难任务的前提下才有可能得到授权，超级计算机将会主动整合所有资源来保证任务的完成。

这次任务难吗？

其实就任务等级来说，远达不到授权标准，这只能说明上面现在对云忆极为重视，重视到要动用超级计算机的地步。

从另一方面来说，上面也是不太相信李家豪小组能完成任务了，李家豪对此只能无奈，他所不知道的是，执行另外一个特殊部门任务的何今生同样是被动开启了远程支援。

这是基于白鹤的数据分析，将两个任务合一执行的结果。

两队人，一队从距市中心五公里的树林出发，另一队从南铺出发，向着江城市中心快速接近。

躲在避难所的江城城督宋先也接到了临时上交维安部门和警卫部门的指挥权，穿着外骨骼机铠的维安部队放弃了守护避难所入口的命令。

东州司法大厦地下超级计算机数控中心，巨大光幕上显示着江城的上帝视角，云忆和初至正疾行于大街上。

恢复原貌的云忆和初至不知道，一张大网无视寒冻执意地张开。

“以前我和爸爸妈妈就住这楼里的地下室。”

站在楼前云忆伤感地道：“不过在我出生前爸爸就死了，现在妈妈也没了。”

初至淡淡道：“不管他们还在不在毕竟曾经拥有过，我没有爸爸妈妈。”

云忆瞪大眼睛：“每个人都有爸爸妈妈，你怎么可能没有。”

初至微微一笑：“我是培育出来的，走，进去。”

云忆看着初至背影呆滞，什么是培育？

很意外，大门没关，进去就看到了房东太太的尸体。

这个胖女人胸口上插着一把手果刀，身体还是温的，她的球球机器人围着尸体打转：“哟哟，主人死了，怎么办怎么办……”

屋内一片狼籍。

楼内还有其他没有去处的人在活动，楼板咚咚的响。

一个男人从地下室出来撞见两人，慌乱地跑回地下室，并将门反锁。

球球跳起来：“哟哟，凶手凶手……”

云忆道：“房东不是坏人。”

他往地下室走去。

初至跟在后面：“你要做什么？”

“他杀了不是坏人的房东，那他就是坏人，坏人不是人。”

初至愣住：“你要杀他？”

云忆点头：“坏人是畜生。”

初至捂头：“杀人不好，但不能简单的去判定好坏，即使是做错了，也不一定罪至死。”

“入室杀人，杀的不是坏人，结论只有一个，凶手是个坏人。”云忆坚持自己的观点，推门，门发出咯吱咯吱声，门框不堪重负，开始变形。

里面男人喊道：“不要进来。”

哐！

门被生生推开。

初至跟着进去，没走两步云忆停下，初至一看，惊慌的男人拿着椅子拦在前面，除他外里面还有一对母子，母子缩在墙角眼睛充满了惶恐。

男人色厉内荏吼道：“不要过来，再走一步对你不客气了。”

云忆僵立不动。

初至转到前面，“怎么了？不是要杀他的吗？”

这话落进男人耳里，男人打了个哆嗦，双眼厉色闪过，冲过来举着椅子砸下。

初至头也没回，背后像有眼睛，举手抓住椅子，男人拽扯，椅子生了根一样纹丝不动。

初至淡淡道：“不想死退开。”

男人仍不甘心死抓不放，初至猛然发力，木椅四分五裂，男人也摔飞出去。

母子同时尖叫，冲到了男人身边。

云忆仍然不动，像是什么都看不到。

初至叹了口气，扔掉断木回头道：“你们要活不一定要杀人，杀人终究是不好，难道别人就该死？踩着别人尸体而活的人如果活得心安理得，那你不管有多大的理由都算是恶人。”

话实际上是说给云忆听的，初至上前俯视一家三口，神色平静，目光最后落在男人脸上，静静注视。

男人将女人和孩子护到身后，大声道：“我抵命，她们是无辜的。”

“可以，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后悔吗？”

“后悔？哈哈，为什么要后悔，为了老婆孩子我愿意做任何事，我必须要保护他们。”

纯粹的爱，纯粹到漠视他人的生命。

是好是坏呢？

初至原本是想开导云忆的，搞得现在自己也弄不明白了，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入世未深的女孩。

“好，你是好样的。”云忆突然开口了，并朝男人竖起大拇指。

情节诡异逆转。

男人懵逼。

初至呆滞。

她把自己搞糊了，云忆反而是理清了逻辑，走出了死循环。

没别的，云忆因为男人最后一句话找到了理顺逻辑的核心要点：为了帮助别人而杀人。

这根本就和自己有异曲同工之妙嘛。

他忽视了死者是不是该死的问题，总之一个愿意去帮人的人是怎么都不可能是坏人的，既然不是坏人，也就没了杀他的理由。

简单有效。

人性的复杂啊什么的，全然不在考虑范围内。

话说回来，人性也是思考不清楚的，排除在外，让复杂事情简单化是明智之举。

而初至却没有绕开一头陷了进去。

从某方面来说，她和云忆一样，都处于融入和学习的过程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