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冻 第三十二章 可我是个坏孩子

两人虽然无法控制飞行轨迹，却能在翻滚中保持另样的平衡。

要撞击地面时，云忆总能用脚着地。

遇到障碍物又总能借力避开。

这期间初至只需要静静缩在他的怀里就行了，从未体会过的安全感油然而生。

也许真能活下去了！

“前方两里有两排房子，测算我们会从十米左右过去，等会我抛你过去。”云忆处在高速运算中。

初至惊讶道：“看得见？”

云忆道：“勉强可以。”

“要抛？”

“只能抛，准备好没有，快到了。”

“等一下，那你呢？”

“我可以寻找下一个着落点。”

初至沉默不语。

两里距离不过十余秒时间，当云忆调速好身形准备要抛之际，初至忽然主动抱住。

“不用了，一个人活心太累，还是一起飞吧。”

机会稍纵即逝，狂风推着两人将那两排房子甩在身后。

不过很快云忆视角里看到了一片压弯了腰的密林，几次地上借力冲进了林中。

躲过十余棵树后终是避不开越来越密的大树，被横枝打乱重心，一路撞出百米才摔落进泥草中，初至除了脸上被凌乱的枝桠刮出数道血痕外再没有其它伤处，所有沉重的撞击都被云忆给承受下来。

一直背在身上的背包早就被划破，现金撒的到处都是。

不过对金钱没有概念的云忆一点不心疼。

“没事吧？”

“没事，我很好。”

云忆站起来拍拍身体，笑呵呵的，入林后风力便开始减弱，数下撞击只是第一次最重，让后背钢板变形，凹了一大块，没有给里面的精密硬件造成影响，不过黑暗的林子和厚实外衣遮住了严重变形的后背，咋看上去真如同没事人一样。

大树被狂风压弯了枝叶，遮住了上空缝隙，原本就昏暗的天色让林中漆黑一片。

能从暴风中逃脱生天，初至庆幸不已，一时没有多想云忆受到沉重撞击怎么会没事的原因，笑道：“人们常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们算不算大难不死？”

云忆道：“应该算吧。”

初至嗔道：“什么叫应该算，就是大难不死，算了，想你也不明白，唉，这里真黑。”

话音刚落，林外不知什么东西撞进了林子，接连撞断两棵大树，一路翻滚。

初至瞪大眼睛张望也看不清楚，等动静小下来，下意识问道：“是什么？”

云忆看过去，确认：“是辆很大的车。”

“难怪这么大动静……你看的见？”初至心电急转，想起风中情景，许多疑惑浮上心头，警惕心起。

“树太多，大概看到些轮廓。”

“……”初至问道：“为什么有人要抓你？”

“他是个骗子。”云忆从来就没分析过原因，目前的他也不会从根源寻找答案，整个程序和逻辑都属于应激反应，说白了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实时处理模式。

“他是谁？”

“李家豪。”

“李家豪又是谁？”

“李家豪就是李家豪，他叫李家豪。”

又有初次见云忆时的感觉，初至定定看着云忆，黑夜中只有模糊的影子，就是双眼亮晶晶的，很纯的一双眼睛，她轻声问道：“他是做什么的？”

“东州特别行动组。”云忆还记得那个证件。

初至并不知道东州特别行动组意味着什么，“为什么抓你？”

“他是个骗子。”

两人话题又绕了回去，初至抿抿嘴：“能说说他的事吗？”

“可以的。”

云忆便从李家豪第一次出现开始说起，李家豪说过的话在他的述说中一字不差的调取复述。

初至听完后心里更加疑惑，很显然那个叫什么李家豪的发现了云忆的特别处，而事实上真的很特别。

以前只当过客，并没有追思朔源，此时回想相遇种种，初至心中疑窦大起，试探道：“听说过东州的基因再造实验室吗？”

云忆：“没有。”

“我是从那逃出来的。”初至全身紧绷靠近，两人近在咫尺，目光对视：“你呢，你从哪里来？”

云忆：“我是爸爸妈妈造出来的。”

话的意思就是字面意思，初至显然误解了什么，脸刷的红了，“呸，流氓。”

云忆：“……我不是。”

林中太黑，初至实在看不清云忆神色，分辨不出话里真假，话题一转：“我们去看看那辆车。”

此时云忆体内数据畅快不已，只觉得和初至在一起是件最美妙的事，不疑有它快乐答道：“好的。”

“你带路。”

两人一前一后在林中前行，很快就到了翻滚进林中的大车前。

大车车体里散发着微微的黄光，照亮了周围。

看到大车的那一刻，初至惊讶道：“高能电子车。”

作为外骨骼机铠的后勤车辆之一，眼前的这辆明显是最大型号系列，可以供十台外骨骼机铠充能，满荷能量的高能电子车可以让外骨骼机铠在野外作战时间达到一年之久，其最先的制造的主要用途用于流放地的物资探索上，后来因为流民极为不友好，看见这种车就像苍蝇见到蛋糕，就为了里面的可控核聚变能源，想方设法都要劫掠，还引发过当年赫赫有名的流民叛乱事件，也因为那次事件导致流放区成了东州弃之可惜食之无味的骨头。

后来大型高能电子车不是特殊事件便很少出现在大众眼前了。

初至不明白江城为什么会出现高能电子车。

恰好轮胎在地正立的高能电子车撞毁的很严重，长长的后箱体成了V型，里面电花闪闪，脱落破损的零件到处都是，一片狼藉，不过十个外骨骼机铠位全是空的。

“零一小组，呼叫零一小组，你们那边什么情况……”

垂吊摇晃的通讯器传出断断续续的声音。

“我们要回应吗？”通讯器就在两人眼前晃荡，云忆问道。

“你觉得呢？”初至反问。

“他们可能需要帮助。”

初至笑道：“也是。”上前抓住通讯器，“喂，你们是谁？”

静音十秒，通讯器里换了个声音：“你又是谁？”

初至促狭心起，嗓子一捏，小姑娘声音：“我是个小姑娘，你是大灰狼吗？”

通讯器：“……车里的人呢？”

初至：“可能都到天上去了吧。”

通讯器：“你怎么在车里？”

初至：“真笨，当然是躲风暴。”

通讯器：“请你不要动车内东西，也不要离开，我们马上派人过去。”

初至：“现在吗？”

通讯器：“……风暴停后。”

初至：“我才不听你们的呢，都不说你们是谁。”

通讯器：“不好意思，忘记说，我们是好人，专门惩治坏人的好人，好孩子要听话，乖。”

初至：“可我是个坏孩子啊，嘻嘻。”

通讯器：“……”

不等对方反应，直接关了通讯器，瞥见云忆瞪着眼睛看自己，初至笑道：“他们是坏人，我逗他们玩呢。”

原以为这么说云忆会问你怎么知道是坏人的，结果听到的却是：“不要理坏人。”

“就这么相信我？”

“嗯。”

“为什么？”

“我爱你呀。”

云忆自然微笑，能让自己感到开心的人说的自然都是对的。

初至愕然，“你确定是爱我？”

云忆点头：“确定。”

语气自然，态度认真，仿佛在说一件天经地义的事。

可为什么会有奇怪的感觉，不是爱的感觉，而偏偏又能感受到对方对“爱”的执着。

也许是我不懂爱……

初至笑了笑，脸部变化，十几秒后恢复了以前的容貌，又成了那个清婉淑雅的钢琴女孩。

“我还是喜欢原来的样子。”她如是说，微笑着，“你也恢复原来的模样好不好？”

云忆使劲点头，容貌也开始变化。

和初至的变化不同，初至是整个脸部细微的挪动，像极柔和的水面变化。

云忆则要粗犷的多，皮肤之下无数个小点伸缩，原本撑起来的小点缩回去，又有其它的小点伸起来，细观之下是种直上直下的点状变化，只是这些点数量繁多，才形成整体上的改变。

初至震惊莫名。

目不转睛的她可以看出，两人虽然都能改变容貌，却属于不同的改变模式。

她一把抓住云忆的手，没有温度，仔细再看，愣道：“仿生皮肤？”

这一句便触及到云若华的警告：不要让人知道你的与众不同。

云忆保持了沉默。

初至推起云忆衣袖，看到了云忆自己连接的粗糙接缝，她愣了好久才说道：“你是机器人？”

云忆垂下头：“我是人，妈妈说我就是人。”

初至已然说不出话来，难怪有个年轻的不像话的妈妈，难怪能和外骨骼机铠相抗，难怪那个叫李家豪的男人要抓他。

终于明白了。

云忆就是一个有自主思维的机器人，机器生命。

以前种种幼稚的行为又说明他还是一个如同白纸一样的机器生命。

初至生起淡淡的失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