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冻 第二十八章 烂好人

早上九点，天空阴沉，阳光公寓老板萧骁看着公寓前拖儿带女背着大小包的上百人惊呆了，等他看到公寓里的那个傻租户上前挥手，整个人彻底傻掉。

云忆没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傻事，微笑着对黑着脸的萧骁说道：“萧老板，我这边准备好了，有一百零八人。”

萧骁：“你什么意思？”

云忆：“不是你说寒冻前一天在这里吗？”

萧骁痛心疾首地道：“我是让你和李小兰两个人等在这里，两个人，是两个人，你明白吗？”

云忆真诚道：“所以您是个好人。”

萧骁怔了怔，咆哮道：“我不是好人，我才不想当什么好人。”

云忆：“那您为什么要帮我和李小兰？”

“……”萧骁心想我特么是脑子锈逗了，“你不明白……”

云忆抓住萧骁双手：“我明白，因为您只看到了我们所以才只帮我们，您肯定是想帮助更多人的，只是没找到办法。”

“神啊救救我吧。”萧骁从来没有哪一天像今天这样想哭。

“萧老板，能带上我们吗？”

“萧老板行行好，我们也没去处。”

公寓窗户探出一个又一个的头，满怀希冀的请求，嘈杂的声音又惊动了周边的住宅……

萧骁吼叫道：“闭嘴，全都闭嘴，住在公寓的老子一个都不带，老子也没避难所。”开玩笑，住在公寓里的人鱼龙混杂，大部人都不是什么好货色，蛇走蛇道鼠走鼠道，他知道这些人自有退路走。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去，门口一百多人脸色齐刷刷变得极为难看，失魂落魄的目光让萧骁浑身不自在，冷着脸就要进公寓。

忽然一个小女孩的哭声响起来，哭声引起了更多的哭声。

云忆拉住萧骁：“帮帮他们，他们会死的。”

“作孽哟！”萧骁的大胡子都要飞起，跺脚道：“老子上辈子欠你啊……”

萧骁的恒温洞就在阳光公寓的地下，而且还不小，四周有厚实的隔温层，地面采用的是高分子恒温材料，供暖设施在地板之下，保持十八度的恒温，除开洗漱区和四个独立隔间大厅足够容下百人打地铺，来自流放地的马氏兄弟也被萧骁安排进来，住进了其中一间隔间，也就是独立小房，马氏兄弟老老实实的待在房间里没有出来。

地下恒温室还有一个小仓库区，仓库区里堆满了速食罐头，肉类、蔬菜类、酒类、香烟等等五花八门的物资，众人就算不带食物，也足以熬过整个寒冻期。

当然，萧骁可没好心到免费供应，仓库门是关死的。

云忆没有什么随身用品，只有一个装着现金的背包，别人不知道他背包里有什么东西，萧骁自然知道，破例将云忆的背包放进了仓库区。

整个恒温地下室十分干净，面对这样干净整洁的恒温室，众人的情绪大好，选了自己的地铺位置后一个个地跑到云忆面前表达自己的感激，只有少数阳光公寓的租户去感谢萧骁。

萧骁心里不是滋味，明明是我提供的庇护所好不好，凭什么去感谢那个傻子？偏偏这话说不出来，太小气不够大气，为了大气一张老脸拉得老长，眼见众人找好自己的位置大声提醒：“最后关闭入口的时间是晚上零点，还有什么事要处理的早点去处理，等门一关，再开就是寒冻之后了。”

“我要出去一趟。”

萧骁一看说话的是云忆，我去，孤身寡人无家无业，最不该有事的就是你，他没好气地道：“你还能有什么事？”

云忆右上角视域里，一排绯红的警示文字闪烁：电量9%，为预防意外耗电情况，请更换可控聚变核电池，电池型号……

就在刚才，10%的电量终于跳走了一格。

这是云若华设置的电量提示线，一个安全考虑的设置，事实上9%电量足以让云忆度过寒冻期，但是从来没遇到过这类情况的云忆缺少灵活处理的思维，死板的认为自己必须要换电池了。

云忆道：“我要去买块可控核聚变电池。”

萧骁一股心火就上来了：“之前你特么干什么去了？等等，我特么不明白了，现在去买核电池是必须的吗？老子问你，在这种情况下你有必要去买核电池吗？”

云忆点头道：“需要，必须要。”

萧骁：“要命还是要电池？”

云忆：“没电池我会死。”

萧骁都气笑了：“你有病得治。”

云忆：“我没病。”

萧骁：“不，你有，而且还是很严重的病。”

云忆：“我要去买电池。”

萧骁：“去吧去吧，我又不是你爹，管不着你，提醒你一句，南铺没那玩意，那玩意只有城中心大商场才有。”

云忆：“谢谢。”

“喂，真去啊，现在这个节骨眼商场都没人了。”

“我必须要去。”

云忆背上包上去，萧骁使劲抓头，找到李小兰问：“你和他接触最多，平时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没有？”

李小兰想了想：“看爱情片算不算？”

萧骁：“……”

云忆上来后就发现下雪了，而且是很大的雪，正常视线都不及二十米，他调出江城地图到视域，在雪中狂奔，速度之快丝毫不亚于汽车，比汽车更快的是两条腿的他不需要沿公路跑。

他穿街走巷，至少比汽车节约一半的时间，街上游荡着的绝望和茫然的人感觉到一股气流过去，细看时只能看到一团被雪花粉饰出来的纷乱锥道。

全速奔跑的他并不知道，与此同时江城市中心一辆大型高能电子车正出发向着南铺而来。

双方恰好错过。

花了一个半小时跑进了市中心，此时温度下降到了零下十四度，地面积了尺厚的雪，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

雪越发的大了。

浓密的大雪让能见度降到最低，两米外就看不到人了。

好在云忆的一双机械眼是云俊才的呕心沥血之作，可以说是东州独一无二的仿真眼，超出了一个小时代，再配合云若华按照他要求编写的程序，云忆眼前可就出现实景地图和视线的重合。

街上没有人了，从下雪开始，温度明显下降，绝望动乱的人们不得不各回各家，在有限的时间里去寻找另外的生机。

损毁的汽车尚冒着寥寥青烟，和雪天做着最后的抵抗。

曾经繁华的大都市除了风雪死一般的寂静。

他找到了大商场，大门倒在两侧，里面凌乱，打砸的痕迹随处可见，上百人在各个商铺里翻找，见到带着风雪的云忆进来没人理会，继续收刮商铺里遗落的小零食和厚实的衣物，至于商场里面的超市早只剩下空架子，横七竖八倒在地上，一片乱糟糟的景象。

找到一楼的商场布局图，云忆来到四楼，四楼是卖电子产品的，一个人没有，很快他就在能源店找到了匹配自己的可控核聚变电池。

没有想过店里的监控器，直接就在店里打开了腹腔，换下了仅剩9%电量的电池，电量显示满格，警报解除，那段警示程序段重新蛰伏到深处。

整理好衣着留下钱准备走时，他又被店中光幕电视吸引。

电视里正在播放天气预报。

画面是太空城拍摄的星球画面。

只见东州北方流放地已经被大面积的云层覆盖，云层下看不到，只看到云层所过处，边缘的建筑玻璃碎片飞舞，整栋建筑很快覆盖上一层晶莹的冰层，冻冰像蠕动的软体生物一样，随着云层飞一般延伸。

而此时镜头忽然放大，一个穿着单薄的强壮男人对着天吼叫什么，冰冻覆盖过去，顿时化成了一个冰雕，一个男孩从简陋的小屋子里冲出来，在半途也被冻在了大地上，幼小的身体还保持着奔跑的姿态。

云忆这才真正明白寒冻是什么，寒冻对人类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