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冻 第二十二章 难得一见的好人

带着四岁女儿的落魄女人惊讶地看着突兀拜访的三人不知所措，小女孩畏缩在女人身后，探着脑袋，目光警惕、害怕。

母女两人身后的桌子上还放着没有啃完的馒头及小碟咸菜。

小黑恶狠狠地说：“这是南铺的规矩，进南铺居住就要交管理费，不管是临时还是长住，如果不交后果自负。”

女人吓坏了，说道：“没、没钱了，都交房租了。”

小白道：“那不关我们的事，你自己想办法。”

女人道：“现在真拿不出来。”

小黑冷笑一声：“给你五个小时，筹不出钱……嘿嘿……”目光上下扫过女人，又扫过小女孩，女人脸色惨白。

“我们走。”

小黑吆喝一声就走，走出两步发现云忆没动，叫道：“兄弟走了。”

云忆转过头：“她们好像真没钱。”

小白道：“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只负责收钱。”

云忆没动，“可是五个小时后她仍然拿不出来呢？”

小白：“规矩就是规矩，不能破，坏规矩的事不能做。”

云忆：“有没有其它的解决途径？”视线和期待哀求的眼神对上，他觉得对方是那种需要帮助的人，“小白，我们是帮助人的公司，可我感觉不到她们的快乐。”

小白和小黑震惊了：“你说啥？”

两个神经粗条的人开始体会龙卞的无奈了。

“我感觉不到她们的快乐。”

“前一句……”

“我们是帮助人的公司？！”云忆被小白小黑的反应搞得有点懵，不太确信。

“天啊，谁告诉你的？”两人夸张地叫起来。

“龙哥啊！”

云忆丢出的重磅信息砸得两人外焦里嫩，半天说不出话来。

搞错了吧？

小白跑到僻静处打电话落实。

电话那头：“对啊！有什么问题？”

“不是，龙哥，我咋感觉怪怪的。”

“云钢的话没毛病，跟你说吧，他有些话看着蠢仔细一想还真特么给老子醍醐灌顶了……我们是干什么的？”

“收管理费欺负人的。”

“……混特么欺负人的，老子们干的是维护南铺治安的正经事，傻啦吧唧的……”

“啊？！”

“一群没脑子的混子，带你们真特么累，别瞧不起自己，找准定位，钢子说的不是没有道理，首先我们要自我认识清楚，我们不是混子，我们是在工作，我们的工作是保障南铺的次序，让南铺的人感觉到安全，这不就是一种帮助？想想吧，这种工作是何等的高尚，我们要改变以前的观念，秉持帮助人的观念去收钱，他们应该感激我们，应该感动……”

电话里龙卞说起来没完没了，似乎被触动了，说了一大堆，小白愣是听傻了眼，这……是被喜老了还是开天窗了？

“但是有个前提，钱必须要收到手。”龙卞最后补了一句，生怕小弟领会错了自己的意思，有时候想想还真难，自己带着的一批人就没有一个有脑子的。

回到母女俩面前的小白堆起满脸笑容，小黑心有灵犀跟着笑，落在女人眼里就显得很傻很可怕，把女儿抱在了怀里。

“放心，我们是来保护你们安全的，只要你给钱。”

“我现在没有钱。”

“没关系，你有五个小时去找钱。”小白笑着，小黑诧异地看着他，显然不明白小白为什么这么和颜细语，双胞胎也有互相不懂的时候。

“五个小时弄不到钱，怎么办？”女人快绝望了。

小白尬笑，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难道让你将女儿卖掉也是一种帮助？望小黑，小黑还是懵逼状态，正在努力理解双胞胎兄弟的态度变化。

此时云忆说道：“那我帮你付吧。”

“……”

“……”

什么情况这是？几人目光都落在云忆身上。

云忆掏出一匝钱，数出十五张，一张一百，塞进呆滞的女人手里，不等女人反应过来又将钱拿回来，继而塞进呆若木鸡的小白手中，拍拍手：“好了，下个月可要准备好钱。”

拉着已经搞不会导致懵掉的双胞胎离开，上车时实质机械的双眼敏锐的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街头一闪而过——阳光公寓老板萧骁。

云忆没有在意，视线中电能指示泛红，已经低于百分之十的电量了，是不是该去买块可控核聚变电池？

车上双胞胎终于回过神来，脑补猜测云忆目的，没人平白无故用自己的钱去帮助别人的，没这种滥好人。

“兄弟，一见钟情？代价有点大啊！”

女人长相一般，但是青菜萝卜各有所好，谁知道别人是什么口味呢？双胞胎打趣般猜测，发出会心的笑声。

“帮助人真的很好啊！”云忆眼睛泛着光回答。

顺应着定律的行事让他感受到程序运行的流畅，仿佛每个0和1跳动的都欢快了些，不知不觉脸上泛起很温和的笑容，并没有反驳双胞胎的猜测，笑容落在双胞胎眼里便成了心照不宣的意思了。

一上午事情就办完了，下午成了无聊的时光。

往往这个时候双胞胎都会出去找些乐子，云忆却兴致高昂地要四处逛逛，双胞胎拗不过他的执着，又一想也是要带着新人熟悉环境，便带着云忆在区域内闲逛。

三个人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风已有了些许寒冬的意味，很快双胞胎便被云忆的行为震地沉默无语。

云忆逢人就问：“我是水云天的工作人员，需要帮助吗？”

路人无不惶恐摇头。

“看来南铺的人们生活的很好啊！”云忆想帮无从帮，于是得到这么一个让双胞胎哑然无言的结论。

直到三人遇到了桥洞之下缩成一团的老乞丐，云忆才有了帮助人的机会，因为饥饿交迫的乞丐已无所畏惧，也没有力气害怕，他冷漠盯着云忆反问：“你是想趁我死前还要调戏我吗？”

云忆说道：“我是诚心想帮助人的，我可不是骗子。”他又想起了骗子李家豪。

“呵呵，我要吃包子，我要一床羽绒被。”

“好，等一等。”

云忆撒胯子跑了。

双胞胎没有跟着，抓着头发蹲下来。

小白哀嚎：“这叫啥事啊，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真帮人啊？”

小黑痛苦道：“谁特么知道，我不要逛街了，我要去洗澡。”

小白：“我想打牌。”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同时道：“要不甩了他？”

又同时道：“不太好吧，才第一天……真特么晦气。”

乞丐冷眼旁观。

双胞胎犹豫不决的时候，云忆抱着一床新羽绒被拿着一袋子热包子跑了回来，一股脑交给了傻愣的乞丐，没有多话，心满意足地走了，双胞胎追赶着离开。

乞丐咬了一口热包子，细嚼慢咽，吃相根本不像一个饿到要死的人，很快萧骁出现在桥洞。

“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萧骁问。

“眼神清澈，一个纯真的傻子。”乞丐盯着冰寒的河面，淡淡补充道：“大脑缺根筋还是孩子心性，不过如果只是表相，那他心机就太深了。”

萧骁笑道：“这世上哪会有纯粹的好人。”

乞丐喃喃道：“也许他就是。”

萧骁微微一怔，收起笑：“给我个实话，你认为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乞丐沉默半晌：“难得一见的好人。”

萧骁难掩惊愕：“你认真的？”

乞丐收回河上的目光，望着一脸络腮胡子的萧骁，咬了一口已经冷掉的包子，“三十年我看过无数的人，从来就没看走过一次眼，而这不正是你找我的原因吗？”

说到这，他忽然笑起来，吐掉嚼成渣滓的包子肉：“看来没人相信世上会有真正纯粹的好人，哪怕这话是从我嘴里说出来，这真是人的悲哀啊，就因为人的本质是自私的，所以不会相信世上会有没有私心的人，老萧，说实话，我也不信啊，我也希望看走眼了，至少不会让我心里面的奠基石崩解，可特么那双眼睛真的很纯，他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都是那么自然……算了，不说这些了，走了。”

走出四、五米远又回头将地上的羽绒被捡起，这才头也不回地走了。